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谷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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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谷是第一个看到她由十岁一夜间骤变成十七岁容貌的人。
血玲珑终究没有回答古谷“你是谁？”的提问，古谷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一抹悲伤隐忍在如霜般冷漠的眉宇间，终究，古谷还是没有认出她来。
“古谷的生命力很大一部分都在沉睡中，它们需要时间被唤醒。当古谷的身体恢复正常的时候，她也许就会记起自己来。”血玲珑无声地在心里自我安慰。但是就算是自我安慰，她用的词也是“也许会记起自己来，”而不是“一定会记起自己来”。从小到大，血玲珑一直都是一个很自卑的造梦人。被最亲近的人唾弃，卑微到尘埃里。
血玲珑的嘴唇被凛冽的苍雪涂抹的越来越苍白，她碧绿色的瞳仁逐渐涣散开来，大而透明。四面八方的雪花在血玲珑逐渐失神的双眼里汹涌，一场未知的灾难似乎已经在黑暗的角落里，秘密地酝酿出雏形。
第15章 第十一滴眼泪（）
雪花纷纷扬扬飘零在灰蒙蒙的天空里，像一场猜不出谜底的谜。
血玲珑十六岁那一年的尾声，她一个人孤单单地站立在山体大裂缝的中间，一动不动、表情如冰霜一般冰冷。大团大团黑色的乌云从血玲珑的头顶上滚滚而过，云层的边缘摩挲着血玲珑洁白如雪的头发，有五雷轰顶的感觉。
在作为古谷镇唯一出入口的山体大裂缝轰然闭合的时候，黑暗从天而降。血玲珑消失在大裂缝逐渐弥合的缝隙里。下一秒钟血玲珑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一脸恶毒的站在山体中裂缝中的裂缝中，对面是更加恶毒的古莲。
对亢奋地投入在造梦中的古莲来说，此刻的血玲珑绝对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你是怎么知道山体大裂缝的秘密的？”古莲白皙的脸刻薄的有些扭曲了，“哦！忘了，你是个哑巴。哑巴怎么会回答问题，我真是强人所难了。”不可一世的嘲弄在古莲妖艳的脸上荡漾开来，像能散发诡异香气的带有剧毒的花朵，看久了让人忍不住生厌。
这些时日里，古莲总是行踪诡秘，血玲珑早就注意到了她的这一点。血玲珑曾多次试图跟踪古莲，但是都无功而返。甚至有一次，她在跟踪古莲的途中，被自己的哥哥血凌空发现，结果被修理的很惨。
从那以后，血玲珑缺失了一条腿。在忍族的小皇子忍阿让不依不饶地逼问之下，血玲珑悲伤地用双手比划着，手语的大概内容是：她在自己制造的梦境中孤独一人行走的时候，突然遭遇意外。在那场突然而至的意外中，血玲珑失去了一条腿。
没有人清楚那场意外的细枝末节。血玲珑似乎很抗拒似的不愿提起，其他人很快也对这件意外失去了最开始的兴趣。“残次品”再一次像一个醒目的烙印一样，深深刻印在血玲珑的身体里。连忍气吞声都无法遮掩的羞辱，像一面面迎风而立猎猎作响的旗帜，摇旗呐喊着宣告世界末日。
后来有一天，时间应该是午夜时分。所有造梦人都已回到自己的洞穴入眠。天气阴沉难解，有种湿漉漉的潮湿感。
血玲珑像冰雕一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脚下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地，空旷而寂寥。比苍茫的冰雪地更加空旷的是血玲珑瘦小的身体下方，那条残缺不全的右腿。比冬天的落日更加寂寥的，是形单影只独自负荷起全身重量的左腿。
撕裂般模糊的声音，鬼鬼祟祟地在四下里出没。血玲珑背对着别有洞天宫殿，一脸淡漠地注视着正前方，墓碑一样冰冷沉重的山体出现一道裂纹。随着声音的逐渐清晰，一道骇人的大裂缝在断开两段的山体上出现。而在山体大裂缝的中间，古莲一脸邪恶的和血玲珑面对面相遇了。
有一刹那的惊慌，不过娇纵惯了的古莲很轻易地就稳住了自己。她目光轻蔑地一步步朝着血玲珑走来，就在古莲即将和血玲珑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你已经无缘无故失去了一条腿了，不是吗？……我是为你好。”
古莲像一股阴魂不散地风，从血玲珑的身边一掠而过。密密麻麻的寒意爬满残破不堪的身体，血玲珑仅由一只腿单独支撑起来的身体，有着极轻微地颤动。一棵棵安静的月妖树在冷落的阴暗天气里，永恒不变地散发着清幽的光芒。
血玲珑失去一条腿的第一百天，她的右腿在古谷的精心医治下，突然奇迹般地失而复得。然而当血玲珑心花怒放地来到古谷的住处“浅草窟”，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古谷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古谷却躺在一片血泊里，奄奄一息。古谷的心口处早已血肉模糊，无所依傍的心脏垂死一般，微弱地跳动着。
“为什么不能适可而止呢？”古莲邪恶入骨的笑脸，像一团滚烫的火焰一样，刻骨铭心的雕刻在血玲珑的眼睛里，皮肤上。
血玲珑一声不吭地陪着古谷直到深夜。古谷在一片血泊中闭上眼睛的时候，血玲珑思量着一定是夜深了。按照古谷的习惯，每到夜深的时候，她是一定会按时入睡的。血玲珑不想搅扰了古谷的睡眠，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零星的几片雪花像舞倦了的蝴蝶，自天空之上寂然地飘落。血玲珑面无表情地站在山体大裂缝中，目光寂寂地看向“别有洞天”宫殿的方向。
隔着厚重的石墙，血玲珑只能看到古谷模糊的轮廓。她像睡着一样平躺在一片雪地上，但是此刻她身处的“浅草窟”，被一整个世界的血红色铺满。
再过三个月，血玲珑就要长到十七岁了。到那个时候，她会经历生命里的第二次骤变。和现在相比，她的容貌和生命力会有很大的不同。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轻易地穿透厚厚地墙体，清晰地看见古谷年轻而漂亮的脸了。
位于血玲珑身体两侧的山体，像一个张开的嘴巴一样正在慢慢闭合。等到一分为二的山体重新合二为一的时候，高耸入云的山体内部突然呈现出另一个时空——时空之卵。
偌大的空间内，一片素白。古莲一个人悬浮在半空中，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托扶着。她盘腿而坐，裂开的嘴角扭曲着邪恶的笑容，大大的眼睛空洞而诡异。
血玲珑的突然造访，显然惊动到了古莲。周围的空气突然悸动起来，一股没来由的风悄然而至。古莲柔顺的白头发凌乱地在风里四散纠缠。半坐的身体很明显地晃动着，最后像一颗硕大的古良果从月妖树上坠落般，古莲从半空中笔直的掉下来。
愤怒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古莲阴影般的眼睛里跳跃。没有给古莲太多喘气的机会，血玲珑迎面逼视着古莲的双眼。在四目相交的那一刻，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古莲毫不设防的，让血玲珑轻易走进了自己制造的梦境里。
突然遭遇的极端恶劣的天气，如同一场天灾。声势浩大的冰凌像无数短小而锋利的匕首，疯狂而尖锐地叫嚣着，从四面八方朝血玲珑袭来。铅灰色的断云翻搅着所有的温度、时间和光线，置身其中的世界混沌黏稠的划不开。
第16章 第十二滴眼泪（）
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般冗长，距离有一个光年般遥远。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身体里、骨头间巨浪一样翻滚着，心像一面干涸的湖。
血玲珑走进的梦境里，古莲和古谷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一样，并肩走在一片开满鲜花的山巅上。如云朵般缭绕的雾气，温柔地弥散在两个人的身边。空气中有鲜花绽放时吐露的芳香，清淡宜人。
“小蝶，你有没有后悔过？”古莲突然站住，随手从云雾中，把一棵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连根拔起。绿色植物没有叶子，只开出一朵鲜红的花朵。花朵硕大妖艳而迷离，在湿漉漉的空气中不动声色的吐露着芬芳。
血玲珑惊讶于，古莲竟然唤古谷“小蝶”。
“后悔？后悔什么？”兀自走在前面的古谷，这才突然意识到古莲落在了后面，她闻声转过身来，一脸暖暖的笑意。
“后悔遇见我呀？”，古莲漫不经心地报以微笑，语气清淡地像是在回忆一段久远的、无足轻重的琐事。古谷一脸无辜的看向古莲，她嘴角扬起的浅笑，像早晨栖息在花朵上的露珠一样。虽然明亮而美丽，但是最终逃不过隐没在光线里的命运。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有点后悔遇见了你。”，古莲神情有些疏远的补充道，“不过，也不是经常有这种感觉。只是有时候，而且只是有一点，一小点而已。”古莲把右手上的迷离花朵转移到左手上，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那“一小点”。
花朵光滑的茎部在接触到古莲左手的那一刻，迅速长出尖锐的倒刺来。过于锋利的倒刺深深嵌进古莲的皮肤里。“雪舞，你没事吧？”
古谷竟然唤古莲为“雪舞”。
古谷焦急地走到古莲面前，试图查看一下古莲的伤势如何。但是情急之下，古莲很粗暴地把古谷推倒在地。她随即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脚步有些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一滴浓稠的像墨汁一样的黑色血液，从古莲刺破的皮肤里涌出来。
“叮咚”一声，落在坚硬的黑色岩石上。古谷像个毫无还手之力地小孩子一样，呆呆地望着那滴比黑色岩石更加黑暗的血液。古莲紧紧攥着那棵带刺的花朵，黏稠滑腻的黑色血液，不断从古莲白皙嫩滑手心里涌出来。
晨雾散去，山巅的天气反而更加阴沉难解起来。突降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下下来，一点点覆盖住脚边黑色的岩石。沉甸甸的风雪堆积在古谷的双肩上，灌满古莲单薄的一袭白衣，凛冽的寒冷敲击着两个年轻挺拔的身体。
古谷眼神空洞地落在古莲脚边的，那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上。黑色岩石和古莲的黑色血液，如今已经被一片苍茫的积雪覆盖。古莲低着头，眼神中的愧疚和慌张，逐渐被漫天弥漫的暴风雪取代，邪恶和怨毒在带刺的花朵和年轻少女的断掌间游离。
古莲手中带刺的妖艳花朵，突然变成一把闪着寒光的冰刀，锋利的刀锋准确无误地刺向古谷心脏的位置，年轻的身体瞬间没至刀柄。古谷沉静而美丽的脸在那一刻，茫然无辜的皱成一团。
“疼吧？一定会很疼吧？……”古莲手里握着被鲜血染红的冰刀，一下又一下在古谷的身体里，深深浅浅地捅着。残酷而邪恶的微笑，爬满古莲咧开的嘴角。漫天的大雪推波助澜般地狂吼着，冰冷的雪花被狂风揉进古谷的伤口处，瞬时被鲜血的温度融化，汹涌进裸露的心脏上，然后曲折蜿蜒成一条盛满悲伤的河流。
在大雪的中央，古谷感到自己的身体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最终不堪雪花的重负，轻轻摇晃着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
古谷安静的平躺在雪地上，一脸茫然地凝视着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晶莹透亮的双手徒劳地按在心口处，炽热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古谷的指缝间漫出来。
手持冰刀的古莲面无表情地迎风而立，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奄奄一息的古谷，眼神冷漠而狂热地，像是在观赏一只手无寸铁的猎物。古莲看向古谷暴露在冷空气里的心脏的时候，古谷鲜艳的血液投影到她冷酷的瞳仁里，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疲倦如同旧日午后阳光下的影子，以恰到好处的尺寸和角度，完完全全的把古谷遮盖住。一轮太过明亮的月亮，高高地悬浮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寂寂地散发出清亮的白光。无依无靠的，像一颗脱离月妖树的古良果，正在承受着一种失根的创痛。
恍惚中，古谷想起在自己幼小的时候，古谷镇一直流传着的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的内容是关于月亮的。因为被遗忘了太久，古谷只能记起零星的一些断片。
传说：古谷镇从前并不叫古谷镇，而是唤作“月亮城”。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没有人记得的那段时间，整个古谷镇被一轮巨大的月亮守护着。当时也像现在一样没有黑天和白昼之分，但是在皎洁明亮的月光笼罩之下，整个月亮城日夜沉浸在一片宁静祥和之中。
当时居住在月亮城的族人只有渔鱼族——一个团结友爱的种族。他们拥有永恒的生命和永远年轻不老的美貌，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在他们的生命里，从永远到永远的，一直都是歌舞升平的生活。
没有弱肉强食，没有勾心斗角。一天一天，日子过得慵懒逍遥而自在。然而有一天，沉睡在海底的渔鱼族突然从窒息中苏醒过来。她们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清任何的东西。曾经一片蔚蓝的海水，突然变得黑暗污浊不堪。海水动荡的厉害，渔鱼族的族人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
后来，也就是在那场动乱里，作为月亮城守护神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