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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剪刀男-第15部分

小说: 剪刀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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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惠俯视着手上的遗照。“然而,在与由纪子最后告别的时刻,我是这样想的。由纪子曾非常努力地生活过,虽然因意外的不幸而中断,但她迄今为止的人生决非没有意义。我想和由纪子亲近的诸位也一定抱有同样的感想。那么,我们就在这里为由纪子送行。衷心感谢诸位今天的到来。”

敏惠行了一礼,乘上轿车。     棒槌学堂·出品

这番致辞堪称精彩。不像代替丧主致辞的长谷川那样,只是从红白喜事例句集里剪贴来的俗套言词的堆砌,虽然稍有些打破常规,却饱含感情。

只是,有点太过流畅了,令我在意。

轿车朝火葬场出发了。亲族的车尾随其后。

不用说,我没有拾取樽宫由纪子骨灰的资格,就此踏上归途。

累得要命。

第四章

“神经科医生说了被害者的告别仪式上要搜查什么没有?”村木问。

“他说要进行观察。”矶部在驾驶座上答道。“就是说尽可能地注意各种情况,把发现的事情报告给他。”

“尽可能地注意各种情况?那可不叫搜查。”

“所以说是观察呀。”

“观察啊。”村木从后座上眺望着窗外:“哎,也行吧。”

村木对我的服装没发表任何评论呢,矶部开着车心想。不管怎么说,自己可是从今天早上穿着黑色西装来上班开始,一直被刑事课的同事们取笑个没完。

“很适合婚礼的服装嘛。”松元笑嘻嘻地说。

“前辈,大喜的日子定了要告诉我们啊!”连进藤也来趁火打劫。

最过分的是下川,一看到矶部马上就说:“怎么,你也终于过七五三【注1】了啊,恭喜!”

矶部在不愉快的心情中过了一个上午,焦急地等着村木早点访查完回来。

矶部开着车从目黑大街向东前进,很快就知道了通往会场所在地春藤斋场的辅道。这是因为有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站在拐弯处引导车辆,大概是葬仪社派出的人。

“停车场在会馆右边。”男子大声告诉矶部。“请从正门直接开进去,停车场的入口有负责人在那里,马上就能找到的。”

矶部照他的指引往右拐弯,开进辅道。道路左边是连绵不断的混凝土墙壁,不久,看到了春藤斋场敞开的正门。门里铺着石板路,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拥有日本风格屋顶的钢筋混凝土建筑。

才中午一点半,离葬礼和告别仪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吊问者到得不多。

另一方面,道路右边植有草坪、略微高起的堤道上,报纸和杂志社的摄影记者已经摆开阵势,也有人为了寻找稍微好点的摄影角度,扛着装上长焦镜头的相机和三脚架在堤道上走动。

堤道下方的人行道上,某电视台的女主持人在和穿着夹克、像是电视台工作人员的年轻人闲谈。她长得非常可爱,在男性中很有人气,连对明星知之不详的矶部也知道她的长相和名字。人行道上开始聚集起不是参加告别仪式,而是冲着她来的观众。

不久我也会被记者和通讯员团团围住吗,矶部偶然想到。迄今为止见过松元、下川和相识的记者说话,但那些记者谁也没来和矶部套近乎,连一张有报社或电视台头衔的名片也没收到过。

矶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矶部刑警,请告诉我被害者的状况!”“矶部刑警,这果然是剪刀男的罪行吗?”“矶部刑警,请让我们听听你的推理!”相机的镜头对准了他,无数麦克风伸出来。

“好了好了,各位安静一下。”幻想中的矶部张开双手,让兴奋不已的记者们平静下来。“没错,这是剪刀男的凶恶犯罪,但我一定会解决给各位看!”记者们欢声大作,鼓掌喝彩。

推理小说看过头了,矶部这么反省自己。现实世界里的警官不是名侦探,在家里一边听着SP唱片,喝着可可茶,一边埋头于推翻不在场证明的警部是不存在的。

矶部的脑海里浮现出被害者的面孔,紫色的索状伤痕和剪刀。矶部为自己不严肃的想象感到难为情。

从春藤斋场的正门一开进去就看到了停车场的入口。穿着制服戴着制帽的负责人来到路上,像管弦乐队的指挥者一样,两手大幅度摆动着引导矶部。

“麻烦您靠里面停车。”负责人凑近驾驶座说道。

停车场里只停了寥寥几台车。矶部依照负责人的指示,把车开到停车场里面,停在两台卡车旁边。卡车附近,五六个穿着浅蓝色工作服的年轻人站在那里闲聊,可能是布置好了会场的葬仪社作业人员。

矶部和村木下了车。停车场通向会馆的不锈钢后门前,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和僧侣在伫立谈话。僧侣在法衣外穿着厚实的大衣,看起来总觉得很滑稽。

擦身而过时,听到了两人的说话声。

“因为今天会有相当多的一般吊问者前来……”年轻男子说。

“烧香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是吧。”僧侣大方地点点头:“那就适当调整诵经的长度好了。以什么作为结束的契机呢?”

“就以我说‘还有谁没有烧香吗?’为信号吧。”

“明白了。那我先在休息室里等候。”僧侣留下这句话,消失在了门对面。

矶部很讨厌这种过于事务性的对话。由这样的僧侣诵经,被害者能超度成佛吗?

停车场的上空晴朗无云,但冬日的阳光很微弱,僧侣要穿上不合称的大衣的心情倒也可以理解。

“我出生的故乡有座著名的禅寺,”村木突然跟他搭话了。“中学生的时候,常能在车站前看到修行僧。他们大都在书店翻阅花花公子之类的周刊,也有买了带回去的家伙,八成是在禅寺漫长寂寞的夜晚躲在被窝里偷看。”

村木向矶部展颜一笑:“你对这样的人怎么想?觉得这种家伙没有修行禅道的资格是吗?”

“为什么问我这种事?”矶部反问。    棒槌学堂·出品

“因为你一副‘好个不良和尚’的表情啊。”村木回答。“但我不这么想。在书店里看到翻阅花花公子周刊的修行僧时也不这么想。他们要成为够格的人,就必须能一手担当起葬礼和法事。葬礼和法事是人世间最通俗的仪式之一。年轻的时候看看男性周刊,长于世事比较好。”

“这个看法会不会有点太玩世不恭了?”矶部禁不住说。

“是这样吗?”村木侧着头:“一门心思锐意修行的和尚,也说不定本人能豁然开悟,但我觉得对葬礼和法事来说派不上用场。刚才那个和尚和葬仪社的人并不是冷漠,只是专业而已。我尊敬专业的人。”

两人从停车场走到道路上,斋场对面的报道阵容越发壮大了。

“明明是不打扰丧家的好。”矶部忍不住嘀咕出声:“简直就像逐尸而食的秃鹰一样。”因为自己刚才耽于不严肃的空想,不知不觉说话变得苛刻起来。

“那也不尽然。”村木说。“虽然确实也有些秃鹰似的家伙,譬如那个女人就是。”

村木用下巴指给矶部看的,是从车里看到过的那个女主持人。这讲究仪容的女性正理着头发,对着电视台工作人员举的镜子看得出神。

“那女人只怕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在电视上映出的形象。因为声名鹊起,受人奉承,人也轻佻起来。”村木冷冷地断言。“那么,那个人你怎么看?”

村木朝堤道上指去。矶部转脸一看,装有长焦镜头的相机后面站着一个年轻人,身穿像是从美军流出的皮夹克,留着邋遢胡子。

“你觉得他也是秃鹰的同伙吗?”村木问。

矶部默然点头。年轻人叼着戒烟用的薄荷烟斗,流露出目中无人的表情,看来似乎等葬礼开始等得不耐烦了,那表情分明是想说,也让我们等得太久了吧。

“不行啊,这种观察力会给神经科医生臭骂的。”村木笑了:“不要看脸,看手。看他的右手。”

矶部一看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的右手,吃惊得几乎屏住呼吸。年轻人手上有与他的表情和服装不搭调的东西。

是念珠。年轻摄影记者的右手腕上,缠着粗大黝黑的念珠。

“嘛,虽然不能断言,但我觉得他不是秃鹰的同伙。”村木接着说。“他也在和剪刀男作战,把被害者的告别仪式准确地传达给读者。尽管与我们的做法不同,但他是以他的方式在吊唁被害者,希望抓到剪刀男。”

两人自正门进入斋场内部,在帐篷下的接待处送上奠仪,在奠仪簿上登记完毕,转向石板路旁边铺着碎石的空地。

告别仪式开始的时刻临近了。吊问者依次先前往接待处,而后在席位上落座。其中有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性,身裹和服或西服丧服的女性,以及在班主任带领下身穿西装外套的樽宫由纪子的同学。

正如村木所言,即使说了只消笼统观察即可,也完全不明白应该注意什么才好。

“把你感觉到的事原封不动地转达给我就行了。”堀之内是这么说的。但矶部想到的,只是“身着丧服的女性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美丽呢……”这种实在平淡无奇的感想。

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肥胖的青年。他身上的黑色西装看起来完全不适合他,或许他本人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一直弓着背,啪嗒啪嗒地走着。

是他啊。矶部心想。那个穿着羽绒外套、凝视着蓝色塑料苫布的青年,被害者遗体的发现者。

“怎么了?”留意到矶部的视线,村木小声问。“那个男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是遗体的发现者。”矶部也小声回答。

“发现者?这一说确实是见过的面孔。”村木看着青年:“他居然会来参加告别仪式,看不出倒是个循规蹈矩的家伙。”

青年在接待处办完手续,穿过石板路,步向一般吊问者的座席。途中他似乎察觉到了矶部的视线,投来匆匆一瞥,目光中毫无感情流露。

“你那么在意他吗?”村木问目送着青年背影的矶部。

“还说不上在意……”矶部回答。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留意到那个青年。

案件发生的夜晚,松元曾向矶部说过,青年应该和案件没有关系。没有凶手会无所事事地在现场停留一小时以上,一般来说都会尽可能地早早离开现场。这是警官心目中合乎常识的凶手画像。

但矶部新的想法是,剪刀男可是连续杀人狂,他果真适用这种常识吗?说不定松元多年的经验对剪刀男置身的领域派不上用场。

看来必须听听堀之内的意见。

“告别仪式就要开始了,”负责接待的男子向矶部他们走过来:“请二位入座好吗?”(炫…书…网)

两人步向一般吊问者的座席,那里支起了大型帐篷,石板地上摆放着折叠椅。矶部和村木在最后一排的位子上坐下。

矶部的目光被那个青年的背影吸引了。青年蜷着肥胖的身体,以令人钦佩的姿态坐在那里,不时抬起头窥视着附近,好像在寻找谁。

会馆里面,在停车场和僧侣商量的男子登场了。他以十分响亮的声音宣布:“已故樽宫由纪子小姐的葬礼暨告别仪式现在开始。”

僧侣从会馆的里间出现,停车场里穿的那身大衣已经脱掉,表情严肃,甚至令人感受到威严的气度。

僧侣在祭坛前肃立烧香后,在厚坐垫上坐下,开始诵经。

吊问者低头静听诵经的时候,那青年依然不时抬起头环视着四周。他是在寻找谁,或者说,在寻找什么?

“现在请丧主樽宫一弘先生烧香。”主持人说。一个额头光秃、身材魁梧的男人站了起来。

矶部想起报告书上的内容。被害者的继父樽宫一弘大概是五十三岁,一家公司的职员。但即使远远看过去,樽宫一弘也像是比实际年纪见老。这也难怪,尽管与继女没有血缘关系,毕竟也是自己的女儿被杀了。

樽宫一弘迈着沉重的步伐烧完香后,主持人立即宣布:“请遗族和亲族烧香。从前排开始,每次两名。”

告别仪式进行得流畅无碍。或许就像村木所说的,确实是专业手笔。但对主持人漠不关心的主持方式,矶部怎么也产生不了好感。

樽宫由纪子的母亲敏惠和继弟健三郎从遗族座席上起身烧香时,发生了一点意外。站在继母身旁的健三郎突然转过身,像逃离姐姐遗照一般地跑出去了。

“健三郎,你要去哪!”与健三郎年龄悬殊的亲哥哥在遗族座席上大声叫道。但少年并未因哥哥制止的声音停下脚步,他满脸通红,从遗族座席穿过石板路,跑出了斋场。

会场嘈杂了一会儿,听得到因同情少年而发出的悲哀的叹息。

主持人一等会场恢复安静,立即以眼色催促遗族。就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烧香继续进行。

“久等了。请诸位吊问者烧香,从前排开始,每次三名。”

依照主持人的指示,一般吊问者依次前去烧香。矶部对樽宫由纪子的女同学们深感同情,她们几乎全都泪流满面,不断用手帕擦拭眼角。

矶部心想,大家都在为被害者的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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