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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耽美]六爻-第35部分

小说: [耽美]六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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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掌门人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从一个小玩闹一样的臭美大辣椒,变成了一个积威甚重的臭美大辣椒。
    五年前,在讲经堂高台上受辱的严掌门几乎是力排众议,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难以理解的决定——他一意孤行地要将扶摇派以诵经入门、以刻符咒练气的传统保留下来,哪怕他们迫不得已开始随众人修炼真元,也要花额外的时间完成这两样功课。
    对此,严争鸣半带自嘲地说起了他的理由:“我长到这么大,除了爹生娘给的一张脸以外,全身上下就没有能拿得出手以供称道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贸然去改变我派千年传承?再者说,就算门派传统毫无道理,那也是师父留下来的。”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程潜,导致唯一一个会跟掌门人叫板的人临阵倒戈。
    李筠从来都是有观点没立场,一说就服,至于韩渊,他连观点也没有,因此这个事就这么决定了。
    而五年的时间,证明了严争鸣这个乍看有点荒谬的决定居然是对的。
    引气入体后,真元的凝练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事,一只脚踏入仙门,三年一瓶颈,每次都如同渡一次小劫,稍有不慎,轻则几年内修为毫无进境,重则走火入魔。
    踏上修真长路的凡人们,就是要经历这一遍又一遍的大浪淘沙。
    当年木椿真人却从不催促弟子凝练真元,如果不是他意外陨落,恐怕扶摇山上传道堂中,弟子们无聊的符咒与经文还将日复一日地持续好多年,这个过程漫长枯燥,又看不到一点成果,然而日复一日的功夫下,经脉会在反复的冲刷中显著地拓宽强韧。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样一来,等到真正开始像别人一样按照古法凝练真元的时候,不说一日千里,至少进境别别人快得多,连瓶颈也来得相对平缓得多。
    可惜干柴在前,世上又有人肯数年如一日地磨这把刀呢?
    训完韩渊,严争鸣冲程潜一招手,示意他跟上,便率先走了出去。
    原本蹲在院子中间的水坑一见他出来,立刻仿佛盼到了救星,眼巴巴地望向严争鸣,好像一只久在樊笼的鸟。
    严争鸣每次看见她,都觉得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凭空生出一股“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的内伤来。他屈指弹出一道劲力,不偏不倚地打到水坑脚下的符咒上,将那天衣无缝的一圈符咒撕开了一条口子,里面真气登时泄了,原地刮起了一阵小旋风。
    水坑得以解放,一屁股坐在地上,操起也不知道哪学来的荒腔野调,原地摇头晃脑地嚎叫道:“我的娘哎哎哎哎——可累死老身了。”
    严争鸣听了脚步一顿,水坑见势不妙,忙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刚拍完屁股的小脏手揉了揉脸,不修边幅地卖乖道:“嘿嘿,谢谢大师兄。”
    她这一番所作所为看得严争鸣眼角直抽,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甩袖便走,边走边对程潜道:“她将来要是敢照着唐晚秋那模样长,我说什么都要将她逐出师门。”
    “不会的,”程潜安慰道,“毕竟是妖后的女儿,我听说一般绿帽子的产物都不会太丑。”
    严掌门:“……”
    他并没有觉得好过一点。
    严争鸣走到推开自己的屋门,冷着脸对程潜一抬下巴,示意他进屋,程潜在门口好生磨蹭了一会——尽管小月儿离开以后,严争鸣屋里的熏香味道已经淡了许多,但一推门,程潜还是照例打了个喷嚏。
    他对着桌案间那株用符咒固定住、常开不败的花枝揉了揉鼻子,欣赏了一会掌门师兄那一身根深蒂固到了骨子里的风雅,暗自叹了口气,感觉可能要混不过去。
    赭石起身道:“掌门。”
    “没你的事了,去吧。”严争鸣道,“明天讲经堂结束后,叫雪青来我这里一趟,有点事托他去办。”
    赭石应声出去,严争鸣回手带上门,双臂抱在胸前,后背往门扉上一靠,对程潜道:“脱衣服。”
    程潜:“……”
    “快点,”严争鸣面无表情地说道,“等着我去扒么?”
    程潜:“我没……”
    严争鸣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立刻信守承诺上前一步,打算将他“就地正法”。
    程潜见他铁了心要追究,只好一边不情不愿地宽衣解带,一边故意恶心严争鸣道:“大师兄,我可三天没洗澡了,就不怕污了你的眼么?”
    严争鸣罕见的没吭声,他伸手一把将程潜扭扭捏捏挂在身上的袍子一股脑地拽了下来,一眼看见了程潜后背上那一条几乎从左肩拉到了右侧腰的淤青,紫得已经发了黑,周遭破裂的血管痕迹好像蛛网一样蔓开,在那少年苍白的脊背上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除此以外,程潜身上还有很多深深浅浅的伤疤,有些颜色较深,有些已经浅得快要褪下去了——虽然引气入体不代表能辟谷超脱,但入了气门之后,伐骨洗髓,身上并不像凡人那样容易便生污垢,伤口也几乎不会留疤,除非还没来得及好利索。
    严争鸣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受不了地移开了视线,他那胸口好像被人狠狠地重了一下似的,心疼得都快揪起来了,连自己的后背也跟着隐隐作痛。
    他对程潜涌起一阵无来由的愤怒,胸口剧烈起伏了几次才勉强压抑下来。
    “去床上趴着,”严争鸣说道,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恨声补充道,“你要是再小两岁,我一定揍得你师父来了都不认得,混账东西。”
    程潜自己试着转了几下脖子,都没扭不过去,只好依言趴下,让大师兄给他上药,同时给自己找了理由道:“淤青么,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其实没什么……啊!”
    “没什么?”严争鸣的声音冷了下来。
    程潜不敢再招惹他,将脸埋在被子里,专心忍痛。
    降魔杵天然带着天罡煞气,要不是使降魔杵的那人是个二把刀,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威力,那玩意能隔着后背将程潜的内脏敲个遍碎。
    严争鸣骂人的话已经滔滔不绝地涌到了嘴边,可是临到出口,他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经过了这么多,严争鸣头十几年缺失的心与肺终于后知后觉地长了回来。
    程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怎么来的,如今五脏六腑聚齐的严争鸣都心知肚明。
    回想起来,一时的仇恨与激愤其实不足以支撑他走过这么多年,严争鸣不能不承认,是他这个年纪最小的师弟逼着他走到这一步的。
    程潜从不曾苛责他这个掌门师兄任何事,他的态度从一而终——你行你就上,你不行我粉身碎骨也替你上。
    程潜身上每一道伤口,对于严争鸣而言都是一记抽在脸上的耳光,抽着他一时片刻不敢停歇。
    最困难的时候,严争鸣曾经整宿整宿地合不上眼,噩梦里都是他这师弟。
    严争鸣的被子里透着股安神香的味道,暖烘烘的,能透入四肢百骸,程潜这几天一直守在乌篷草旁边等待时机,实在是累得狠了,俯卧其间,不多时就不想动了。
    严争鸣上完药,看着少年越发劲瘦的腰线,心里忍不住想道:“掌门印挂在我脖子上,就算没有我,还有李筠——连韩渊都比你年纪大,你就和水坑一样,每天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懂不好么?为什么凡事逞强成这样?你将师兄们都置于何地?”
    可是这些话,他对着任何人都说得出,唯独对着程潜那张因为放松而显得有些倦怠的脸说不出。
    因为这些年的相依为命,严争鸣就连对他道声“谢”都显得肉麻得很,更不必说这样的长篇大论。
    心绪几次起落,最后,严争鸣只是硬邦邦地叮嘱道:“周涵正回来了,但他不会久待,不管怎么样,你都忍着点,少出头,听到没有?”
    程潜昏昏欲睡地应了一声,明显当了耳旁风。
    严争鸣低头一看,发现这小混蛋的眼睛都合上了,程潜微微侧着脸,眼睫还时而微微颤动一下,眼下有一圈浅淡的青黑,连一点没来得及褪下的稚气都被那股疲惫遮过去了。
    严争鸣叹了口气,收好了伤药,不再出声,轻手轻脚地将程潜的发髻散开,拉上他的衣服,又拽过一床薄被给他盖在身上,自己守在一边打坐。
    不过坐了片刻,严争鸣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感觉不问明白这个关键问题他不能安心入定,于是他果断推了程潜一把:“喂,你真的三天没洗澡了?”
    程潜给了他一个杀气腾腾的后脑勺。
    如今,严争鸣早就不复当年的心绪浮躁,用打坐入定代替睡眠已经是家常便饭。可这天还没破晓,他却突然一阵心烦意乱,中途睁开了眼。
    夜色未央,程潜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从严争鸣认识程潜那天开始,他就没睡到过大天亮,被子里还有余温。
    严争鸣静静地坐了片刻,凝神仔细思量,并未发现自己有什么瓶颈,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简直就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他挥手拨亮灯,在房中往返踱步几次,从灯罩下取出了三枚铜钱。
    严争鸣不通卜算之道,以前见师父这样做过,可是每当他去问的时候,师父都不肯教,只道:“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此乃左道旁门,不必详识。”
    青龙岛上要出什么大事么?
    三枚铜钱在他灵巧的指尖上下翻飞,严争鸣把玩了片刻,将思绪放空,而后坐下来开始默诵清静经。
    果然周涵正是个丧门星,一回来就没好事。
    韩渊的消息很禁得住考验,隔日,讲经堂上就宣布了大比的消息,讲经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左护法,与永远一张讨债脸的右护法难得都到齐了,宣布所有引气入体者都要参加,不想和别人动手的,可以主动弃权认输,否则便要上场,优胜者可以不必拜入青龙岛主门下就能进内堂阅读典籍,听内堂弟子传道授业。
    上面没完没了地说着规则,程潜则在下面头也不抬地拿着刻刀雕琢一块巴掌大的木牌。
    严争鸣扫了一眼,顺口给旁边的韩渊解释道:“那叫做‘傀儡符’,带在身上,可以替人挡一灾,是明符中著名的七大符之一,总共一百零八刀,刀刀勾连,一笔都不能断,一刀都不能错……你看,这偏了一点就废了。”
    程潜的刀尖不知被什么别了一下,灵气陡然泻出,坐在旁边的韩渊只觉得一股阴冷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随即便散在空中不见了,他惊叹地瞪大了眼睛。
    严争鸣懒洋洋地往一侧一靠,拍拍程潜的肩膀,感慨道:“引气入体不过六七年,就敢沾七大符——你真是逼人太甚啊铜钱。”
    程潜将废弃的木牌与刻刀都放在一边,坐正调息。
    严争鸣接着对韩渊道:“下刀错了,有时候是因为不熟练,有时是因为没力气了……你三师兄这就是没力气了,小铜钱,你怎么想起刻这个了?”
    程潜敷衍道:“试一试而已。”
    很快,严争鸣就知道他是为什么而试一试的了。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讨论青龙岛大比的时候,严争鸣将雪青送到了青龙岛渡头。
    “尽量快去快回,”严争鸣道,“先回扶摇山,再去家里,看看山上有没有什么用度短了,只管从我份例里拿。”
    雪青如今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越发稳重了,一一记下了,点头称是。
    “那好,你去……”
    “雪青哥等等!”
    说话间,一只飞马贴地腾空而来,还没停稳当,程潜就从上面一跃而下,他的形容显得有点狼狈,不知是海风吹的还是怎样,落地时他竟还有些气喘吁吁。
    雪青平时温温润润的,不爱言语,小时候照顾程潜却十分细心周到,比起严争鸣这个时常不怎么像话的正牌大师兄,雪青才更像个可靠的大哥,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雪青看着他笑道:“我不日便回,三师叔可要多保重自己。”
    “嗯好,我知道,”程潜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递给他,“还以为赶不上了,这个你带着,路上小心。”
    被晒在一边的严争鸣侧头看了一眼,问道:“什么东西大老远赶着来送?”
    雪青依言打开了那小锦囊,只见里面有一张小木牌,取出来一看,严争鸣眼都直了——那竟是一张成型的傀儡符。
    程潜有些惭愧地说道:“我气力不足,一直不成功,好多天也就只勉强成了这么一个,你凑合带着,不过路上还是要多加小心,这东西毕竟出于我手,万一遇上比我修为高的,那就是没用的破木头一块了。”
    雪青忙道:“是,多谢三师叔。”
    严争鸣心里异常不是滋味,心道:“我都没有——辛辛苦苦地将这小白眼狼养这么大,连个哨子都没给我削过,呕心沥血做了个傀儡符,居然先给别人,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堂堂掌门,总不好光天化日之下这样跟道童和师弟无理取闹,严争鸣只好板起脸,只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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