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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19岁,再见-第37部分

小说: 19岁,再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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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你只是刺激过度,暂时性休克,现在没事了。”   
  “那我为什么会住院?”   
  “你不是住院,你在我的办公室里。”   
  随着这一句话,眼前的迷雾散了开去,他看见自己置身处,果然是个整洁雅致的办公室,自己躺的不是什么白色病床,而是柔软舒适的沙发,眼前的这个医生不是别人,正是未来的姐夫。 
  
  于是他起身坐起来,望着大理石地面,上面淡淡地倒映出他的影子,他看着这个影子,那些想被忘记的东西再度浮现起来,像把刀子一样,一点一点地凌迟着他的心脏。   
  “年年呢?”   
  “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多么简单的八个字,医院里最常听见的就是这八个字,以前看别人听这八个字后,都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现在,终于轮到他来听这八个字。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映在19岁少年清秀剔透的眉眼上,他就那样垂着长长的睫毛,凝望着地面,仿若痴了一般。   
  封淡昔将一碟巧克力递到他面前,“吃一块。”   
  “不。”   
  “吃一块。”这一次,声音里加了些许命令的成分。   
  但,绝望的少年依旧固执,“不。”   
  封淡昔拿着那碟巧克力,盯着他,许久后才低低一叹,说:“你是男子汉,这种时候,应该坚强,因为,有个比你更需要安慰的姐姐。”   
  夜愚忽然抱住头,眼里泛起重重雾气,忽然开口说出一句话:“我爱她。”   
  封淡昔的反应是扬扬眉毛。   
  而夜愚,丝毫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听懂,抑或者,只有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在永远地失去那个人之后,他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直觉得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复杂得连我自己都理不清,所以我自以为是地给它套了个兄妹的帽子,把所有情绪都往里面塞,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愿意接受人为什么总是在失去后才彻底明白自己丢失的究竟是什么呢?” 
  
  封淡昔想了想,回答:“因为人类都怕受伤。”   
  是的,怕受伤,怕烦恼,怕夹在年年和允嘉之间两相为难,所以他选择对某些事情视而不见。他是寓言故事里那个掩耳盗铃的傻瓜,以为那样做了就会绝对安全   
  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继续生活。”封淡昔回答。   
  “就这样?”   
  “对。就这样。”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也落了下去,属于惊蛰的白天,就这样在一个男人一个少年的谈话中,悄然结束。   
  那个男人很冷静,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他必须冷静,他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岳母,还有一个虽然没有哭但比哭更悲伤的未婚妻,等着他去安慰。   
  而那个少年很不冷静,他比所有人都要痛苦,而那痛苦,却令他在一夕之间成长,变成了真正的大人。   
  2007年的3月6日,我们的故事结束了。   
  然而生活,在永恒地继续着   
  只是那一年的19岁,和这一年的19岁,都不会再回来。第106节:尾声     
  尾 声   
  淅淅沥沥的细雨笼罩着整个世界,青灰色的墓碑前,一束白菊悄然绽放,洁白、肃穆,又带着浅浅的哀伤。   
  一身黑衣的韩雪清站在墓碑前,身旁,同样黑衣的杜天天为她撑着伞,什么话都没有说。   
  碑上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明眸善睐,笑得柔婉。   
  但事实上,她是很少这样子笑的。   
  她总是很安静也很沉默,她独自沉浸在她的个人世界里,虽然没有刻意地对外封闭,但因为那个世界实在太丰富,所以普通人根本走不进去。   
  韩雪清将头靠在杜天天肩上,杜天天搂住她,轻声说:“妈,我们走吧?”   
  韩雪清点点头,却在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回身,冲上去一把抱住墓碑,顾不得自己会被雨水打湿,哭了起来,“哦,年年我的年年你一个人在这里,妈妈怎么舍得?年年” 
  
  杜天天上前,搭住她的肩,低声说:“别这样,妈,你这个样子,年年在天上看见了,也会伤心的。”   
  韩雪清哽咽着站起,这一次,真的跟女儿走了,没有再回头,只是那啜泣声,一直持续着,幽幽远去。   
  直到她们都走得看不见了,一少年才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黑衣、黑发,手上也捧着一束白菊花。   
  他轻轻地走过去,轻轻地将花放到墓碑前,仿佛只要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惊吓到碑下的人。   
  雨水将他的全身都淋湿了,水珠不停地从发梢滑下来,漉湿他的脸庞。他望着碑上的照片,时间长长。   
  “年年”喑哑的声音像是穿过了千年岁月,才抵达到此间,绽露出,少年迟到的心结,“我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少女微笑,明亮的眼睛,弧线优美的唇角,虽不算非常美貌,却有种独特的沉静气息,聪慧世无双。   
  “你过得好不好?”少年模仿她的样子微笑,“我最近过得很好,导师准备推荐我去俄亥俄大学留学,国家出钱,瞧,我又找到了免费的书可以念我还学会了做菜,现在家里都是我做饭昨天我又看了一遍《可爱的骨头》,或许你始终不会喜欢,但我却越来越爱那个故事,因为,作者非常仁慈地赋予了死去的人另一种生命。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年年,我希望你在那里。并且,请来看看我哪怕只是虚假的一种幻象,都让我觉得不至于那么绝望对不起,又说无聊的话了。总之,最近过得很好,事事顺心,只不过,下个月我就要出国了,出国后,就不能再这样每星期来看你一次了,所以我问姐姐要来了那本《可爱的骨头》,我会把它一并带过去。” 
  
  少年掠开湿答答的头发,深深望了照片里的少女一眼,转身,慢慢离开。   
  雨一直一直下着,菊花沾了水,滴滴答答。   
  然而,照片上的少女还在微笑,一双眼睛,亮得像是凝结了世间所有的豁达,然而,也只能是那样淡然地看着、微笑着、沉默着。   
  19岁,再见。   
  用日语说,是“さょなら”;用英语说,是“farewell”;用法语是“adieu”;用德语是“able”;用西班牙语是“Adiós”这是年年会的五种外语,然而,只有汉语,才能把这句话说得伤痛入骨,缠绵难息。 
  
  再见。   
  再不相见。   
第107节:番外 我的妹妹杜年年     
  番外 我的妹妹杜年年   
  我的妹妹,名叫杜年年。   
  她是我父亲的初恋情人的女儿,在那位初恋情人因难产而去世后,父亲收养了她。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她的名字。   
  父亲提起她来多少有些炫耀:IQ200,永远的满分,比电脑还快的运算能力,十二岁时就会说五门外语,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两千本书的内容   
  妈妈听后总是不屑,“又不是你亲生的。”   
  父亲就会露出很感慨的表情,讷讷地说:“如果是我亲生的就好了。”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知道父亲有两个家,另外一个,才是真正的法律定义里的家。我的母亲不过是他的一个情妇。但是母亲并不因此感到痛苦,或是羞愧,她是个很世俗的女人,对她来说,生活里只要有花不完的金钱以及时常的浪漫,便已足够。 
  
  于是父亲跟她的偷情一直维系了整整十四年,在那一年的情人节,才被曝光。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看见了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少女——名义上我应该称其为妹妹的女孩——年年。   
  她从马路那头冲过来,张开双臂,拦在车前。   
  父亲当时吓得不轻,当他连忙踩煞车时,我还听见他骂了句从来没说过的脏话。不过我知道,他骂的不是那个突然冲出来找死的女孩,而是骂他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一点。 
  
  等我们把车停下时,那女孩毫发未伤地站在路旁,另一个女孩却一头倒在地上,撞在路旁的邮筒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我在同一天里见到了我的两个姐妹——杜天天,还有杜年年。   
  此后,如我初见时的一样,姐姐永远是那么冒失,妹妹却永远是那么的冷静。   
  我很清楚地记得她那天的样子,她静静地看着我们,素白的小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她的眼睛却又是那么那么的黑亮,像是洞穿了人世的一切沧桑。   
  这个人偶般的女孩子,原来就是杜年年。   
  我在心里给出了对她的第一个评价: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最起码,不够漂亮。   
  在六个月后,我成了她的同班同学。   
  我们在同一所高中读书,很少碰见,因为她总是逃课。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当你的成绩足够好时,就可以做一些其实很出格的事情。   
  不过稍微有点令我意外的是,对于她的逃课,韩雪清那女人,和杜天天,似乎都不介意。   
  我们是同班同学,我们很少说话;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妹,我们一点都不亲近。   
  我以为,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好,也是唯一的相处模式,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忽然又发生了变化。   
  她开始介入到我的生活中来。   
  在那之前我觉得我的生活没什么不好,自那以后我才知道自己竟然生活得如此贫瘠。不仅仅只是物质上的贫困,还有精神上的苍白。   
  再后来,她第一次发病,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生命是如此脆弱的一样东西:一个小时前还在对我说说笑笑的爸爸妈妈,一个小时后我接到了警察打来告知他们车祸死亡的电话;一分钟前还在跟我争锋相对恶言相加的妹妹,一分钟后就倒在了地上。 
  
  她的身子轻得像片羽毛,在我怀中没有丝毫重量。   
  这让我产生一种遐想,是不是这个人,在下一秒,也会消失掉?就像那微笑着消失掉了的爸爸妈妈一样。   
  我被这种感觉弄得胆战心惊,只能丢盔弃甲,就此臣服,像佛的信徒一样虔诚。   
  她微笑,我喜悦;她沉默,我担虑;她讽刺,我听从;她提议,我应和   
  在那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被另一个人所影响,柔软到这种地步。   
  但智慧令她无限强大,而那永远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结束掉的病,更令她变得珍贵有加。我想,虽然我很差劲,虽然我很愚钝,虽然我自私又懦弱,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心愿。 
  
  那就是——希望她快乐。   
  然后,希望能够和她在一起。   
  把每一个问题,当作接近她的途径;把每一次对白,都牢牢记在心底。   
  她是我的妹妹,我对她比对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怜爱有加。   
  我如此无耻。   
  又如此伪善。   
  从不去想,当她在操场上承认喜欢我的那一刻,难不难过?   
  也不去想,当她帮我挑选送给女友的情人节礼物时,难不难过?   
  甚至于在我表现出对她的好时,在她接纳那些被冠以“手足之情”的旗号而表现出来的温柔时,难不难过?   
  我不想,因为我知道答案是肯定。   
  就像我每次看她时,她都会抬头对我笑,即使她当时根本毫无笑意。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那样,不是不知道,只是拒绝承认。   
  就像我心里已经承认了天天是我的姐姐,但却一直拒绝叫她一声姐姐。   
  就像我心里早就知道我不是真的拿年年当妹妹看,但却一直拒绝深想。   
  所以,最后的最后,我才失去了她。   
  我失去了她。   
  那个身份上用“妹妹”两个字来定义的女孩。   
  她甚至没能活到属于她的19岁情人节。   
  而在我19岁情人节的那天,我送给她的礼物——一只小狗,却是打着哥哥的名义。   
  封医生,哦不,他其实是我的姐夫,他说:“继续生活。”   
  这四个字真是残忍。   
  残忍到,连我最后一丝懦弱都被剥夺。   
  我何尝不知生活还要继续?情感就此搁浅。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可以再次恢复平静,不用惧怕流光穿透心脏的声音。   
  总有一天我可重归旧时,做个淡漠疏离的少年。   
  总有一天我可真正幸福,做个真正年轻有为的大人。   
  ——只需我放弃我的这前半生。   
  这前半生里,刻着那样一个名字,每一横,每一竖,触目惊心。   
  年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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