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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屠夫十字镇-第34部分

小说: 屠夫十字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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腮胡子已经用剪刀剪得不能再短了,但很显然米勒没敢用刮胡刀给他剃胡茬。查理·霍格的脸不再像以往一样精瘦干练,现在他的脸瘦长、轮廓模糊、脸颊深陷,双眼凹进去、双目无神,嘴角松弛,牙齿发黄、有的牙齿断了,嘴唇不停嚅动但没有发出声音。查理·霍格呆呆地站在米勒旁边,双肩下垂,右腕的残肢露在衣袖外面。
  “快点,”米勒说,“我们得找到麦克唐纳。”
  安德鲁斯点点头,三个人从木板人行道上,走到满是灰尘的街道上,斜穿过街道,朝杰克逊酒吧低矮狭长的正门走去。米勒在前,安德鲁斯殿后,他们一个接一个走进狭长低矮的酒吧。酒吧里空荡荡的。挂在落满灰尘的椽子上的六七盏提灯,只有一盏是亮着的。昏黄的灯光和从前门透进来的亮光聚在一起,把酒吧罩在一大片平展的黑影里。木板吧台上有一瓶威士忌,喝了一半,旁边有一只杯子。
  米勒踱到吧台跟前,在上面重重地拍了一下,震得空杯子摇摇晃晃地跳动起来。“喂!”米勒喊道,接着又喊了起来,“喂,伙计!”没有人应答。
  米勒耸耸肩,抓住威士忌酒瓶瓶颈,把杯子差不多斟满了。“拿着,”他对查理·霍格说,一边把酒杯推给他,“免费的。”
  查理·霍格站在安德鲁斯旁边,看了一会儿,没有动威士忌。他的眼睛转向米勒,又回来看着威士忌。接着他似乎是扑向吧台一样,脚下还算利索,没有摔倒。他哆哆嗦嗦地拿起酒杯,酒泼洒到了手上和手腕上,然后迫不及待地把酒杯递到嘴边,头往后一仰,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
  “慢点,”米勒说,同时抓住他的残肢摇了摇,“你好长时间没有喝了。”
  查理·霍格甩开他的胳膊,仿佛米勒的手是他的光膀子上的一只苍蝇。他把空杯子往吧台上一放,两眼泪汪汪的,大口喘着气,好像刚刚跑了很长一段路程似的。接着他紧绷着脸,脸色苍白,他屏住气,过了一会儿,然后几乎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趴在吧台上,上半身越过吧台,吐在了吧台后面的地上。
  “喝得太猛了,”米勒说,“我跟你说过。”他又往杯子里倒了一点威士忌,仅有一英寸高,“再试试。”
  查理·霍格一饮而尽。他等了一会儿,然后冲米勒点点头。米勒又倒了一点儿,酒瓶差不多空了。他等查理·霍格又喝了一点儿,然后把酒瓶里的酒全部倒进杯子里,把空瓶往吧台后一扔。
  “我们去看看其他房间有没有人。”他说道。
  米勒领头,他们三人又一个接一个走进通向紧靠吧台的大厅的门里。大厅很暗,只有墙上很高地方的狭小窗户透进一点昏黄的光线。许多桌子都是空着的,只有两张桌子前有人。大厅那边的一张桌边坐着两个女人,她们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三个人。安德鲁斯朝她们走了几步,黑暗中仔细打量着她们,她们也木然地盯着他的眼睛。安德鲁斯移开视线,看着别的地方。在另外一张桌前坐着两个男人,两个人看着他们仨,然后继续低声交谈。其中一人穿着白衬衫,系着围裙,他身材矮小肥胖,留着浓密的小胡子,圆圆的脸在昏暗中闪着亮光。米勒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粗糙的地板,站在那张桌子旁边。
  “你是酒吧伙计?”米勒问小个子男人。
  “是的。”小个子男人说。
  “我想找麦克唐纳,”米勒说,“他在哪儿?”
  “从未听说过麦克唐纳。”酒吧伙计说,然后又转向他的同伴。
  “他是过去这里的兽皮收购商,”米勒说,“他的办公地点就是镇外的小河边,他的全名是J。D。麦克唐纳。”
  米勒说话的时候,酒吧伙计再也没有把脸掉过来。米勒把手放在酒吧伙计的肩膀上,手上一用力,将那人拉转过来,脸朝着自己。
  “我在跟你说话,你要听着。”米勒压低声音说道。
  “是,先生。”酒吧伙计说。米勒抓住他,他没有动。米勒松开手。
  “好了,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听到了,先生。”酒吧伙计说道。他舔着舌头,把一只手放在肩上,揉了揉,“你的话我听到了。我到这儿来才一个月,或许多一点儿时间。我根本没听说过什么麦克唐纳或者什么兽皮收购商。”
  “好吧。”米勒说。他倒退着从酒吧伙计身边走开。“你到吧台给我们弄一些威士忌和一些吃的。我这位朋友——”他指着查理·霍格——“吐在了你的柜台后面。你最好去清理一下。”
  “好的,先生,”酒吧伙计说,“只有一些烤肋条肉和煮青豆,我能弄到的就是这些,怎么样?”
  米勒点点头,走到离这两个人几英尺远的一张桌子前。安德鲁斯和查理·霍格跟在后面。
  “狗娘养的麦克唐纳,”米勒说,“他跑掉了。我们留在山里过后去运的牛皮,可能就卖不出钱了。”
  安德鲁斯说:“可能麦克唐纳先生厌倦了看合同,只是离开一会儿。他那里有那么多牛皮,不会丢在那里不管的。”
  “不知道,”米勒说,“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别担心。”安德鲁斯说,一边不安地看了看周围。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朝同伴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从桌边站了起来,她让脸上挂上笑容,歪歪扭扭地走过地板,朝他们走来。她的脸又黑又瘦,稀疏的黑发一束一束地散落在脸周围。
  “宝贝,”她细声细气地说,看着他们四个人,咧嘴笑着,“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你们需要什么服务吗?”
  米勒靠在椅子上,木无表情地看着她。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说道:“坐下。酒来了,你可以喝一口。”
  那女人叹了口气,坐在了安德鲁斯和米勒中间。她迅速而老道地用傲慢的小眼睛盛气凌人地打量着他们俩。她让紧绷的笑脸放松下来。
  “打猎的,看上去你们像是好久没来屠夫十字镇了?”
  “是的,”米勒说,“这儿出什么事了?这个镇子完了?”
  酒吧伙计端着一瓶威士忌和三个杯子走了过来。
  “宝贝,”那女人对酒吧伙计说,“我的酒杯放在另外一张桌子上,这些绅士请我喝一杯。把我的酒杯拿给我,行吗?”
  酒吧伙计咕哝了一声,就去那张桌子上拿那女人的酒杯。
  “想让我朋友一起来吗?”那女人说,一边翘起拇指指着呆等在那张桌子边的另外一个女人,“我们可以搞一个聚会。”
  “不用了,”米勒说,“这样行了。说说屠夫十字镇怎么回事?”
  “最近几个月小镇一直死气沉沉,”那女人说,“一个打猎的都没有。但你可以等,等到秋天,一切就恢复生机了。”
  米勒咕哝了一声。“捕猎生意不好做了?”
  那女人笑了。“天哪,别问我,这些我一窍不通。”她眨了眨眼睛,“我跟这些人说话很少,谈天不是我的工作。”
  “你在这儿很久了吗?”米勒说。
  “一年多了,”那女人说,一边神色黯然地点点头,“这座小镇我觉得亲切,看到它萧条我很难受。”
  安德鲁斯清了清喉咙,“原来在这里坐台的女人还在吗?”
  那女人不笑的时候,脸部松弛,现出些皱纹。她点点头。“有些还在。许多人都走了。我没走。这小镇待我不错。我打算再待一段时间。”她喝了一大口杯子里已经倒满的威士忌。
  “你在这儿待了一年了,”米勒说,“你一定听说过麦克唐纳。那个兽皮收购商。他还在吗?”
  那女人咳嗽着点点头,“上次听说的时候,还在。”
  “他在哪儿?”米勒问。
  “他在旅馆住过一阵,上次听说,他后来住在一间破旧的小屋里,就在酒吧后面。”
  米勒把刚喝了一点的一杯威士忌推到查理·霍格面前。“喝吧,”他说,“然后我们离开这儿。”
  “哎,来,宝贝。”那女人说,说着把手放在米勒的胳膊上。米勒看了一下她的手,然后随意地用手指一弹,将她的手弹开,就像弹去落在手臂上的一条昆虫。
  “好吧,”那女人说,僵硬地笑了笑,“谢谢你的酒。”她用枯瘦的手指拿着酒瓶的瓶颈,从桌前站了起来。
  “等等,”她刚要走,安德鲁斯叫住她,“去年这儿有个坐台女——她的名字叫弗朗辛。我想知道她是否还在这儿。”
  “弗朗辛?当然,她还在。但不会待太久了。这几天她正忙着打包整理东西。你想让我上去叫她?”
  “不,”安德鲁斯说,“不,谢谢你。过后我自己去找她。”他靠在椅子上,没有看米勒。
  “上帝,”米勒说,“施奈德说得不错,你一直惦记着那妓女。我差不多把她给忘了。好吧,对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不想等我们点的饭菜了吗?”安德鲁斯问。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过一会儿来吃,”米勒说,“现在,我们得把麦克唐纳的事搞定。”
  查理·霍格正面对着空杯子出神,他们叫起他,走出了酒吧。外面一片昏暗,愈来愈浓的黑暗中没有一点儿灯光。他们沿街向北走,在木板人行道上磕磕绊绊。过了杰克逊酒吧,他们右转,朝屋外通往杰克逊酒吧楼上的楼梯走去。他们一边走,安德鲁斯一边抬头看着黑暗的平台以及更黑处的长方形门。当他们经过时,安德鲁斯的眼睛还在不停地向上看。在屋子后面他透过窗户看到提灯黯淡的光亮,但光线射出来的地方,看不到屋里有任何走动。他们走在空旷的田野里,他被田野里茂盛的草绊了一下,此后他便看着前方,扶着身边的查理·霍格。
  向西穿过田野,距离杰克逊酒吧屋后两百码的地方,黑暗处一间供人住宿的低矮平顶房子隐约出现。
  “那边有人,”米勒说,“我看到了亮光。”
  一线微光从半开半闭的门口照出来。米勒走在其他两人的前面几步,一脚踢开了门。三个人挤了进去。安德鲁斯看到,这只是一间低椽的单间大房子,方方正正。屋子里散乱地放着二三十张床,有些床翻倒在地,还有些床横七竖八。没有一张床上有垫子,也没有人睡在上面。在屋子最远处的角落里,有一盏昏暗的提灯亮着,将一个坐在床边弓身俯在一张矮桌上的人形投射在阴影里。听到有人进来,这人抬起头。
  “麦克唐纳。”米勒叫道。
  那个身影从床边站起来,走出光亮。“谁?”他恼怒地问,声音模糊不清。
  三个人一起朝他走去。在散乱的床架中间穿来穿去。“是我们,麦克唐纳先生。”安德鲁斯说。
  “谁?”麦克唐纳低下头,从亮光中吃力地张望着,“谁在说话?”
  在椽子一角的钩子上挂着一盏提灯,投下一团暗光,三个人走进这暗光里。麦克唐纳走近他们,他突起的眼睛看到了他们,在他们脸上一一打量着,然后慢慢眨了眨眼睛。
  “天哪!”他说道,“米勒。安德鲁斯。天哪!我以为你们已经死了。”他走近安德鲁斯,用一双细瘦的手抓住安德鲁斯的胳膊。“威尔·安德鲁斯。”他的双手在安德鲁斯的手臂上直抖,然后他的整个身子也跟着抖动起来。
  “坐这儿,”安德鲁斯说,“麦克唐纳先生。我没想到会让你大吃一惊。”
  “我的天!”麦克唐纳又说了一遍,一屁股坐在床边上,他瞪眼看着三个人,使劲儿摇了摇头。“让我静一静。”过了一会儿,他坐直身子,“你们不是还有一个人吗?那个剥皮的人呢?”
  “施奈德,”米勒说,“他死了。”
  麦克唐纳点点头。“出什么事了?”
  “淹死了,”米勒说,“回来的路上过河时淹死的。”
  麦克唐纳又茫然地点了点头。“那么你们找到野牛了?”
  “找到了,”米勒说,“就像我对你说过的,我们肯定能找到。”
  “捕杀了不少吧?”麦克唐纳说。
  “非常多。”米勒说。
  “带回来多少?”
  米勒深吸了一口气,在床边上坐了下来,面对着麦克唐纳。“一张也没有带回来,”他说,“我们把野牛皮丢在河里了,就在施奈德遇难的时候。”
  麦克唐纳点点头。“我想马车也丢了。”
  “所有的东西都丢了。”米勒说。
  麦克唐纳转向安德鲁斯,说道:“血本无归吧?”
  安德鲁斯回答说:“是的,但没有关系。”
  “是的,”麦克唐纳说,“我想是没有关系。”
  “麦克唐纳先生,”安德鲁斯说,“这儿怎么了?你为什么待在这地方?我们进镇的时候,顺路去过你的办公室。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麦克唐纳说。他看了看安德鲁斯,眨了眨眼睛,然后干笑了一下。“说来话长。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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