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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昔我往矣(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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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报,要让他如何平静地活下去?”我一面指了木预。
  这一番变数,直将陈伯扰得失了三分魂魄,直看向我:“寺玉姑娘,我,我,对不住你!当日秦淮河上忽然冒出一座酒阁,我打听到它的主人是一女子,身份来历却无从查起,心里便有了怀疑,才佯装失意的商人混进阁里!”
  “我不计较这些,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只求你不要向皇上回报此事,建文帝早已对皇位失了兴趣,他们二人的恩冤为什么不就此了断呢?你素来知道皇上的习性,如若他知道了建文帝还在世,岂会善罢干休,那么他们的日子还要怎么过啊?”我一口气说道,一面殷殷地神色望向他。他却怔怔地,看着我不语。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木预忽然走到他的身后,扬起手用肘处朝他的颈上用力一掷,胡大人便在我的眼前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倒了下去。我看得惊慌失措,直朝木预道:“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让他昏睡一会,也难为他四处奔波搜寻父亲的下落了!”他只是冷冷地笑了说道。
  我方放了心,又指了他说道;“那,现在怎么办?”木预看了看我:“你一直等在这里,是不是要等这位胡大人?”
  今夜的事早将我的心神搅得混乱,也懒于扯谎,便点了点头:“是!”
  他看了半晌,忽然上前拥住我,抱得紧紧的,在我耳边说道:“寺玉,你真的很傻!”我只觉疲惫不堪,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半晌,我才推开他,又指昏过去的胡淡说道;“木预,将他带走吧,十日之内不能让他见到皇上!”
  木预听了,点了点头,又抬了头看向我:“那你呢?”
  “十日之后,你一定要来寻我!那时,我也一定跟你走!”我朝他郑重地承诺道。他又凝视了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要回营中,你们!”我指了指已昏过去的陈伯,“你不要难为他了,他也不过是忠于人事”
  他只淡淡地点了头。
  等我回到营中时,幸而彩烟已睡熟,我的心里却是怦怦直跳,这一夜发生的事太诡异,我现在也无法相信陈伯居然是胡淡,那慈眉善目,总是亲切地唤我“姑娘!”的陈伯,我险此将他当作在这个世界的亲人,这一切却只是个骗局,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每个人都像是作戏,这戏幕不拉下来,我便是雾里看花,永远瞧不明白,我的身边还有谁,又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我忽然又想到自己,我是什么人,我是几百年以后的人,不知因什么机缘来此,这样的身份也是不可告人,是我必须守口如瓶的秘密,想到这里,只觉得头痛欲裂,木预,只要走到最后你还是你,没有隐瞒与欺骗才好,否则教我如何面对。又想到朱瞻基,我又如何面对他,真的永远不向他说假话么?
  第二日,旁敲侧击地向朱瞻基打听,却无果,皇上昨夜未得到消息却没有声张,我暗暗叹了口气,心底却是在寻思,自己这一番插手,是不是改变了历史?我已无暇顾及这些了,如果将来因为我的此番举动而遭受谴责,我也无话可说。
  这些时日大军已到达榆木川,便是在此处,明成祖朱棣走完了他轰轰烈烈的一生。皇上的病情已是不容一丝劳顿,大军便就此扎营。我站了一旁,瞧了太医无可奈何的神色,心底反而镇静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皇上是因病终老,这是不争的事实,也非人力可挽回,我只能恢复成一个看者的身份,见证一代雄才伟略的帝王离世的过程。只是朱瞻基的脸上越发地忧心忡忡,日夜在帐内照看皇上,他与皇上之间除了君臣之礼,还有祖孙之情,有时彻夜不眠的照料,我便也留了下来,陪着他一起,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也许将来不再有相见的机会,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我曾陪伴在他身旁,不知道自己给予他的究竟是什么,最怜生在帝王家,在他这注定孤寂的一生中,希望自己曾让他有一刻觉得温暖。
  “寺玉,你在看什么?”他察觉到我一直落在他脸上的目光。
  我摇了摇头,一面不禁伸了手去,手指落在他的眉宇间,轻轻拂过,喃喃道:“殿下不要总是皱着眉头,这样很容易就老了!”
  他眼里掠地一丝诧异,却将我的手拿下,握在手中:“老一些更好,要比寺玉更老一些才好!”
  我听得有些心酸,却强笑了说道:“殿下真傻,这天下希望自己老一些的,怕只是殿下一人了!”
  “那就成熟一些,成熟一些不好吗?”
  “成熟?殿下已经够成熟了,已是事事事都能独挡一面了!”我心下却暗想,更是能谋权善断势,心机缜密,生在帝王家,或许拥有这些并非坏事。想一想,一年后的今天,他都已要坐了龙椅上登基为帝了。思及此,忽然想到一事,忙正色对他说道:“殿下,寺玉有一句话,您一定要记住!”
  “什么?”他不解地看向我。
  “十个月后,您一定要赶至京师,静候朝事!”我郑重地说道。
  “为什么?”
  “殿下就不要问了,您只需记住此话便是!”我摇了摇头
  “十个月后,寺玉再提醒我便是!”他笑了笑,却不放在心上,我一时无语,只得又重复道:“十个月后,一定要在京师!”只盼望将来事到临头,他会想起我说过的话。

  十六

  终于到了此日,营中却是一派平静,没有任何不祥的预兆。白日营中如常,该晋见皇上的依旧晋见,守在营外的侍卫依旧守着,替皇上诊治的太医们依旧交头接耳探讨病情。我依旧是煎药,服侍皇上服药,只是看着皇上,心里已经无法平静了。等到夜色降临,心底更是七上八下不得安省,彩烟跟了我身旁,仿佛也知道些什么,一直默不作声。我端着最后一碗药,走到皇上的营内。朱瞻基正在榻前,皇上似乎睡得正熟,还算平稳的呼吸声,脸上神色安祥。我将药搁在案几上,便候在一旁,不知皇上何时会再睁开眼睛。
  朱瞻基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你下去吧,我在此照看!”我摇了摇头,也轻声答道:“我陪着殿下吧!”
  他不再推辞,只让我坐了下来。坐了一会,彩烟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手上捧了食盘,轻手轻脚至我们跟前:“殿下,姑娘,用些宵食吧!”
  我忙接了食盘,一面转过头对他说:“是啊,长夜漫漫,守在这里一会便要饿了,先吃些东西吧!”
  朱瞻基却是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榻前传来一阵呻吟,他腾地站了起来,我也紧跟着上前,却是皇上睁开了眼睛,忽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地怕人,朱瞻基见了,慌忙朝帐外吼道:“太医,太医!!!”
  榻上的皇上却要挣扎着起身,朝他伸手,一面喘着气说道:“传,传,传杨荣!”
  我慌忙朝朱瞻基说道:“皇上要见杨大人!”朱瞻基一愣,忙朝帐外侍卫喝道;“快去传杨荣来!”
  一面又回榻前,瞧着皇上喊道:“皇爷爷!”
  皇上仿佛神志不清,已看不见朱瞻基了,只伸了手,已是也气大入气小,促疾得很,朱瞻基脸上露了惶恐的神色,只能在他身边低唤。
  幸而杨大人即刻便到了营中,急忙至榻上,朝皇上说道:“皇上,臣杨荣在此!”
  皇上仿佛听到此话,艰难地转了头看向他,一面断断续续说道:“传朕 朕的遗诏诏,传 位位于太太太子!”杨荣听得此话,脸上一阵喜色,却又立即叩头拜倒:“臣遵旨!”
  皇上此话方出,仿佛是松懈地喘了口气,又用手摸索着,一边念道:“瞻,瞻基!”
  朱瞻基忙上前,皇上拉了他的手,口中喃喃念着什么,他忙弯下身子俯耳倾听,不知皇上说了些什么,却见朱瞻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里露了一惊恐的神色,我瞧得心也跟着一紧。
  皇上终于说完了,却直直地盯着他,朱瞻基方抽回身子,一面答道;“孙臣记下了!”
  得了话,皇上才缓缓地点了点头,瞳孔已开始涣散,目光已显得游离,只望着帐顶,又仿佛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少年时在沙漠中驰骋,也许是中年时发起靖难之役,也许是二十余年坐在龙椅上日日夜夜,或者是忆起了某些人,忆起了皇后,或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忽然拽着朱瞻基的手一松,……这个六十五年前,出生在战火硝烟中人终于在征途中闭上了眼睛,走完了他传奇壮烈的一生,后人评价,明太祖朱棣少长习兵,知人善任,表里洞任,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幅陨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
  我正愣愣地站了一旁,忽然身边有人拉了我,我忙返头看去,却是彩烟。她皱了眉头看向我,一面便要拉了我出去。我早已乱了心神,只由着她拽着跑了好一会,穿过营帐,和慌乱的人群。停下脚下步,彩烟抚了我的肩处晃了晃说道:“姑娘,姑娘!”
  我回过神看向她,她咽了口气才急急说道:“姑娘,该走了,公子在等着你!”
  “公子?”我听得一愣,即刻便听到有人唤我:“寺玉!”我忙转过头去,却是木预早已站在不远处,身后是一匹马儿。我惊谅地张了嘴,返过头去朝彩烟低呼道:“你!你是!”
  彩烟点了点头,却又急急说道:“姑娘,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趁着营里乱成一片,你们快些走吧!”我返身看了一眼远处的营帐,果然是乱成了一片,那些大臣们,都朝皇上的营中涌去,营外又有好些侍卫层层严守。
  彩烟又将一物递给我:“姑娘,不要看了,快些走吧!”却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锦盒,我忙收了下来,一面朝她说道:“那你呢,你还在在这里吗?你不与我们一起走吗?”
  她摇了摇头,却笑了笑道:“我还得留在这里,姑娘,快走吧!”一面说着,直将我推了过去,木预早已站了我身后,一把握上我的手腕处,便要拉了我上马。
  我只返身朝彩烟摆手,一面急急地喊道:“彩烟,你要保重啊!”她点了点头,只是又笑了笑,朝我摆了摆手。我才返身上马,木预随即也翻身跃上马,拉了缰绳,一扬鞭,便绝尘而起,向前奔驰而去。
  “木预,皇上崩驾了!”我还有些失了神地说道。
  “嗯!”他只淡淡地应道。
  我却抬了头,不料撞着他的下颚,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我继续说道:“什么功名权势,这些身前身后事,人一死就什么都不是了,或是真的有知,还要裹了金银珠宝,躺在阴森寒冷的陵墓,不如寻常人家,或是化为一缕青烟逍遥自在或是睡在泥土中,还能感受到一年四季的暖意!”
  他听得竟笑了笑,一面说道:“鬼话连篇!”
  我却返过头去,正经地看了他:“不要争了好吗?皇位对你而言那么重要吗?皇上也崩驾了,太子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对建文帝的事情也从不知道。没有人再来四处追捕我们了,就这样走好吗?我们不要再回来了,无论去哪里都好,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好不好?”
  他却看了前方,一面驾着马儿,仿佛是在沉吟。我用力地拽了他的的衣袖,定定地看着他等着回话,他才低了头看向我,眼神缠绵温柔,轻地答道:“好!”我听得先是一怔,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望着他,见他不是玩笑的神色,才欣喜若狂地笑了出来,直盯着他笑得愈发地呆愣。他低下头,也宠溺地笑了笑,我也正抬了头,靠得太近了,马儿一颠起,我的额头便蹭着他的唇处,他忽然俯下身子,朝我的唇上轻轻一触,我反手抚上他的颈处,回应着他的亲吻,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主动地深入……(原谅我,我不会写吻戏,各位想象吧!)
  我脑中有些轰轰地乱,唇上的暖意却很受用,他温柔又不失娴熟,直让我有些沉醉无法自拔,我反转着身子有一些便扭,胸前也有些喘不过气来,忽然觉得腾地一阵颠簸,我的身子一歪,往侧一倾便要摔下马去,他反手一推,便要将我拽回,不料马儿前蹄腾地一跃,他也支持不住,与我一起摔下马来,头要落地时却触到他的手,早已替我挡了下来。幸而是平野,只顺着斜坡翻滚了几下便停了下来,等我回过神,便见他正躺了我身旁,看着我。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从马上摔下来!”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脸上不禁一红,急忙爬了起来,一面朝他啐道:“马儿都跑了,你还有闲情捉弄我!”
  他只是笑笑不语,也站了起来,已换回了一身雪白的长衫,在月亮下亮得有些炫眼,又上前拉了我,忽然吹了一声悠扬的哨声。
  “你在唤它?”我不禁问道。
  他点了点头:“它跟了我许久,已不认旁人了!”
  原来马儿真的这么有灵性,我心下暗想,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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