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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耽美]六爻-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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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晚秋硬邦邦地说道:“讲经堂难道是菜市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一边的李筠勉强压下心头火气,握紧了身侧的拳头,舌尖狠狠地在上牙堂抵了一会,这才勉强用比较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们已经禀明了周左护法,送掌门师兄前去……”
    唐晚秋截口打断他道:“方才那一下难道能将他摔残了,需要你们这许多人抬着他一个人?用不用我再替你们叫一辆八抬大轿来?”
    李筠:“我们……”
    程潜蓦地上前一步,他此时简直是狗胆包天,在李筠惊惧的目光下毫不客气地对唐晚秋道:“让开!”
    唐晚秋的目光扫过严争鸣,落在程潜身上,冷笑道:“恼羞成怒……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打算从岛上逃走吧?一群废物。”
    程潜握住佩剑的手指缓缓地往上移动了几寸。
    唐晚秋仿佛不知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仍不依不饶道:“怎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难不成你们也有羞耻之心,觉得屈辱了?”
    程潜悍然抽出了严争鸣的佩剑,毫不吝惜地将大师兄那价值连城的剑鞘丢在地上,罔顾身后师兄弟们的惊呼,不计后果地一剑削了过去。
    程潜这小半年以来,每日五个时辰的练剑,不说一日千里,此时起码已经能将气感融入剑招中了,只是平时用的都是木剑,威力始终是有限,这日他第一次碰真剑,竟将一招“鹏程万里”中的“少年游”掀出了一股毫不留情的杀意。
    唐晚秋:“来得好!”
    她连剑都没有抽出来,直接用剑鞘一迎,剑锋未至,两股高下立判的剑气已经撞在了一起,程潜手腕顿时一麻,虎口处竟裂开了一条小伤口,而他不但没有弃剑,反而硬是直接变招迎了上去。
    这是上下求索中的一个变招,“周而复始”。
    金石之声再起,唐晚秋一翻手腕,剑鞘在空中翻转,正压制住程潜不知进退的剑招,讲经堂右护法之威直接将程潜压制得单膝跪在了地上。
    李筠:“住手!小潜——大师兄,让小潜快住手!”
    严争鸣的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神思仿佛能行千里,一个声音疯狂地在他心里叫嚣:“你让一个孩子替你出头!你拿着掌门印有什么用?你活着有什么用?”
    但他的身体却好像被冻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凡间富贵如浮云,来去无踪,剥去金玉其表,严争鸣感觉自己的胸腹要害好像被人毫不留情地一刀剖开,将他一腔败絮袒露于朗朗乾坤之下。
    唐晚秋不怒反笑:“怎么,你还想和我过招,你家大人没教过你‘自不量力’四个字怎么写么?”
    程潜两鬓的头发都叫冷汗浸透了,他突然压抑地咆哮了一声,吃力地将手中佩剑翻转了一个角度,少年那尚且细幼的骨头“嘎啦”一声,他似乎也不知道疼,铁剑逆行而上,指向唐晚秋。
    扶摇木剑第三式,事与愿违,此剑叫做“孤注一掷”。
    唐晚秋一双扫帚眉狠狠地一皱,利剑尖鸣出鞘,雪亮的剑光只一闪,兔起鹘落间,程潜已经摔出了两丈之外。
    她冷哼一声,还剑入鞘:“你就是心无旁骛地练剑,起码还得练上百八十年,才配做我的对手,但我看没那一天了,像你这种还没上路就已经怕了的……”
    “我不怕你,唐晚秋。”程潜以剑尖撑地,拼命地想要重新站起来,偏头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哑声道。
    他认为自己是孤身一人的时候,感觉上天入地,他都自可来去。
    一个人,登临绝顶也是一个人,坠入深渊也是一个人,哪怕掉了项上人头,也不过就是碗大的一个疤么?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他不知不觉间就有了一大堆软肋,随便敲哪一条都够让他痛不欲生的,让他不得不违心退让。
    程潜狠狠地盯着挡在他面前的人,咬着牙低声道:“我不怕你……我不怕任何人。”
    他几次三番想站起来,又几次三番地摔回去,少年长个子时略显纤细的身体在宽大的长袍下不住地颤抖,却没有一丝瑟瑟之意。
    抖得严争鸣的视线一下就模糊了。
    他突然大吼一声,猛地挣开李筠的手,上前一步抱起程潜。
    “你是烂泥吗?”严争鸣胸口仿佛有一把刀,一遍又一遍地狠狠地戳着他,扪心自问,“你要让扶摇派从此也变成一个深山里缩头缩脑的烂泥门派吗?你要让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九天之上蒙羞吗?你要将师父苟延残喘在畜生身体里拼命传承的血脉断绝吗?”
    他算哪门子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开山第一人”?
    严争鸣胸口急喘几口气,满眼血丝,骤然扭过头去,毫不退缩地回视着唐晚秋,一字一顿地道:“我们没说要走,就算要走也不是现在。”
    唐晚秋顽石一样,毫无触动。
    严争鸣有些艰难地扶起程潜,径自从唐晚秋身边走了出去。
    李筠与韩渊连忙跟上,这次,唐晚秋没有阻拦,她树桩子一样地在原地戳了一会,待他们走远,才面无表情地将乱七八糟的长发一拢,形单影只得邋里邋遢。
    讲经堂有巡视的道童远远地看见她,忙谄媚地跑来见礼道:“见过唐真人,唐真人怎么来了不进去?周真人在开讲堂呢?”
    唐晚秋头也不抬地拿话糊了他一脸:“我平生大耻之一,便是与此人为伍,呸。”
    说完,她就像个螃蟹一样横行霸道地转身走了。
    从讲经堂的山坡到客房的路长得好像永远也走不长,唐晚秋毕竟还是手下留情了,程潜除了被他自己逞强崩裂的手以外并没有受什么伤,一口气缓上来就没事了,只是依然走得十分沉默。
    终于,在快要到达院门口的时候,李筠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师兄,我们以后怎么办?”
    严争鸣心里全无头绪,感觉前路漫漫无终点,但他不想让师弟们看出他的手足无措,所以努力挤出了一个与平时殊无二致的表情,看似漫不经心地道:“那谁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呗。”
    韩渊更不含蓄一点,直白地道:“大师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受任何人欺负?”
    这问题严争鸣实在答不出,他只好默默地在韩渊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有的人或许天生就习惯心事重重,鸡毛大的一丁点事也要在心上挂上个十天半月,严争鸣却不幸恰好是个心有天地宽的,他将自己关进屋里,摒退了一干道童和侍女,试着和他鲜少乱如麻的心绪和平共处。
    然而没有成功,直到日头西沉,他依然一脑门焦头烂额。
    他明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爬起来去后院练剑,或者立刻拿起他的刻刀,再或者他应该迫不及待地打坐用功,积累真元,可无论哪个……他都无法静下心去做。
    严争鸣胸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思量起,他终于长叹一口气,仰面往床上一倒,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床幔,挖空心思地给门派想一个出路,可惜他短暂的人生中光注意皮相了,内里就算挖空了,也实在挖不出什么真材实料。
    他叹了口气,郁结之气无处发作,恨不能大叫大闹一通。
    就在这时,屋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严争鸣深吸一口气,带着点不耐烦道:“赭石,不是说了我已经睡下了么?”
    “是我。”
    严争鸣一愣,从床上撑起半个身体,探头看了一眼:“铜钱,你怎么来了?”
    程潜手里拎着一个小药瓶,大约是治跌打损伤用的——自从他每天给自己加了一个时辰练剑时间后,身上就经常飘着这种不大明显的药味。
    “来看看你的摔伤。”程潜简单地说道。
    严争鸣一时沉默下来,任凭他粗手粗脚地将自己身上淤青重新折磨了一遍。
    等程潜收拾好东西,拿了一块帕子擦手准备走的时候,严争鸣才忽然开口叫住他:“小潜,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程潜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今天……摔下高台的时候,叫了声‘师父’……”
    他说着,好像是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原地踟蹰了片刻,最后试探着在严争鸣肩上拍了拍。
    他发现自己仍然是一说好话就没词,程潜有点挫败,低低地叹了口气。
    严争鸣:“我不是说这个。”
    程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比如门派以后该何去何从?比如掌门师兄你什么时候才能争气一点?
    严争鸣在这一刻发现了程潜和别人的不同——他从不关心自己这个掌门有什么决策,也从不指望谁能厉害一些,让他在青龙岛上不必吃那么多苦头。被欺负了,他就自行增加练剑时间,无论天塌还是地陷,他眼里都只有那么一条清晰明了的路。
    “师父将整套的扶摇木剑演示给你了?”严争鸣忽然岔开话题道。
    程潜点点头:“只是后面三式我还没有融会贯通。”
    “记得就行。”严争鸣披上外衣,从床头拿起自己那把给他带来了无数屈辱的佩剑,“走,去后院,帮我把扶摇木剑默成剑谱。
第37章
    青龙岛有前后两山;后山之巅,海涛与密林遥遥相对,一道人影飞快地穿行其间,几乎化成了一阵风,直奔崖边而去。
    只见他脚尖在近乎直上直下的山崖边上轻点几下,继而腾云驾雾似的攀爬之上,看准了崖边一株无花无叶的“枯草”,一把便连根拽下;随即一个翻转;他五指插入山石,手臂一带;便将自己甩上了山坡。
    此人身法飘逸得几乎有些漫不经心,落地时方才现出真容,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回头扫了一眼落日山崖,似笑非笑地转身快步拾级而上。
    直到这时,一早守在“枯草”旁边的巨鹰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截了胡,当即嗷嗷乱叫一番,气成了一只炸毛鸡,然而气归气,这畜生伶俐得很,仿佛知道来人它惹不起,犹犹豫豫地在原地逡巡片刻,到底没敢上前追,只这么一会,那少年的身形便已经隐于密林中,再不见了踪影。
    突然,密林中传来一人长啸,巨鹰受惊,“腾”地飞起,离开悬崖,其他几声啸声纷纷响应,在密林中形成合围之势,显然是有备而来。
    林间群鸟直冲霄汉,呼啸盘旋,又四散而逃。
    那少年听见,神色不变,他仔细地拍去“枯草”根下的泥土,将它收入怀中,将手中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剑转了两圈,“啧”了一声道:“阴魂不散。”
    原来这少年正是程潜。
    匆匆五年如弹指一挥,昔日稚子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且幸运地应了当年“温柔乡”中大师兄初见时所赠寄语,果然并未长残。
    眨眼间,密林中已有四五个人将程潜团团围住,为首那人其貌不扬,面如黑炭,正是张大森。
    张大森上青龙岛之前,真元已经有所小成,因此在散修间一直颇有名气,他使一手双头戟,心气本就高傲,整日里还有一群不成器的散修没完没了地捧他的臭脚,于是变本加厉地翘起尾巴。
    “又是你这小子,”这五年间,张大森与程潜的积怨非但没有解,反而愈甚了,一见程潜就不禁咬牙切齿,“识相的将东西交出来。”
    程潜双手背在身后,木剑垂在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腿上轻轻敲打,脸上恰如其分地露出一点“听不懂狗在吠什么”的困惑。
    张大森其人,一向擅长张牙舞爪,若是别人与他对骂,他心里还能好受些,可是每每对上程潜那一脸无动于衷的四大皆空,他都感觉自己能活活气出两撇胡子来。
    与张大森同来的一人对着程潜冷笑道:“小道友,你若是聪明,就快点将‘乌篷草’交出来,要是硬不低头,我们也只好不客气了。”
    闻言,程潜立刻转向他,只见那少年端平木剑,对着那说话的人恭谨有礼地一低头,抱拳道:“不敢当,指教。”
    这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态度,让围着程潜的几个人对视一眼后,立刻默契十足地一拥而上。
    这几人一出手,便清晰地分出了主攻的、辅助的、偷袭的与包抄后路的等等角色,而程潜应对起来竟然也毫不慌张,游刃有余。
    显然,对于这种围殴,双方都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
    那张大森双头戟横扫出一团罡风,将程潜牢牢地困在其中,后面三人紧跟着压上,最后一人绕到程潜身后,大喝一声,长刀顺着程潜的脊柱直上直下。
    程潜头也没回,只见他手中木剑如灵蛇,一卡一别间分毫不差地压制住了那偷袭者的手腕,接着,他整个人以此为支点,翻腾到了半空,木剑上被对方大刀削下来的木屑受他劲力所激,碎钉一样崩开。
    张大森等一行人连忙躲闪,配合顿时有些乱,程潜趁机在三个人气感封锁中抓到了一条缝隙,只见他抬手攀住了树枝,纵身一跃,衣炔翻飞,仿佛一只鸟,自缝隙中直上。
    张大森等人本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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