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锁梧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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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他突然想起雷克定的女儿小蝶来。雷小博一死，雷小蝶不就是雷家唯一的继承人了吗！如果能和雷家成为亲家
萧宁远的眼睛一亮，心中忖道：“卜青云，你虽然占得先机，我却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这场仗还没结束！”
就在萧宁远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萧翊辰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偷偷跑到卜家私会玥汐，在翻墙的时候，被卜忠发现，当成贼人给拿下了。
卜青云听到“萧翊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有些吃惊，他朝卜忠做了个手势，自己移步进了书房。由卜忠带路，萧翊辰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及至进了书房，也不敢抬头看卜青云一眼。卜青云看他一副唯唯诺诺、不知所措的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
门重重地关上了，玥汐不知道父亲跟萧翊辰在里面谈论些什么，只知道此刻的时间是十七年以来过得最漫长的。
半个时辰后，门开了。一脸肃然的卜青云跟失魂落魄的萧翊辰一并走了出来。
“爹！”玥汐迎了上去，看到卜青云正颜厉色，她就不敢说话了。她又朝萧翊辰望去，见他面色愀然，对着自己摇了摇头，她的心脏立即痉挛起来。
卜青云回头对萧翊辰直言正色道：“萧少爷，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你都记住了吧。只要你爹答应我这三个条件，我就同意你跟玥汐的婚事。”
他又朝卜忠说道：“忠叔，送萧少爷出府。”
萧翊辰步履沉重地走出卜家的大门，卜青云开出的三个条件，言犹在耳。
“第一，十年前，我为了救千千的母亲，向你爹求购老山参，他却当众羞辱我，所以，我要他要在榕城最大的酒楼设宴向我赔罪，且必须席开十桌，宴请榕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第二，归还早年从我们卜家骗走的一尊‘汝窑美人觚’。第三，我要萧宁远写下保证书，不管玥汐能不能为你们萧家生下一儿半女，都不能再为你纳妾。此生，你只能有玥汐一个妻子。”
一想到这三个条件，萧翊辰的脑袋都快炸开了，他心里清楚得很，不要说是三个条件，就是其中一条，父亲萧宁远都绝不会答应的。他该怎么做？他能怎么做？为什么他跟玥汐的路，如此举步维艰？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风月楼里，华灯初上，歌舞升平。
风月楼，如同它的名字，名为酒楼，其实是榕城的风月场所。民国时狎妓之风日盛，老板娘水玲珑自诩为风雅之人，明明行的是龌鹾之事，却非要把一个个风尘女子包装成名媛淑女的样子。榕城的商贾政客和门阀世家居然也都吃这一套。因此水玲珑虽然徐娘半老，在榕城仍是艳帜高张，盛名不衰。
哲宇落座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了一支出来。“呲”地一声，火柴头上划出幽蓝色的火焰，烟点燃了，他深深吸了两口，以熟练的姿势将烟灰弹进面前的水晶烟灰缸里。他今天没有穿军服，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反而更衬得他英俊挺秀。男仆端上茶水瓜子，笑问道：“先生有相熟的姑娘吗？”
“没有。”哲宇的嘴里吐出两个字，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对面一个斜坐在高凳上、背对着他的女人身上。虽然看不到那个女人的容貌，但是从那一身紧身旗袍所勾勒出的完美线条来看，这一定是个令人消魂的女人。
男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即谄笑道：“她叫芳菲，是我们风月楼的头牌。”
也许是感应到了背后的目光注视，芳菲缓缓地转过身来。哲宇眼前一亮，这个号称“头牌”的女人果然颇有几分姿色，尤其那一双眼睛，就像是能滴出水来似的，似怨非怨，似嗔非嗔，顾盼之间，娉婷万种。见注视她的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她嫣然一笑，伸出染了红色蔻丹的纤手，撩开了旗袍的一角，一双雪白的玉腿，就这样呈现在哲宇面前。她另一只手，托着一只盛了琥珀色液体的高脚杯，对着哲宇做了个敬酒的姿势。这样的搔首弄姿反令得哲宇起了鄙夷之心，他不屑地一笑，心里泛起另一个清纯的影子。只是出于礼貌，哲宇还是把手上半杯红酒一饮而尽。芳菲大为得意，也很爽气地把杯中酒倒进了樱桃小口。她站起身来，柳腰轻折，步步莲花，来到哲宇面前。
“我可以坐下吗？”芳菲娇媚无比地说道，还没等哲宇说话，却已经坐到了他的怀里。
“小姐，我不认识你。”哲宇看着她眼波迷离，秀眸惺忪的样子，耐着性子说道。
“我叫芳菲，‘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的‘芳菲’。先生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吧！”
她一边呵气如兰，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抚上了哲宇的胸口，上下游移，最后如一条游鱼一般从他的领口滑了进去。
第28章 骤风急雨（）
“你干什么？”
哲宇怫然不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但是晚了一步，芳菲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掌里，已多了一支岫玉梅花簪。
“想不到先生好这一口，不过这簪子倒挺精致，不如送给我吧。”
芳菲娇笑着，媚眼如丝，扬起手，把那只梅花簪子往发髻上送去。
哲宇手上一使劲，芳菲惨呼一声。那些饮酒作乐的宾客们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女人撒泼打滚的叫骂声。
音乐戛然而止，众人都纷纷围了过来，只见芳菲跌坐在地上，一张艳绝人寰的脸遽然而变，酒菜小吃洒了一地。
两个男仆见状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芳菲推开他们，一掌拍在桌上，指着哲宇骂道：“连榕城县长都要给我几分薄面，你是个什么东西。”
许音未落，匆匆赶来的江平安一把抓起芳菲的手，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芳菲立刻杀猪般哭叫起来。
水玲珑听到这边的异动，快步赶了过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芳菲哭闹不止，不禁赫然大怒：“是谁在我的风月楼撒野。”
江平安睥睨冷笑：“你的小姐得罪了叶督军的大公子，还不赶紧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听到“叶督军”三个字，撒泼哭闹的芳菲骤然安静下来。水玲珑有些难以置信的打量叶哲宇，眼珠四转，突然满面堆笑道：“我说怎么今天早上喜鹊叽叽喳喳的，原来是有贵客到。”
说完赶紧打发人将一众看客遣散了，再用甜得发腻的嗓声高喊：“招财，赶紧去把我们风月楼的招牌小菜端出来，进宝，去开两瓶好酒送过来。”
水玲珑对哲宇热络的招呼：“我们家芳菲年轻不懂事，惹恼了您，我代她呀，给您赔个不是。难得叶大少爷大驾光临，今儿我请客，想吃什么喝什么，您随便点。”
哲宇似乎并不买她的账，他坐了下来，轻轻拨弄着簪子上的流苏，笑之以鼻：“你当我付不起钱吗？”
水玲珑一甩丝帕，赔笑道：“哎哟大少爷，您这说的哪里话。不知道我们家芳菲怎么得罪您了？”
芳菲一向被众客捧得甚高，此时气愤难平，恨声道：“不就是一只破簪子，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有什么了不起，再好的我也见过。”
眼见哲宇又要发怒，水玲珑赶紧拍了拍芳菲的嘴，骂道：“你白在这风月楼混了一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根簪子是叶大少爷的心上人所有，谁叫你没有自知之明，还不赶紧向叶大少爷道歉。”
水玲珑毕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从哲宇对那簪子的态度就瞧出了端倪。
“对不起。”芳菲不情不愿硬梆梆的吐出三个字，说完转身就走。
“大少爷，您慢慢玩，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我。”
水玲珑欠了欠身子，也一并退了下去。
“是属下不好，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坏了您的雅兴。”江平安有些愧疚地说。
他见哲宇在督军府每日闷得慌，又听说风月楼是榕城男人都趋之若鹜的“温柔乡”，才和哲宇约好在此见面。
“不提这个了，你先坐下说话。”哲宇雍然陷在沙发里，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我要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江平安坐到哲宇边上：“我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蚕花庙会’节那天，您遇到的那位‘蚕花娘子’就是商会会长卜青云的女儿——卜家的二小姐卜玥汐。这位玥汐小姐年芳十七，尚未婚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哲宇剑眉一挑，送到嘴边的酒杯停在了空气中。
江平安低声说：“我花了重金，才从玥汐小姐的贴身丫鬟含烟那里打听到，卜二小姐已经有心上人了。”
哲宇的手指渐渐用力，“砰”地一声，玻璃酒杯应声而碎。
“那个人是谁？”洁白整齐的齿间滚出五个字。
“城北大兴钱庄的老板萧宁远的儿子萧翊辰。”
哲宇轻笑几声，把那枝簪子细细地抚弄一番，重新放入西装内袋：“不管是谁，敢跟我叶哲宇抢女人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站起身来，皮鞋踏过地上的碎玻璃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三天后，卜府不约而同的来了两位媒婆。
千千和玥汐的心神都很不安定，一个挎着画板，双手撑着下巴仰望天上的白云，一个坐在回廊，数着地下的落花。
直到丫鬟们跑来说，有媒婆来向两位小姐提亲，两人才愣住了。
玥汐知道，萧翊辰根本不可能那么快说服萧宁远，而千千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人一齐到了大厅，不见那两个媒婆的踪影。
卜青云一拳砸在螺钿嵌圆桌上，怒道：“我卜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也不是蓬门荜户，还没有沦落到让自己的女儿给人作妾的地步。叶哲宇和杨照天，真是欺人太甚了。”
千千和玥汐询问之下才知道来的两位媒婆，一位姓王，受杨照天之托，来向千千提亲，另一位姓毛，受叶哲宇之托，来向玥汐提亲。卜青云强忍不快，将两个媒婆打发了去。
卜夫人劝说了几句，他更是火冒三丈：“杨照天早娶了太太，且年逾四十，居然敢打千千的主意，还美其名曰千千有破案的才能，是上天赐给他的贤内助。至于那个叶哲宇，就更加离谱了，且不说他爹叶君贤十年前逼死千千的母亲，还把我打成重伤。单论他自己，就是个荒唐至极的人，不但家里早有一妻二妾，还喜欢流连风月之所，听说几日前叶哲宇在风月楼跟一个红妓起了争执，整个榕城都传遍了他的风言风语。我们玥汐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能嫁这样一个德行有亏的纨绔子弟。”
玥汐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卜青云面前：“爹，此生除了翊辰哥，我谁也不嫁。”
卜青云本来就揣着一股无明业火，闻听此言更是火上浇油，他一掌掴在玥汐脸上，顿时她的粉颊上起了五条血红的指痕。
第29章 强取豪夺（）
“你偷偷背着我和萧宁远的儿子私会，已经令卜家颜面丧尽，如今还口口声声要嫁给他，全无半点廉耻之心。告诉你，我提那三个条件就是为了断了那小子的念想。卜家跟萧家势不两立，我卜家的女儿也绝对不会嫁进萧家，你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玥汐掩面夺门而去。
千千于心不忍，几步上前，说道：“爹，卜家与萧家的恩怨是上一代的事，您一向是个明理之人”
“千千！”卜青云抬手截断了她的话，沉痛道，“这么说来你也是知情人了！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奕凡？佩云？”
卜夫人变了颜色，跺脚道：“怎么说到我头上了，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怒指千千，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个丧门星，你既然早知道玥汐和萧家的人来往，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看你分明就是想看我们卜家人的好戏。我们虽然不是你的亲身父母，好歹也养了你十年，你太毒了”
千千难以置信的望着卜夫人，只看到她两片薄薄的嘴唇不住的上下开合，一句更比一句难听的话蹦了出来。最后，她什么话都听不到了，只觉得脑袋沉沉的，整个人都开始摇摇欲坠。
“佩云，够了！”卜青云终于开了口。
卜夫人这才停了嘴，但仍是不解气，一边抹着泪，一边怨毒地盯着千千，目光如炬。假如眼神能够杀人，那么千千身上早就百孔千疮。
卜青云缓了缓语气，对千千说道：“别怪你娘口无遮拦，这件事你确有做的不当之处。从小到大，玥汐被宠坏了，做事从来只凭一己好恶，从来不计后果，奕凡的性格又冲动莽撞，但是你不一样，你温婉贤淑，知书达礼，三个孩子里面，数你最睿智稳重。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帮着玥汐一起胡闹。”
千千垂下头去，长长的睫羽下已经覆了一层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