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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何日彩云归-第57部分

小说: 何日彩云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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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移开,快捷地溜了眼站在门边上的徐忆兰。然后把目光重新投向罗天佑。他认定徐忆兰就是罗天佑的母亲。
  见徐忆兰母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便明白了原委,心中不禁暗骂一声:“讨厌!”嘴上却慢腔慢调地问了句:“有事吗?”
  他真后悔当初为何不及时弄清罗天佑的家庭背景!后悔往日对罗天佑这样的学生过于重视。他认为自己太年轻,太缺乏政治敏锐性。以前,他曾以有罗天佑这样的学生自鸣得意,他常以带出个优秀班集体,培养出像罗天佑这样的尖子学生而为资本。因此,他得到校领导乃至区教育局领导的重视。
  现如今,他已是预备党员了,又被任命为学校团总支书记。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条金色大道,他还会步步高升。
  可是,他也有失算的地方,在他引为“资本”的学生中竟然会出现有严重政治问题的学生。这不啻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小心行事了。
  罗天佑惊愕地望着贾老师一反常态的冷淡表情,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徐忆兰见到贾老师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也感到意外。但是,既然是来求老师帮忙的,自然要学会忍耐。见儿子半天不开口,她先说了:“贾老师,打扰了,天佑他。。。。。。”未等她把话说完,只见贾老师鄙夷地斜了她一眼,一副不耐烦的神情。然后接着看他的报纸。
  徐忆兰只好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不敢再吭一声。她心里觉得好难过。
  天佑见老师傲慢无理地对待自己的母亲,他很觉反感,但是他还是忍耐着:“贾老师,我没。。。。。。没被录取,不知哪个环。。。。。。环节出了差错。”天佑依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慌乱,他变得口吃起来,“请老师帮我查一查我的考分。”说到这儿,他用力地往下咽了咽唾液。
  “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贾老师的半截脸从报纸上面露出来。脸上荡出轻蔑的笑意。
  面对老师那种阴阳怪气的反问,天佑禁不住打个冷战。他怯生生地看了老师一眼,打起精神继续说:“我考得很好,我是有把握的。”
  听了天佑的话,贾老师冷笑一声。他索性不再看报,把报纸卷成筒状,很随意地一下一下地拍打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你考得很好是么?”他似乎在和天佑逗趣,可是眸子里射出的却是两道凶光。
  看到老师如此凶狠的模样,天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倒退一步。
  贾老师仍然是那样轻松自如地玩弄着手中的报纸,他又说:“你说的很对,你考得确实出色,在整个上海考区,像你这样的成绩为数不多。只可惜,你却不清楚为什么不录取你。”这时贾老师一改调侃的口吻,他板起了面孔,矜持地盯着罗天佑。
  天佑满心委屈,满腹辛酸地摇摇头。
  贾老师继续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架式,以一种视天佑为草芥的轻蔑口吻又说:“你虽然考得很好,但是我们的大学就是不能录取你,这是个原则问题!关系到我们党生死存亡的关键问题!是我们党兴旺发达的百年大计、千年大计、万年大计!我们的大学是培养革命接班人的摇篮,怎么能培养你这样的人呢?!”
  一句句尖刻的话语如同三九天的刺骨冰霜,兜头盖脸地泼向天佑,使他感到彻骨的寒冷;又像一把把利刃,刺得天佑鲜血淋漓。他垂着头站在老师面前如同听审的犯人,冷汗涔涔。天佑无措地站着,两只手下意识地抠着裤缝。他伤心、他悲愤,他感到屈辱,他真想哭出声来,但是他咬紧牙关,以至咬破下唇,最终不让眼泪在老师面前流出。
  徐忆兰看到儿子受人挖苦讽刺,看到儿子在受难,她心如刀绞。这种场面是她始料不及的。她虽然没有直接与老师对话,但是看到贾老师如此肆无忌惮地欺负一个未成年的学生,耍弄她视为珍宝的儿子,她心中满是愤懑之情,但是她同样敢怒而不敢言。贾作人对他们母子的敌对态度,以及一句句的嘲讽早已道破一切,天佑大学落榜的原因是出于政治。天佑是被父亲所牵连,政治已涉及到这个未成年的孩子身上,他被关在大学门外。他的一颗心被深深地伤害了。
  再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初来时的那种期望早已化为灰烬。为了不让儿子继续受侮,徐忆兰去拽儿子的胳臂:“天佑,我们走。”
  天佑跟随母亲跨出学校大门。直到这个时候,他的泪才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对于屈辱他怎么会无动于衷?怎么能不伤心不难过?正当他张开双臂,满怀希望拥抱“明天”时,猝不及防,一块巨大的山石呼啸而来,面对这座巨大山石,他是多么微不足道啊!他被它压在了下面。
  美丽的憧憬被击得粉碎。一路上,视线所及之处乌鸦鸦的一片。天佑一路无语,随着母亲走在归家途中。
  黑暗处,冷不丁闪烁出凶狠狡诈的莹莹蓝光,那里有只蹲踞在暗处的野猫正向他们窥视,那种光亮令人不寒而栗。
  从那天起,徐忆兰母子重又跌入郁闷痛苦之中。
  一天下午,天阴得快要塌下来似的,眼看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徐忆兰赶在了下雨之前回到家。外屋,大佑独自在叠纸头玩。
  “哥哥呢?”忆兰一边问一边放下手袋直奔里间。自从天佑大学落榜之后,她一直心绪不宁,心里牵挂着天佑。
  “哥哥出去了。”
  听大佑这么一说,忆兰不禁一喜,天佑终于外出散步,这是件好事!几天来,天佑整日少言寡语,心不在焉地翻动着一本书,或是仰卧在床,失神地瞧着天花板。失学的打击使他变得神色木然,神思恍惚,他一下子消瘦下来,先前那个生龙活虎的天佑不见了。
  “哥哥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大早他就走了。”大佑又对母亲说。
  这时,一道刺目的光亮在眼前一闪,接着,一声霹雳在耳畔炸响,雨水和着旋风破门而入,霎时,地面湿了一片。
  忆兰赶紧去关门窗。大佑害怕,扔掉纸头找妈妈,依偎着母亲,他才有安全之感。
  “不要怕,呆在家里什么事都没有的。”忆兰为儿子壮胆。
  大佑果真壮起胆,重新拾起纸头叠着玩。
  “哥哥没说到哪儿去?”忆兰的心思仍在长子身上。
  大佑忧郁地望着母亲摇摇头。
  “哥哥中午回来过没有?”
  大佑仍然摇头作答。
  “那么中午你怎么吃的?”
  “我用开水泡饭吃的。”
  那么说,天佑出去整整一天,他会到哪儿去呢?忆兰陷入沉思。
  外面,如注的雨水碰撞着玻璃,小溪似的顺流而下。狂风暴雨肆虐地折断树枝,很随意地把它们抛下。看到这一幕,忆兰的心头陡然一紧,一种不祥之兆攫住了她的心,她的脸色骤然间变得死白。
  她倏地折身走进里屋,取出把黄布油伞,慌慌张张地去开门。
  “妈妈,你到哪儿去?”大佑见母亲举止反常,惊慌地去拉母亲。
  “好孩子,乖乖地呆在家里,妈妈找哥哥去。”
  屋里灰暗寂寥,冷清的让人心悸。大佑不情愿地松开手:“妈妈,我怕。”
  “你要是怕,就去找秀花阿姨去。”忆兰顾不上多说,撑开雨伞,钻进了雨幕。密集的雨点击打着伞面“叮咚”作响,眼前是白花花的雨雾,把人的视线都遮住了。她的衣袖、裤腿转眼间淋得溻湿,她顾不上这些,直奔天佑的一位好朋友家。敲门一问,方知天佑没有来过。忆兰又去另外一位同学家询问,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没看见。”
  忆兰心急如焚地在街上寻找儿子,到了后来,她索性大声呼喊起来:“天佑----天佑----”。。。。。。颤颤的声调伴着风声雨声,变得悠长而凄厉。
  她沿着河浜向北郊奔去,那是天佑平日里最爱去的地方。
  忽然,她发现前面的河沿,围拢一圈人,指指点点观看着什么。一个念头闪过,一颗心“腾”地差点跳出胸膛:“老天爷呀,保佑我的天佑吧!老天爷呀,保佑保佑我们母子吧!”她变得惊慌失措,担心人们围观的对象是她的儿子,她的一颗心被坠得疼痛难忍。天佑岁数还小,涉世太浅,一旦想不开。。。。。。她不敢往下想,可是思路总往那儿跑。她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害怕,仿佛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似的。
  天近乎奔跑似地赶过去,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天佑----我。。。。。。”她的哭声嘎然中止,躺在泥水里的不是她的天佑,而是一条被人捕获的大鱼。
  忆兰仍忍不住地抽噎,她想象得出人们向她投来什么样的目光。但是她顾不了许多,慌忙从人群里退出来,她还要找她的天佑。她一面继续沿着河浜朝北面走,一面呼喊着她的儿子:“天佑----天佑----”。。。。。。
  忽地,她看到河沿上站着个人,也是个高挑个子,头上戴了顶斗笠。那斗笠好眼熟呀,和自家的一样。忆兰的心一阵狂跳。她一边仔细打量着那人,一边迅速地接近他。
  是他!是天佑!忆兰认了出来,那人正是她的天佑!只见他身体前倾,似乎在下决心,看那架式随时有往河里跳的可能。她一阵痉挛,脑子嗡嗡作响。她真怕呀!生怕来不及救她的儿子。
  “天佑----”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她不顾一切地奔过去,伞从手里脱落,轱辘辘在泥水里滚动。
  “天佑啊!----”她奔上前去,小心而用力地抱住了那人的后腰,急生生地说道:“天佑呀,你可要想开些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妈妈怎么活呀!”
  “做啥?你想做啥?”那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一边挣脱,一边恐惧万状地叫喊。
  忆兰听出声调不对,是苏北口音,原来是个成年人,不是她的天佑。
  “对不起,对不起。”徐忆兰哭叽叽地向人家道歉。
  “精神病呵!”那人心有余悸地掷出一句,然后掉头走开。
  找不到儿子,徐忆兰更焦急,更伤心了。天佑会到哪儿去呢?会不会?。。。。。。她伸长脖子向河面张望,只见混浊的河水翻滚着、涌泄着,层层的波浪裹挾着残枝败草湍湍而流。她不敢再看使她心惊肉跳的河水,倏地转身。伞已被风刮出老远,她去追赶在泥水里打着滚的雨伞,终于把它抓在手里。她直起身,向北张望,希望儿子能出现在视野里。
  天色越来越暗,雨还在不停地下,风还在不住地刮。忽然,视野里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这回,她不再贸然行事了,而是盯住渐渐走近的人仔细辨认。她终于看清了,来人正是她的天佑。只见他无遮无挡地暴露在风雨中,他垂着头,双手插在裤袋里,怅然若失地在风雨中踽踽而行。他全身湿透,然而他竟然毫不理会,麻木了一般。
  见天佑心如死灰的神态,忆兰一阵心酸。可怜的孩子呀!她直奔儿子而来。
  突然被人挡住去路,天佑为之一怔,他打了个趔趄,马上站稳。抬眼向对方望去,一双漠然无神的眸子瞬时张大,他吃惊地望着站在面前的母亲。
  “天佑、天佑,你没事吧?”忆兰一手为儿子撑伞,一手抓住儿子手臂,“天佑,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啊!”
  望着母亲那双包容万千的眼睛,天佑的心一阵发热,他张开双臂抱住母亲:“妈妈、妈妈,你看你都淋湿了。”他为母亲拭去脸上的雨水,那里面何止是雨水喲!还有母亲辛酸的泪水呀!
  “天佑,妈妈是不放心你呀!妈妈好担心喔!”忆兰抚摸着儿子的脸仔细看。
  “妈----”天佑说不下去了,母子俩人抱在了一起。
  “妈妈,我不是有意让你替我担心,我只觉得心里难过,闷的发慌啊!”
  “好孩子,妈妈知道你心里难过,妈妈知道的----知道的。”忆兰为儿子抹去脸上的雨水,“天佑是懂事的孩子,天佑知道心疼妈妈的是么?”见儿子点头,她又说,“天佑,时间长了慢慢会淡的,要想开点呀!”
  “嗯。。。。。。”天佑哽噎地说不出话来。
  “我们快回家吧,小弟还在家等我们呢。”
  母子俩拥在一起,合打着一把伞,顶着风雨回到了家。
  

下卷,七
更新时间2011…10…16 11:22:44  字数:9199

 七
  由于昨天受了风寒,徐忆兰觉得不大舒服,便去厂医院想拿些药吃。
  “小徐。”司马祺威正从侧面的马路走过来。
  “是司马厂长呀。”徐忆兰见是司马,对他客气地招呼。
  “你脸色可不好啊。”司马祺威见徐忆兰略呈病态的模样关心地问。
  不知怎的,见到了司马祺威,她的眼泪忍不住地溢出了眼眶。
  “出了什么事啦?”司马祺威满目狐疑地望着忆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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