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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非嫡非庶-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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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所谓疑窦丛生

  徐妈妈唬了一跳,阿团极少掩饰她的“早慧”,云氏自然也不可能将她视为一般的三岁孩童。
  不在意地摆摆手,令徐妈妈几个退出去。给了她一句解释:“你大伯父房里并不止寇姨娘一个,寇姨娘这些年怀的也不止一个二姑娘,可大房这许多年来长成的仍然只有两个姑娘,你说,这是为什么?”
  不怪冯氏背锅,这时代小老婆生不出孩子,绝大多数都是大老婆的功劳。然而阿团眉头一挑:“不能是为了家产?”
  云氏点点头:“对,当娘的自然都为自己儿子打算,你说的,也是一种可能。”这个猜测的方向,便是钱氏为了让小儿子承爵,伸手妨害大房子嗣了。阿团心思急转,脱口而出道:“之前祖父将二哥和四哥送出府,可是为了避祸?”
  云氏一僵,脸色竟透出几分黯然,半响,沉沉地道:“这……却不是。”
  望着阿团疑惑的眼神,苦笑着解惑道:“老侯爷是无所谓嫡庶的,只要是自家血脉都是一样的爱护。若是太夫人下的手,老侯爷绝不会坐视不理;反而冯氏那边……大姑娘的婚事议定前,正巧有一个通房传出喜信。”
  用大姑娘的婚事卡冯氏,和用昂哥儿、晏哥儿来卡她是一样的。若不接受阿团,两个儿子便会一直留在西北,不出几年,母子之间怕就离了心,哪怕日后接回身边,感情也浅了。
  阿团慢半拍地想起当初老侯爷含糊其辞、隐带威胁的问句,窦妈妈奇异的敌对态度,以及将将穿越而来时的流言。传言阿团并非云氏亲生,而是个与郑晏同日生的外室子,被郑叔茂悄悄抱进府,偷天换日,以假乱真。若传言当真,郑叔茂对这外室及其子女不可谓不用心。
  不过这与团妈有什么相干?三个姓郑的才和她相处了几天?阿团奇道:“阿娘你喜欢郑……爹?”开玩笑吧,才认识两个月,已经开始为那个老男人吃醋了?
  云氏拍了她一下:“浑说什么呢!”轻咳一声,探头瞧郑晏睡得仍香甜,便慈爱地掖掖他的被角。
  阿团面无表情地盘腿坐在湘妃榻上,望着她微红的面颊,眼底冰凉一片。
  迎春在耳房里亲自守着小茶炉。
  团姐儿现在越来越讲究了,午睡起来必要喝一盏温水,且不要冷热水兑出来的,要沸水自然放置到热而不烫的温度最好。
  主子愿意等水凉,是体贴;下人却不能任主子等,这是伺候人的本分。
  她便每天中午拿一茶壶的水在炉上烧滚之后小火温着,每隔一刻钟倒出一盏,待团姐儿起身了,取最适口的送过去。
  却说今天团姐儿起得似乎略早,才睡下半个时辰就听上房隐约传来动静。迎春心里转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糟了,温水还没备好。然而这念头还没转完,上房就紧接着传来了沉闷的重物坠地声和小儿啼哭声,迎春手里的碳夹掉落在地,脸色瞬间就白了。
  西次间里,阿团冷静地把郑晏揍成了个猪头。
  许是日日朗诵“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起了作用,难为郑晏还记得自个儿力气大,唯恐伤了妹妹,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仍然打不还手。
  只是阿团没空考虑他的体贴,她已经钻进了死胡同转不出来了。心里头突突的,想着打一架,只要打一架看看云氏的反应便好,看看她向着谁。
  云氏气得把阿团的脑门都戳红了,口不择言道:“你几岁啊?跟个孩子认真!晏哥儿怎么惹你了?啊?你倒是说啊!”
  急急忙忙被小幺儿叫回来救火的郑叔茂也很头疼,快过年了儿子被闺女打哭了,这叫什么事?他捏了捏眉心,拿出威严来,先镇压,后安抚:“男子汉不许哭鼻子!你也别吼阿团。都坐下,一个一个说。”
  小炕桌在两人打斗中被踹下了地,桌上的牛轧糖、粽子糖、雪梨水洒了一地,阿团倔强地昂着头,愤然道:“你凭什么向着他?我才是你亲闺女!”
  这什么歪理哦,你把别人打得头破血流,是亲妈就得在一边拍手叫好吗?
  “少来这套!”云氏心疼地吹着郑晏脸上的青肿,指着阿团怒道:“你给我站直了!说!到底怎么回事!”
  两拨都没能冷静下来,作裁决的郑叔茂听到那句“亲闺女”心里就一咯噔,搂住阿团哄道:“阿团别怕,来,告诉爹爹,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方才沉默不语的窦妈妈上前一步,道:“回二爷,团姐儿屋里将将整顿过,奴婢敢以这张老脸作保,没有哪个有胆子碎嘴。不过,”窦妈妈顿了一下,看了大发雷霆的云氏一眼,道:“近来午后向来是二夫人哄着姐儿午睡,且不知二夫人教了什么,午睡前后,姐儿向来是不许我们近身的……”这是明目张胆地上眼药了。
  云氏叫郑晏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辩道:“窦妈妈!我敬妈妈是老太爷身边的人,处处退步,处处忍让,如今竟连与姑娘独处一会儿也不行了吗?”又对着郑叔茂直截了当地保证道:“我知你疑我,可我今儿把话放这儿了,我心里头要是有一丁点对阿团不好的想法,叫我天打五雷轰!”
  “你这是什么话!”郑叔茂一把捂住她的嘴,想说信她,心里又的确有个结,一时沉默。
  云氏泪光闪闪,别过头去,委屈道:“我又没拦着你往府里抬人,便是阿团……我不是都忍了吗?”
  “不是这么回事!”郑叔茂头都大了,又无法解释,慌乱地将话题岔过去,又哄起阿团。
  阿团心头的火蹭蹭地拱,无论郑叔茂和云氏怎么问,都像个闭嘴的蚌壳一般死不开口。
  乱哄哄地闹了一场,云氏疲惫地将郑晏交到徐妈妈手上,带去上药。索霜带着几个小丫鬟垂着头收拾一地狼藉。
  郑叔茂前面还有事,只好揉了阿团的头顶一把,嘱咐了云氏带着孩子好好休息,一切等他晚上回来再说,便匆匆赶回前院。
  待郑叔茂出了门,云氏瞪了阿团一眼,无奈道:“你个小冤家,这回总能告诉我原因了吧?”
  阿团不理她,自顾自地揉着眼睛往床上爬。云氏看了看墙角的漏壶,不过未时,也没有强逼她,叹了口气去东厢看郑晏。
  阿团照旧强硬地将窦妈妈并迎春几个都遣了出去,自己摊手摊脚地躺在云氏的雕花架子床上,目光呆滞,仿佛回到了初初穿越而来的时候。
  无亲无故地活在陌生的地方,还不如索性死了得好。
  隔了一会儿,云氏从东厢回来,见阿团翻身朝里似乎睡的正香,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坐在榻沿轻轻地将阿团盖在脸上的碎发笼到脑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也躺下继续睡了。
  云氏的呼吸越来越绵长,阿团眼皮自然地耷着,神智却极其清醒。耐心地趴在云氏怀中,侧耳听她的呼吸,待云氏即将陷入沉睡时,凑到云氏耳边,软软的童音轻柔又天真:“阿娘,外祖母去世了吗?”
  “嗯,早就……”云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颈侧贴着什么冰凉的物事。阿团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身后,一手牢牢攥住一把乌发,一手环过她的脖颈,尖锐的金簪尖尖抵在她喉间,冷静道:“你不是我妈,你是谁?”

  第十章·所谓庄周梦蝶

  进了正月,天气已逐渐回温,屋里撤了熏笼,只烧了炕,甘松香的气味萦绕鼻尖。
  是云氏最偏爱的香。
  “不睡觉,作什么妖呢!”心里的愤怒压过惊疑,云氏并不信阿团会伤她,气急败坏地试图翻身把阿团抓到面前。
  阿团一脚蹬在云氏腰眼上,令她趴伏在床,全身重量骑在她身上,左手用力一拽云氏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金簪由喉间迅速上移至眼皮,威胁道:“我人小力弱,杀人未必能行,挖只眼珠子还是可以的。夫人如若不信,大可试试。”
  云氏沉默半响,再开口便平静了许多:“有什么话就问吧。”阿团特意挑了独处的时候对质,显然仅仅是怀疑,尚未确信。
  “说起来,你还从未正面与我相认过,你对我不错,对现代的地址有反应,知道手机、电视,却未必就是我猜想的那个人。是我太心急,有一点点可能,就迫不及待地信了。”阿团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即一一说出自己的推测:“夫人对这古香古色的生活适应得可真好。”
  阿团家里有保姆,也曾在后台见过明星登台前的准备,化妆师、造型师、选款师等许多人围着一个人转。然而这与等级森严的古代仍有差异。
  她来到这里之后,对下人最不习惯的两点,一是许多下人围着一个主子转,总觉得资源浪费;另一个便是下人习惯了跪着伺候,阿团听多了人人生而平等的论调,并未因此生出优越感,反而时时感到浓重的悲哀。
  但云氏不同。
  是云氏代她搭配从未见过的袄裙比甲,面料绣纹说起来头头是道;是云氏教她驭下;是云氏告诫她不劳动者不得食,令下人伺候,是赏她们一口饭吃,弃之不用才是断人生路。
  古时豪门奢族的生活于她不过是常态。
  “郑晏算什么东西?顶多是个半路领养的。凭什么为了他让我受气?”这话说的偏激了,阿团心里其实已将郑氏父子划归家人,然而若团妈不在了……阿团抽了抽鼻子,仰头把眼泪憋回去。没什么比给了人希望又夺去更加残忍。
  “何况我姥姥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去世的怕是夫人的生母吧。”阿团咬着后槽牙,恨恨道:“这一桩桩、一件件,敢问夫人作何解释?”
  “说完了?”阿团瞪着云氏的后脑勺,看不见她什么表情,只听到她既不惧怕也不慌乱,反而带着隐隐的欣慰和羞恼。
  呵呵,当然欣慰,这不省心的混账玩意儿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云氏也不挣扎,磕巴都不打一个先抖出阿团一堆糗事:“你小名儿阿团,大名萌萌,从小就胖,还没上初中□□鸡腿就能吃俩;买了金鱼给你养,你能在养小鸡的盒子旁边再加个盒子,把金鱼一条一条平铺在里头再撒一层小米;小学和同学打架叫家长,我听你哭声震天当你受了多大委屈呢,结果你就脏了一条花裙子,你同学被你拿铅笔盒把脑门拍出血了……”云氏停下来换了口气,续道:“还说吗?”
  阿团:“……”
  金簪没移开,但攥住头发的力道却放松了许多。云氏沉默良久,直到阿团忍不住打算开口时,才缓缓道:“你管那叫穿越,我却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迷梦。”
  云氏与团妈是个性迥异的两个人,偏偏如今的她拥有两个人的记忆,两个人的情绪。从前的阿团是丈夫背叛的耻辱标,现在的阿团却是真真切切相依为命二十载的女儿,当初破釜沉舟要淹死的孩子,醒来后仅仅因为一个名字便心软了。“你和阿晏、阿昂都是我的孩子;二爷既是与我成婚十载的夫婿又是初次相识的陌生人;你外祖母的确早早去世了,与你外祖母是死别,与你外婆却是生离……”
  阿团怔怔地放开云氏,庄生梦蝶,蝶梦庄生,孰真孰假,又从何分辨呢?
  金簪掉落在枕上的刹那,云氏扑过来反压住阿团,照着小屁屁就是两巴掌:“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威胁你妈?!”
  阿团呆了片刻,青蛙一样蹬着腿:“救、救命啊!窦妈妈……窦妈妈!!”
  转眼到了除夕。
  阿团一身喜庆的大红衣裳,抱着手炉缩在福寿堂暖阁的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郑晏和郑月珏赌骰。
  投壶玩了四五天便腻味了,戏本子不能看,叶子牌不会打,赌骰和抓拐一样没趣。
  侯府过年的准备虽不叫云氏沾手,临近过年云氏仍然忙碌非常。嫁妆铺子要盘账,郑叔茂人情往来的礼物也要准备。因此虽然云氏早前答应了阿团给她准备新游戏,却一直没兑现。
  比色子大小这种玩意儿实在太幼稚了,完全激不起阿团的兴致。
  昏昏欲睡之际,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妹妹,你来!你来!”郑晏以为阿团不能玩游戏才打瞌睡,好心让出位置,两眼闪亮亮地望着她。
  阿团一腔无名火霎时间烟消云散,她现在对上郑晏就心虚,即便有气也不能对他撒,磨磨唧唧地爬到炕桌前拿起骰盅,还得夸他:“……谢谢啊。”
  和云氏说开之后,阿团纠结了一阵就放下了,难得糊涂,虽然亲妈人格分裂了,但还是亲妈不是。
  最倒霉的就是郑晏了,阿团当时是专挑脸揍的,伤得不重但看着吓人,足足过了三四天才完全消肿。
  当时一时间钻了牛角尖,冷静下来后想想郑晏何其无辜,真悔得想扇自己一个巴掌。怎么就那么中二呢?
  阿团胡思乱想着,抱着骰盅乱摇一气,最后啪得一声把骰盅往桌上一扣,随手抽了一把筹码,看也不看,豪气万丈地拍到桌上,下巴一抬道:“我这可是三个六,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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