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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彼岸花开-第29部分

小说: 彼岸花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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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愿再化成人形,而是无法再化了。很久很久以后,轩成然隐约知道了什么,却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揉着未济不再光亮的毛皮。
未济没有后悔过,应该说「后侮」这种东西不适合他这种性子。想救便救了,即使代价是千年修行的内丹,他也不曾后悔过。修行可以再来,那人的命只有一条。
从那时到现在,经过了几个轮回?相同的灵魂有过多少个不同的个体?未济不由得心头一紧,当年轩成然包扎的前臂,如今宾王包扎的后腿,轮回里有多少相似多少注定,又有多少的改变呢?
未济低下了头,唇轻轻印上宾王的唇。只这一瞬,他便明白了,宾王不是轩成然,即便是相同的灵魂,即便性子里有相似的地方,宾王弘泽,终究是宾王弘泽。从来不是轩成然,以后也不会是。
这一个不算吻的吻持续了很久,久到未济支撑的手臂发麻了都不自知。他只是用微凉的唇印着宾王的唇,没有多余的动作,好像一个仪式。
或许,他其实是忘了──忘了继续触碰,忘了离开……
宾王醒了,未济靠过来的那一刻他就醒了,可他没有动。隐约能猜出未济想要做什么,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反对,只是静静的,装作自己还睡着。
许久,未济才有了反应,缓缓地抬起脑袋,看着宾王,眼神里有些疑惑,又有些迷茫。长长的睫毛垂着,半闭起了眼睛,身子却没有再动。
宾王暗暗叹了一口气,抬起手将未济拥进怀里,把未济略显僵硬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抚到放松,轻声道:「别想太多……」
「你……」未济想说什么,刚一个「你」字出口又停下,他不知道怎么说。
「我不是任何一个人的替身。」宾王的声音不重,也许是夜太深太静了,也许是未济靠他太近了,每一个字都直直地落在未济的心底,清晰无比。
虽然自己已经意识到了,但由那人嘴里说出来,多少还有些难受和不甘。未济闭着眼睛沉默了很久,调整好气息道:「我知道。」
宾王拥在未济腰上的手又紧了紧,「睡吧。」
未济的脸埋在宾王的臂弯里,低叹声终是被他咽了下去。紧贴着的身子能够感受到宾王较常人略高的体温,四周被他的气息笼罩。未济在此时笑了,弯着眼睛无声地笑了。
早该注意到的不是吗?他是一只狐狸,敏锐的孤狸。宾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轩成然的截然不同,他竟然生生给忽略掉了。这些年的寻寻觅觅,想要的是轩成然那样一个人,还是能够和谁谁谁一起喝酒一起谈笑的时光?
小狐汔济,小狐狸无法渡过河去,不是因为河水湿了尾巴,而是他一直在想尾巴已经湿了。寻找一个既济的完美,其实,并不如这不知如何发展的未济吧。不去想尾巴,直接渡河,对岸有什么,谁也说不清,也许,会是不错的风景。
那夜的事,两人都没有提起。等摆驾回宫的消息下来的时候,未济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回京后,未济依旧在王府和行馆之间来去,隶祀又缩回了暖和的房间和凌琰扯东扯西,他们最挂心的,就是那治阴毒的法子。
「这是在京城,不比绍陵,老爷子随身不会带那些药丸的。」隶祀裹着被子、靠着火炉还觉不够暖,若不是为了能让未济说几句话,真想让他变成狐狸,由他抱着取暖。
「那药丸的配方呢?」未济喝了口茶,问道。
隶祀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家里有本书上有记载过那东西。」见未济听了他的话后眼睛渐渐玻鹄矗渡捻痈亮思阜郑レ胩颂值溃骸肝铱垂患堑茫也幌不侗骋┑洹!
知道隶祀是故意的,未济也不计较,「你不记得,总有人记得吧?」
「不诓你,三叔应该是知道的,他最喜欢看这些东西了。」说到这里,隶祀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三叔好像常让小宁吃一种果实,说是有些功效。」
凌琰听到这里不免摇了摇头,「条草果实吃了是不受妖邪迷惑的,你让宾王吃,是搭桥还是拆台啊。」
「凌琰你还不是拆我台。」边说隶祀边笑了,「不过三叔通医是真的,就不知道他肯不肯给药方了。」
正说着,不想有人来敲门。隶祀示意未济不用担心,既然来了肯定就是知根知底了,躲也白躲。凌琰走过去开门,来人竟是泠允。
泠允走到隶祀边上却不坐,只仔仔细细瞧了瞧未济,「果然还是蓝眼睛漂亮,比绿的好看多了。那绿眼睛呀,晚上看过去阴森得很。」
隶祀看向泠允带来的点心,却不肯把手伸出被子去取,笑嘻嘻看着凌琰。凌琰苦笑着,拿起一块桃酥喂到隶祀嘴边。
隶祀似乎很中意桃酥的味道,示意凌琰再取一块来后,对泠允道:「看了二十多年还觉得阴森,三叔未免太失败了。小宁你来总不会就给我带点点心吧。」
泠允笑着转过身,道:「你也不知道什么叫作吃人的嘴软啊。药方在这里了,你自己弄吧。不用太感谢我,我上次敲晕了你,这次就算做个人情,虽然是顺水的。以后别教唆凌琰从背后偷袭我,就算他不愿意,多来个几次,好好一个孩子也给你指使坏了。」
隶祀满嘴都是桃酥吃得正开心,也不管泠允说他什么,笑玻Р'地点头应下。
未济看着泠允给的药方,上面列的药虽然稀罕,但也不是寻不到,这才放下心来。见隶祀吃了个半饱,他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为了你那故友?」隶祀反问道。
「是,想寻他那朵彼岸花。」未济的笑意散了,凝在脸上的表情让隶祀和凌琰都读不懂,「我想知道他最后想了些什么?」
隶祀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低声念起咒语,开启黄泉之门。这一次,隶祀去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要长。回来的时候,隶祀问未济道:「那一世离你太远了。你知道吗?两千年了……」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
「花已经落了,只留下这些……」隶祀摊开手心,是三株细小的花蕊。
未济身子一颤,犹豫着伸手接过花蕊。已经快要枯萎的花蕊不知为何,让他的手掌刺痛起来。喃喃着,原来,已经两千年了……
当年京城的景色已不在,当年的轩府如今已不知是何家宅院,当年的佳酿再也无法尝上一口。当年的一切一切,都己经是当年了。
未济笑,笑得释然洒脱,他将三株花蕊置于指尖,口中念些什么,再将手指往额头印,那三株花蕊就这么烙在了眉心,很红、很艳。
未济站起身,一袭白衣不知怎么的,多了几分潇洒和随性,走到门外才回了头:
「当年的事情我记得,忘不掉,可我还应该去记些新的东西。宾王不是轩成然,他不记得千年前的我,但我要让他再记一次,记现在的未济。」


番外忆少年

──你说什么?
──那个人死了,他死了。不过是个妖孽而已,你紧张什么?
少年狠很地摇着脑袋,他不相信!磕磕绊绊地跑到后院,只见到两个家丁抬着一卷草席走出来。
──放下,我叫你们放下!
──清少爷,这个……
少年冲过去抱住草席,他知道,里面裹着一个人。他们会把他抬出府去,随意地扔在乱葬岗,就好像三年前另一个人死的时候一样。
摊开草席是已经僵硬的尸体,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少年明白,对这个已经骨瘦如柴、心如死灰的人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尸体被带走了。仗着少爷的身分,他走进了那间小屋。遗物很少,那人拥有的本来就太少了。空气里有琰琰的栀子花香,少年知道,那是与小屋一墙之隔的街上的花香,也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少年不由得泪流满面。那是少年第一次叫他,哑着声音哭喊──二哥……
难以抑制的强烈悲伤,让仓吟清从梦中醒过来。缓缓抬起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梦见那个时候了。
做了几次深呼吸,那份悲伤却挥之不去。仓吟清坐起身,下床点了根蜡烛,拿着烛台打开床头的暗格,从中取出一个小盒。双手轻颤着从盒里拿出一迭已经泛黄的信封,盒子底部的那几封黑乎乎的。
能被当成那个人遗物的东西,只有这些信纸。仓吟清依旧清晰地记得,小屋的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边上是一迭信,信是那个人写给一个逝去之人的。
仓吟清原本想烧,点上火盆一封一封扔进去,突然就被一种悲痛包围,排山倒海一般几乎淹没了他。他也不顾火盆烫手,拼命去捡还没烧毁的信件。最后留下来的完整的不完整的,都被他收到了这个盒子里。
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了,又有什么去证明那两个人曾经存在过?
当年的少年已径成了佝偻老人,很快,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两个人了吧?看着信上一笔一划工整的字,仓吟清失声痛哭起来。
他想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是否安好?他想知道他们可还有未了的心愿?是他亏欠了他们,是他们仓家亏欠了他的大哥和二哥。
管家带着夏阳家两位公子进来的时候,仓吟清躺在摆放栀子花丛边的竹榻上。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地上点点斑驳。
仓吟清没有起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中的蒲扇,让管家请隶祀和凌琰坐下,奉上香茶。
「我请你们来,是想知道那两个人过得好不好……」
隶祀和凌琰安静地坐在一边,他们知道,这位老人现在需要的是诉说。

仓家是地方的望族,到隶祀这代已经是第七代了。仓吟清的父亲排行第三,上头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还有几个妹妹。
仓吟清小的时候就不太能弄明白这个大家族的成员,只知道堂兄妹很多,而他作为独孙受尽宠爱。在七岁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家中独孙。
仓家宅子很大,唯一不许他去的,就是后院西侧的小屋,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偶尔有几次听表兄们提起后院小屋,那副寻事找乐的表情,留在了他的印象里。
「后来我才知道,住在那里的是大伯的两个儿子,我的大哥和二哥。」仓吟清说到这里深深呼吸了几口,勉强把声音稳住,压下了哭腔。管家想递杯水给他,他也摆摆手没有接过去。
大哥仓吟政比仓吟清大了十二岁,亲娘在生产时落下病根,没过几年就病逝了。仓吟政是由奶娘带大的,从小就是个桀傲不驯的脾气,他爹说的话他也不太爱听。仓吟政从小就特别聪明,长得又俊气,虽然气跑了很多夫子,和别的弟妹相处得也不好,但老太爷不发话,家里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仓家大伯最好面子,脾气也一样拗。老太爷过世了以后,他想好好管教一下儿子,可常常是一句不合就动起手了来。仓吟政不躲不藏,站直了让他爹打,从来不愿意说句软话讨个饶。奶娘护他不住,家里也没有人替他求情,到最后经常是一身的伤。
「大概是大哥十一岁的时候,大伯气得朝大哥砸了杯子。大哥没躲,额头被砸开了,碎片割到了眼睛,听说是没好好医,瞎了一只眼睛。」
仓家大伯觉得儿子瞎了,以后承了家业也失了仓家面子,而且瞎眼的缘由说出去也不好听,便把仓吟政关在他的院子里禁了足。
直到这时候,仓家大伯才想起了他九年没有去看过的侧室冯氏。九年前,冯氏生下一子,可这孩子身体底子太虚,算命先生说他二十年内除了母亲和奶娘,不能再见任何人,在室外就要用布蒙起双眼,只有这样,才能平安长大。
老太爷赐名仓吟湉,希望这个孩子能平静度日,之后让他们母子搬去了后院西侧的小院,下令封了院子,不许人随便出入。
仓家大伯突然想去看看冯氏母子,也就不顾算命先生说的,直接去了小院。他原本想在主屋和冯氏聊上几句,再隔着门窗和仓吟湉说一说话,不想一进了院子,就见一小童在玩耍。
小童看过去八、九岁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琢,非常伶俐可爱。见了生人一脸惊恐,对着听见声响出来看看的冯氏叫了一声「娘」。
冯氏一见来人就惊呆了,等回过神拉过儿子,想蒙上儿子的眼睛时己经来不及。仓家大伯早就发现,孩子的眼珠子不是黑色的,而是绿色的。
除了像夏阳家那样有灵力的灵媒世家之外,普通的人家,是不可能生出眼睛异色的孩子。
仓家大伯顿时大怒,本就是一肚子的气没处撒,这回寻了出气筒,哪里能放过。他大骂仓吟湉是妖孽,一出生就克死了吟政歧的生母,还害得吟政越大越不象话,现在闹得家不像家。
仓吟湉这些年都没有出去过,除了母亲和奶娘也没见过别人,从没人对他大声说过一句话,更别提是这样的骂语。他虽不是全部能听懂,也晓得那不是什么好话。小小的身子躲在冯氏怀里,连眼泪都不敢掉下来,一张小脸吓得惨白。
仓吟政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这事,打晕了守门的家丁,一路冲到了小院,对着他爹就吼:「你别拉扯上他,他才几岁知道些什么!娘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还不是和那几个姨娘有说有笑的,现在反而来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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