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莲-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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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程君锋的双眉微皱。
“是我让他们来的。”孤月笑得更加邪佞：“新王登基怎可缺了旧臣观礼。本军师特来传雪琪公子的话，前朝旧臣若有归附新皇者一概既往不咎，官居原职。”
听了孤月这话，程君锋忽而仰天长笑。仿佛觉到大势已去，他携着紫莲往外殿走去，只见那一众朝臣正伏地而跪。白雪琪的红色锦衣在殿外的夜色中，如燃烧的火焰一般刺目。攻城的军队和守城的禁军交战，一批对一批的人倒下，又有更多的人涌来，堆积的尸体仿佛一座丰碑，茗记着朝代更替腥风血雨。
程君锋笑得更加痴狂，却又忽然敛住笑意，附于紫莲耳畔轻声道：“你我知己一场，到终了我只有一事相求……帮我照顾妻儿。”
闭了眼又睁开，太多的恩怨都在一瞬了结，紫莲微微点了头：“好。”
程君锋便忽然放开紫莲，那一身耀眼的明黄便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
“王爷……”苏婉凄厉的叫声划破长夜，伴着刚出生的婴孩清脆的啼哭，恍若一场连绵不绝的雨将整个皇城笼罩，而每一滴从天而降的雨滴都是腥红。
披头散发的苏婉疯了一样的冲出内殿，欲向那弥漫着血腥之气的黑夜里跑去，却被紫莲拦住紧紧抱住，费尽所有的力气才挡住她欲向殿外扑去的身形，伴着耳边凄厉的哭喊，紫莲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由着那泪水自眼眶里不断的涌出。
那是一个令很多人都终生难以忘怀的夜晚。那一夜的空气里盈满血腥，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散尽，那一夜连天际的月都被染上腥红，挂在天边似一张残破的脸。那一夜有惊雷划破夜空，有人说那是天启，有人说那是祭奠。几百年来威严而又神秘的皇城便这样打开了城门，用鲜血洗净前朝所有的恩怨情仇，用哭声送走前朝所有的皇家记忆，而后以崭新的金碧辉煌、琼楼玉宇，迎接一个全新的朝代。
第64章 天启
朝阳穿透厚重的云层，将金色的辉光撒向人间。暮春时节的风携着暖意，泛起缱绻而又暧昧的粘腻。若不是满目萧索的断壁残垣，若不是空气里弥漫的浓烈血腥，也许所有人都会以为昨夜的腥风血雨只是一场过于晦暗的梦。
只是这世间的道理从来如此，无论是谁的离去，无论有谁的心被利刃割裂而血肉模糊，时光仍旧继续，太阳依旧会升起。
肃穆的金銮殿在初生的阳光下闪烁庄严的流光，似一个沧桑的老者，满怀悲悯的俯视茫茫红尘，看那前朝的旧臣洗净朝服上沾染的腥红，又满面容光的跪伏于新皇的脚下。
坐在盘龙椅上的白雪琪有着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威严与肃穆，他平静的俯视殿下臣服的众人，眼眸里却是让人读不懂的孤寂。
或许自古以来所有的君王都是孤寂的，而这孤独只不过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路。
紫莲跟随众人俯首，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此刻登上了九五之位，心里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凄苦。
“冤孽啊！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怎可跪拜谋朝篡位的贼人……”正出神间，却听见殿外一阵骚动。
“何人在殿外喧哗。”白雪琪漠然的问道。
殿下立刻一片静默，一时间满朝的臣子竟没有一个敢答话的。许久，还是那总管太监懂得察言观色，眼珠子一溜儿俯身道：“回陛下的话，是以萧太傅为首的一帮顽固老臣，他们……”那太监略抬了眼偷偷观察着白雪琪脸上的表情，见他未有发怒的迹象，才又继续说道：“他们说您是乱臣贼子。”
“带他们进来吧。”白雪琪的眼中依旧读不出任何情绪。
得了他的令，便见一众老臣被士兵押入殿中，士兵欲强迫他们跪下，却被白雪琪抬手制止。
“你们可是不服？”白雪琪的语气平静，却让人忍不住不寒而栗。
“我萧某可不是懦弱鼠辈，绝不像这些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臣服于逆贼的脚下。”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却是一身铮铮傲骨，这一席话说得立在一旁那些已然归顺的旧臣甚是惶恐的低下了头。
而随他一道的那些旧臣也似被激起了斗志，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白雪琪辱骂开来，更有甚者欲以死祭逝去之前朝。
紫莲有些忧心的看向白雪琪，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容忍这些前朝老臣在他初登皇位之时，如此撒野。
却不想他竟依旧平静的缓缓站起身来，行至紫莲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声音说了一句：“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而后握了她的手向殿下走去，一直行至那位萧大人的面前。
而后不缓不急的朗声道：“自古朝代更替，乃是自然之法，顺应天时，而今我白姓一统天下，乃是天命所归。”
“哈哈哈……”那老臣却忽然狂笑起来：“哪个谋朝篡位的不说自己是天命所归。”
“我白雪琪是奉天启而登皇位，又怎能与那些篡位之人相提并论？”白雪琪的语调里满是威严。
“天启？”另一位老臣有些讥讽的接过话去：“何来的天启？西夏大祭司倒是曾传过‘得幻莲者得天下’的天启，睿王也是以此为借口弑君篡位的，却也不见他能拿得出幻莲来。他本是皇族到也罢，而今又跑出个慕雪山庄来，江湖肖小之辈有何资格论天启？”
这话本是要奚落一番，却正中白雪琪的下怀，只见他唇边牵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握了紫莲的手道：“这位正是西夏幻莲圣女，而今她便是来为众人宣读天启的。”
在白雪琪的示意下，紫莲取下身上的斗篷，有些忐忑的挽起左侧的袖子，露出手臂上那枚莲花状的胎记。不出所料的，在场之人皆一片哗然，充满讶异的吸气声，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殿中顿时喧闹起来。
那位萧大人也忽的愣住，而后却又突然凑到紫莲的面前，来回打量一番道：“仅凭一个胎记又怎么能证明她就是幻莲圣女……”
“我认得她，这张脸我怎么也不会忘的！”萧大人的话还未说完却被他身后的那位老臣过于惊诧的声音所打断，只见那人满脸的惶恐，似受到很大刺激：“我见过她的，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我亲眼看见慕雪山庄大公子把剑刺进她的胸膛，她竟然……竟然又活过来了……西夏公主拓跋莲，果然……不是凡人……”
说着，他忽然扑到紫莲的脚下，直吓得紫莲后退数步。
“公主……公主……不管你是仙是妖，求你不要杀我……十年前的事我虽是去了，却并没有动手啊！”那老臣依然歇斯底里，只抓住紫莲的裙角不住的磕着头。
“十年前……”脑袋又钻心的痛了起来，那些片段如洪水般瞬间盈满脑海。燃烧的烈焰、焦黑的楼宇、落寞如深潭的眼眸似一把锋利的剑刺穿她的胸襟。这一切都仿佛一场噩梦，却又化作记忆真实的存在着。紫莲勉强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口的喘息。
而殿中其他的人也似乎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慑，便是那个最顽固的萧大人也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陷入呆滞。
“那么就请幻莲圣女来宣读天启吧。”白雪琪漠然的声音将紫莲拉回了现实。
调整了呼吸，终于平静下来，紫莲抬头凝望自殿外铺撒的阳光，缓缓说道：“我幻莲圣女奉天命来此，宣真龙天子白雪琪为苍生之主，即刻即位为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紫莲话音刚落，只听得殿下朝臣皆伏地而跪，山呼万岁。
最后一丝阳光穿透云层，金辉馥郁，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朝臣们的呼声如同迸发的洪流，以山崩地裂之势响彻天地、久久回荡。最顽固的旧臣也似被这宏伟之势所感，终于顺应那所谓天启缓缓跪伏于地。
在震动天地的呼喊声中，白雪琪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向代表着皇权与天下的盘龙椅。
他庄严的坐下，而后以天子之威朗声道：“明日朕便启程随幻莲圣女去往天山，亲自迎回圣物幻莲，以安天下。”
白雪琪果真没有食言，将京中之事安排妥当后便带了孤月和一队精兵亲自前往天山。
这一路，一行人马不停蹄，可天山毕竟路途遥远，路上也花去不少时日。待到过了边关，抵达天山脚下之时，山野里的花早已开得繁盛。
白雪琪将军队驻扎在山脚下，又派了探子入山打探。天山本就少有人踪，悬崖峭壁甚是凶险，更何况幽莲宫的所在于江湖中本就是一个谜。曾经有无数的英雄好汉，或是慕名来此一窥那传说里的天下第一美人，或是对麝夜发起挑战，望与他争个高下，这些人都曾攀上那高高峭壁，只是涉足此域的人不是失踪便是被人在山下发现了尸首，再没有一个活着出去的。
作为唯一一个到幽莲宫中走过一遭，却还活着的人，紫莲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自己不幸，或许真该感谢那西夏公主，否则她薛紫莲也许早就丧生于这异世之中，尸骨无存了。只是拥有了西夏公主记忆的她，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样想着，紫莲的心却忽的豁然开朗起来。
其实人害怕死亡总归是有两个原因，一是心中仍留有遗憾，所以放不下这红尘，一是对这世上的某些事或者某些人仍有留恋，所有放不下心里的执念。而自己拥有过那些美好的记忆，是再也没有遗憾的，反倒是做了这后一种。其实更多的是怕那个神仙一样的人离了自己该如何，但转念一想，原先自己没有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他不也这么过来了，想来倒是自己把自己看的太重，自寻了烦恼。如此倒也释然了。
仰头望向布满星辰的夜空，这关外的夜空少了许多人头攒动的喧嚣，倒是格外的璀璨动人，其中那九颗结成圆的星辰则是尤其明亮。
“九星归位也就在这一两日了。”孤月的声音打断了紫莲的思绪，回头只见他正立于她身旁，同样仰视那漫天的繁星。
“麝夜的性子我很了解，他不会轻易将解药和幻莲给你。”孤月转过头来，有些玩味的看向紫莲。
紫莲微微一笑，低头的瞬间瞥见远处一身红色锦衣的白雪琪，此刻正骑于一匹雪色的骏马上，浓烈的红与无暇的白在夜色里格外刺目。几名将军在他两侧俯首禀报些什么，而他正抬头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凝望，沉吟中不知是否正运筹帷幄。
“紫莲自然有能与麝夜交换的东西。只是有一事紫莲甚是不明，便是凭着西夏公主的记忆也还是想不明白。”
听了紫莲的一席话，只平静的与她对视，似在等她接着说下去。
“你可还记得当年西夏成王之乱？成王死于狱中之后，西夏国王下令彻查其余党，王诏刚刚被宣读宫里却起了一把火，着火的地方正是祭司殿，而那把火烧得很干净，连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与成王过从甚密的大祭司便从此消失，再不曾出现过。”紫莲说着那些往事，就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
“所谓‘得幻莲者得天下’，紫莲不知你是如何让全天下的人都对这个预言深信不疑的，只是好奇，这句话到底是天命，还是……”紫莲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还是根本就是那位祭司大人的心愿。”
终于问出了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紫莲小心翼翼的看着孤月，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却见他莞尔一笑，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而今天下已定，再来纠缠于这些往事又有何意义？”
听了他的回答，紫莲不禁失笑，转而眼中却又盈满落寞之情。再去看那天际的繁星，才发现双眸已不知在何时起了一层雾。
“是啊，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65章 迷阵
清晨的空气里盈满花香，馥郁的气悉缠绵在呼吸间，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从天而降的花雨阵阵。
这一夜半梦半醒，似是无眠。紫莲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起身走出营帐。
突如其来的寒意令她下意识的抱紧双臂，抬了迷蒙的眼才发现，昨夜一晚的落花已铺了满地，凭的造了一条蜿蜒的花径来，直通向那紫雾弥漫的山峦中。若不是曾到过那幽莲宫里，也许她会以为这条路通往极乐之境。
看着漫天的花雨，论时节，若是在别的地方，便已是春江水暖，温风浮动之景。只是这层层山峦间的气韵倒是随了那幽莲宫主麝夜的性子，虽然妖娆惑人却总是从深处透着不可接近的寒凉之气。
白雪琪正俯首仰望云雾盘绕间起伏的山峦，似乎听到紫莲的脚步声便回过头来。初阳于他精致的眉眼泛起炫目的流光，那一刻他似笑非笑：“醒了？”
紫莲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微微点了点头，有一瞬的错觉，仿佛回到慕雪山庄。那时的她守着少爷午睡，总是守得她自己睡了去，少爷却还醒着。待她一觉睡醒，便见少爷于炫目的阳光中如此微笑着轻语。
鲜红的织锦镶嵌繁复的金丝绞文，衬得白雪琪伸出的掌愈发的苍白。那十指纤长，带着少年独有的气悉，紫莲有些犹豫，却又似被什么蛊惑着，终还是伸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