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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猫蛊手记-第27部分

小说: 猫蛊手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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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哭了,拉着程静钧的手掉了半天眼泪,竟然立刻就给办上了,我们连来回跑腿的工夫都没费。”
    “呃?”夏明若愣了愣,“办户口的女同志?多大年纪?”
    “四十来岁。”
    “是不是白白胖胖,上下一般粗的?”
    “对,就是她,”林少湖思考片刻说,“大姐胖是胖了点儿……但眉毛弯弯还挺和蔼可亲。”
    夏明若容光焕发,跳起来与林少湖握手:“谢谢亲人,谢谢敬爱的少湖叔叔,谢谢您给我娘留了面子,我携老父携老黄永远爱戴您!”
    林少湖说:“啊?”
    夏明若说:“我妈是片儿警,管户口。我爹常说我妈是真正的好汉,您见识到了吧?”
    豹子挺感兴趣:“好汉?啥样?”
    “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夏明若盘起腿,凑近了他俩,“我爷爷1957年不是出了事嘛,我爹也被拉去交代情况。我爹很像我早逝的奶奶,只耐看,不耐打。再说那帮人也缺德,我爹现在一到下雨天就膝盖疼,都是当年他们做的好事,逼着我爹往北海冻得实实的冰面上跪,还逼着他捞鱼,名曰卧冰求鲤。
    “当时我爹才十七岁,基本上只会吹笛子,但也不能白白受罪呀。后来一有风吹草动,我爹就在家里喊:‘玉环——玉环——’”
    “啊,玉环就是我妈。”夏明若解释。
    “我妈家就住在隔壁,只要一听到声音,不管她在做什么,立刻抄家伙,带着我的大舅金环、二舅银环和三舅铜环,冲过来保卫我爹。想想看,我爷爷和我爹都已经是打入另册的人物了,但我妈统统不管,认准了就坚持,你说她是不是好汉?”
    “是好汉!”豹子竖起大拇指。
    “是好汉,”林少湖充满敬意,“改天我和程静钧登门拜谢。”
    “谢就不用了,”夏明若说,“我娘还有个外号叫‘杨大喷’,这么多天了,你们的伟大友谊故事也该传到祖国边疆了吧。再过两天,我妈可能会领着一拨一拨的大姑娘给牛医处对象。”
    “……”
    “不管怎样,”夏明若抱着老黄微笑,“苦尽甘来,大家都要好好过日子不是?”
    林少湖埋头乐了一会儿又仰头大笑:“杨大喷的儿子!哈哈哈!好了,我也该走了,今天必须押解他们上路。”
    他探出帐篷问外面站岗的人:“小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那个叫小陈的跑步过来:“一刻钟后!”
    “这就走了?”楚海洋坐起来,在夏明若头上敲一下,“吵死人了。”
    “赖皮了啊!”夏明若捂头,“偷听!”
    楚海洋边裹摊子边问林少湖:“话说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主动要求来的,”林少湖开始整理衣服,把手枪重新别回腰上,“抓人。”
    “那些人是谁?”
    林少湖想了想说:“这件事涉密了,我不太能说。总之这些人当中有逃犯,为了抓捕他们,公安和武警的同志们已经在大漠里埋伏了三天。其实你们今天砸冰,包括昨天追骆驼,都已经进入我们的警戒圈了,但我们没有接到命令,不能暴露,后来行动是迫不得已。”
    “就像一场战争。”楚海洋说。
    林少湖说:“工作不好做,敌方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我们的策反和武力威慑。不过,我们的战士也不是吃素的,对不对,小陈?”
    “对!”小陈啪地敬了个军礼,“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林少湖说:“我们走了。”
    他把狐皮帽子扣在夏明若头上:“缴获物资,给你留个纪念,过两天回了北京,请你们全家吃饭。”
    夏明若追出帐篷:“少湖叔!当心点儿!”
    “放心!我是谁呀?”林少湖跨上骆驼,挺直着高大的脊背微笑,“我是林少湖啊!”
    他是有胆量,有担当,军人的儿子林少湖。
    这也许是最奇怪的事了,程静钧后来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娶了个同样腼腆、在上海弄堂里长大的姑娘,生了两个温柔和善的好孩子,甚至回了南方开始教书育人,几十年培养了无数学生,户口却始终挂在北京南城的一间小院子里。
    户主的名字叫做林少湖。
    ※※※
    赤奢城曾用惊心动魄的方式来欢迎科考队,接着,又给了他们一个不眠之夜。
    先说赤奢城东西两角有高塔,东面那个的是敌楼,相当于了望哨,表明此地不太平,屡有战争。队里便有人断定说附近有烽火台,夏明若问他为什么,他说:“你问向导,保证有。”
    结果跑去一问,果真不错,就在赤奢水对岸数里,还剩一米来高的土墩。
    西塔的稍矮一些,是佛塔。佛教进入西域的时间很早,大漠古城中或多或少都有佛教痕迹。赤奢城中佛塔高十米,原先肯定要更高些,但还没塌就是个奇迹,大概是因为它是由夯土建成,几乎是实心的,土坯中又夹杂着芦苇、胡杨、红柳等草木纤维。还有个重要原因是此城废弃已久,避免了人为破坏。比如吐鲁番附近的一些古迹,壁画人物的眼睛早年间就被抠掉了,因为当地居民相信异教徒的眼睛会带来灾难。
    佛塔外方内圆,四周还看得见原先回廊的墙基,莲花底,覆砵顶,属典型的火袄教与佛教建筑结合体;塔上部有小门可以进入,但进去后空间局促,只能一个人蹲着。塔内四壁的彩绘大部分都已经剥落,就剩下角落一小块,细看带着点儿犍陀罗风格,人物眼睛画得有些像猫,瞪得很大,看起来精神奕奕;正中央设有神龛,有彩塑释迦摩尼像一尊,小佛十余尊,风化不太严重。
    右手边还有一尊半人高的小神像,楚海洋提着煤油灯看了半晌,探出头来说是毗沙门天。
    众人围在塔下,齐刷刷地仰着脑袋:“确定吗?”
    “确定,”楚海洋说,“他脚底下踏着恶鬼呢。总体来说,这尊神像保存得最好,是石像。”
    豹子悄悄问:“毗沙门天是谁?”
    夏明若摆个造型说:“佛教的北方护法神,在咱们那边就是托塔李天王。”
    “明若别乱动,掌好灯,”钱大胡子正在绘制塔内简图,便喊,“毗沙门天什么样?描述一下!”
    楚海洋便回答:“还是印度神模样,穿及膝铠甲,脖颈手臂有饰物。”
    “脑袋呢?”钱大胡子问。
    楚海洋便把神像脑袋举出来,扬了扬。
    “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它脑袋与身体间的断裂口还很新鲜,然后,”他又伸另一只手,“我在地上捡到了这枚弹壳。”
    钱大胡子愣住,楚海洋满脸苦笑地爬下塔,把弹壳放在他手上。钱大胡子立刻扔了笔,抱头号叫起来。
    楚海洋叹气:“人生真是充满了冲突与巧合。”
    夏明若接口:“就像那个郁热逼人的雷雨天。”
    楚海洋看看他:“四凤。”
    夏明若说:“萍。”
    楚海洋问:“我们怎么办?”
    夏明若捅捅大叔:“朴园,我们怎么办?”
    大叔说:“还能咋办,回去睡觉!”
    众人欢呼雀跃,一哄而散。大胡子踉跄几步,仆街。楚海洋和夏明若只能回转,架起师尊,曳地而走。
    队员们搭起四面透风简易棚,点燃枯柴垛,架起大锅烧洗澡水,一时间火光熊熊,群魔乱舞。大胡子缩在阴暗处呜呜嗷嗷地哭,楚海洋安慰他:“没事儿,坏了再粘嘛,咱们不就是干这行的嘛!”
    大胡子说:“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就记在武警边防部队身上,此仇不报,我非——”
    “要报您去报,和我没关系。”夏明若说。
    大胡子说他:“破孩子!一点儿正义感都没有!”
    “行啦,明天再说,”楚海洋把胡子扔进帐篷,推着夏明若狂跑,“洗澡去!”
    两人冲到临时澡堂前问:“轮到谁了?”
    大叔热气腾腾,心满意足地歪在帐篷里抽烟:“没轮到谁,冰块数量有限,所以基本靠抢。”
    楚海洋闻言赶忙脱了大衣:“那就算赤了膊也要抢到啊!别信!一起上!”
    夏明若欢叫,紧跑几步一脚蹬飞了古力姆。
    大叔抽烟,摇头,与老黄闲聊:“啧,他这到底是什么妖怪变的?下午还差点儿冻死呢。”
    老黄思索一番,喵喵数声。
    大叔说:“哦,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
    ※※※
    这里与北京有近两小时的时差,生活也应该晚两小时开始。但取冰的队员天不亮就冒着严寒与满天星星出发了:昨晚得意忘形,冰块告罄,为了生存只能再去一次湖边。
    夏明若也醒得很早,笑容满面地走在最后一个,紧跟着豹子。豹子对他和老黄充满戒心:“你想做什么?”
    夏明若说:“想去看看烽火台。”
    豹子问:“海洋呢?”
    “还在睡,”夏明若说,“不带他。”
    豹子一惊,拔腿便跑,夏明若问:“干吗?”
    豹子说:“我害怕!见不到海洋我心慌气短,得让向导大爷救救我!”
    真正的向导大爷买买提·买哈提是土生土长的维吾尔族人,身体硬朗,年龄七十有二,白发苍苍胡子老长,但十分与国际接轨,能说维、汉、俄、法、英、德等多种语言,原因很简单:他几乎从十岁起就开始为各国探险队和冒险家服务了。
    老头儿健谈,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他亲昵地大声吆喝骆驼:“嘿——嘿嘿嘿——快一点儿,亲兄弟!”
    夏明若溜过去与他闲扯:“天亮之前我能从烽火台回来吗?”
    老头儿说:“不能,会迷路,除非我带你去。”
    夏明若说:“那您带我去呗。”
    “那可不行,”老头儿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如果知道冰块用完了,你们的大胡子会发怒的。”
    夏明若满脸失望。
    “噢,”老头儿很不忍心,想了想突然凑到夏明若耳边,神神秘秘说,“我给你看另一样东西,天亮前你保证能回来。”
    “嗯?”夏明若来劲了。
    “走进去,第一条沟,”老头儿指着赤奢冰湖对面雅丹高崖说,“就在那儿。”
    那儿的确很有看头,比古烽火台还有看头多了,那儿是个垮塌了一半的古墓。这就是考古者梦寐以求的狗屎运,当年斯文·海定在楼兰时,白捡了一个被风吹开的,夏明若果然不输于他。
    感谢买买提大爷,上次凿冰时他发现了这个地方。
    夏明若手提煤油灯垂入墓坑口,自己趴在地面上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跑回冰湖。凿冰队员的劳动号子声此起彼伏,夏明若抓住那个喊得最起劲的:“豹子!跟我来!”
    豹子被他拉得险些滑倒,连忙稳住身子:“又干吗?”
    夏明若说:“来嘛!来嘛!”
    豹子说:“干吗呀,干吗呀?”夏明若不由分说要拉他走,豹子挣扎,结果两人一起摔倒在冰面上,顺势滑了出去,几乎从冰湖这头一直滑到那头。
    夏明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碎冰碴儿,说:“正好,跟我来。”
    “唉!”豹子叹气认命,把镐头往沙滩上一插,“去就去吧,难不成你还能整出个死人来?”
    “咦?你怎么知道?”夏明若走了一阵,停下脚步指着黑洞洞的墓口说,“麻烦你和我一起把这个死人坑重新掩埋。”
    “啊?!”豹子喊,“墓……墓葬啊?!”
    夏明若笑着说:“得了吧豹兄,跟着舅舅这么久了,胆子也该练出点儿来了吧。”
    “那是,那是,”豹子心有余悸地往洞口看,“我是怕老黄在里面。”
    夏明若闻言,静默地凝望了豹子一会儿,缓缓说:“老黄,出来吧,被识破了。”
    老黄探出脑袋,抖了抖身上的沙,然后跳回夏明若肩上。
    豹子旋走。
    夏明若两手比枪状抵住他的后背:“不许动!”
    豹子说:“哼!杀了我一个,还有——”
    夏明若说:“乓乓!”
    “啊——”豹子以手捂胸,“好狠的心哪,兄弟也下手,要我干吗?盖坟?”
    “至少弄得和周围环境一样。胡子刚刚宣布的纪律,我们科考队供给有限,最迟明天就得继续上路,所以这次只能粗线条梳理下赤奢城地面遗物而不发掘,发掘耽误了时间,就等于拿生命开玩笑。所以如果遇见古墓便保持原状,回去报告。这个墓已经开了口,不掩盖就会被风沙继续破坏。”夏明若说,“你先弄着,我去抱点儿枯枝来。”
    豹子问:“要不要弄点儿记号?给你们那个什么什么新疆所?”
    “千万别,”夏明若摆手,“记号都是替盗墓贼——很大概率是替你师父——弄的,绝大部分情况我们都迟他一步。”
    “啧,还真麻烦。”豹子挠挠头,半蹲着小心翼翼向墓口挪去,接近了刚想伸脖子,结果古墓又塌了一块。
    豹子怪叫一声随着掉下去,夏明若闻声猛然回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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