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老炮儿是怎样炼成的-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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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也是欣楠生日，我们听说鼓楼新开了一家店，我带她去玩儿，坐车上两人还卿卿我我，当然那时候再过分也不会像现在的年轻人坐个地铁还恨不得坐对方腿上呢，那时候我们最过分也就是坐在一起偷偷的窃窃私语，坐到好像是地安门还是哪一站了，欣楠捅咕我，我说干吗啊，欣楠那眼睛示意我，我抬头一看，一个老头站在我们边，别看我们混混，礼貌还是有的，我站起来给老头让座，欣楠干脆也起来了和我站一起，老头头发都花白了，但是嗓子倍儿亮，说谢谢，年轻人真懂礼物，还祝福我们天长地久。

　　　　我当时觉得老头儿说的这句话，让我受用，天长地久，多好。

　　　　老头儿听不出口音来，但是我肯定他不是北京人，因为我们让座的原因，他跟我们多说了两句，说自己是个导演，上海人，来北京十多年了，还说是因为当初京剧进京什么的来的北京，是被调来北京云云，当时导演演员什么的还没现在这么火，但是坐公交的导演我还真没见过，我当时也是没事儿干，就逗他，我说导演也没车啥的还坐公交啊。

　　　　老头儿说不是每个导演都是大胡子的。

　　　　哈哈，我和欣楠都笑了，觉得老头人挺慈祥，不像个骗子，也就信了，反正我也不要去做演员。

　　　　老头非要留我个电话，那时候我还没手机，我就给他留个扣机，他说看我形象不错以后说不定可以找我演电视剧什么的，当时的我已经身经百战，对这种骗术早已无所谓，就说好啊好，你一定要捧红我。

　　　　老头儿也识趣说捧红是不可能，倒是可以串串戏什么的，还非说我像什么日本演员什么木村拓哉什么的，我当时也心情好，就听他扯淡呗。

　　　　我说那您姓什么呀？

　　　　老头说自己姓吴，然后说了名字，当时也没有百度什么的那么搜索的功能，我也没去搜过他，反正就当他是真的吧。

　　　　吴老头有一个最牛逼的功能，让我在以后的江湖中真是受用，就是丫不管说什么都倍儿真，说的那些话不管是真假，你慢慢都会信他是真的，也就是一站地儿不到，就把我侃用了，他的精力特别充沛，滔滔不绝，你根本感受不到他是60多岁的一个老头儿，然后说自己曾经是唱戏的，京剧，这个是你们北京的剧种，也是国粹，然后给我普及了什么梅兰芳马连良荀慧生等等，什么是四大名旦，什么是四大须生，说的我一愣一愣的。

　　　　欣楠更是听得入神，觉得老爷子真是博学多才。

　　　　吴老头说自己曾经家世显赫后来遇到了四人帮自己如何如何遭遇，后来被调来北京等等，住在陶然亭，现在在筹备一部电视剧什么的。

　　　　我那时候一直就质疑我说这导演混的也忒惨了，连个车啥都没有。

　　　　吴老头给我解释说自己现在这个项目还在运作，也不是那么顺利，为了让我相信还给我掏出名片看，那时候名片这种东西并不是很盛行，看他的名片倒是很牛逼的样子，然后我就把名片收了，后来发现名片上的电话是公用电话，不过你要真打电话过去，还真能找到他，你看看那时候的导演混的真是挺惨的，他要是年轻点我都恨不得拉着他入伙跟我干，干什么导演啊，混的这么悲凉。

　　　　吴老头跟我们聊的还挺投缘，要下车了还依依不舍的样子，但是我至今都没搞清楚当他下车的时候，忽然怎么跟我借的钱，这个细节我是想不起来了，但是我就特佩服丫跟一个陌生人都不到1个小时，就跟人借钱，而更傻b的是，我居然真的给他借了钱，当时我身上有些小钱，我伸手就给他借了大概3、4百的样子，吴老头下车的时候，说一定会还我。

　　　　我说没事儿没事儿，先用着。我当时真可能是被他洗脑了。

　　　　后来他走了，我也下了车，在车底下凉风一吹我tm清醒了，我怎么那么傻b就把钱借给了一个陌生人呢，我说欣楠你怎么也不知道拦住啊。

　　　　欣楠更是菩萨心肠，说看人家挺可怜，就是骗子也应该借他，你看都那么大岁数了，就是做骗子也挺不容易的。

第34章（）　
我还没容埋怨两句呢，欣楠却质问我哪儿来的钱，我各种编瞎话糊弄就把借钱这茬给放下了，后来我去真给那个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找吴导演，对方说是公用电话，当时我心说你看果然是个骗子，但是公用电话主说吴导演要是叫，你得等会儿，我去喊。

　　　　我一想算了，看来还真是个导演，就当我支持中国影视事业了。你看要说投资，我才是最早投资影视事业的人。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因为那段时间深爱欣楠，所以一直想做点正经的事儿，可是你知道像我们这种又没文化有没背景的人，做点正经工作还是挺难的，找了几个工作都没坚持多久都黄了，以至于我又开始无所事事，欣楠又盯的紧那段时间真是憋屈坏了，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一个传呼，号码很陌生，我还在奇怪，这是谁的号码，原本就不想搭理，可是对方连着呼了我好几个，我就有一搭无一搭的给回了过去。

　　　　对方说我是那个吴导演。

　　　　我说你是哪个吴导演。

　　　　他说就是在公交车上跟我借钱的那个。

　　　　哦，我一下想起来了，原来是吴老头啊，我心说老棒cei又想跟我骗钱啊。我打哈哈说哦，我想起来了，您好啊。

　　　　他说我是找你来一起做大事儿。

　　　　我差点没笑出来，还真把自己当导演了。

　　　　我说有什么大事儿啊。

　　　　他说你来一趟，来了给你说，顺便说了地址。

　　　　我当时闲的蛋疼，反正就玩玩儿呗，我想也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顺便再去把我的钱给收了，只要有地方我还真不怕他跑了，我当时也没带人，就一个人只身前往。那时候的我已经有些小屌，根本就不尿这些老家伙。

　　　　地点在南城一个叫京华宾馆的地方，我去的时候还真看见门口贴着一张纸，写着英烈传的牌子，我想看来骗子做的还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

　　　　我敲门，是吴老头开的门，看见我很热情，把我让屋里，我一看屋里墙上贴着好多照片什么的，说是选演员，影视这个行业从90年代到现在这个流程好像都没怎么变过，租个宾馆说剧组筹备，然后墙上贴满了照片，反正骗子剧组和真剧组基本都是这流程，真没有点分辨能力还真看不出来。

　　　　我当时看着墙上的那些演员，没几个认识的，那时候互联网什么的也没这么发达，有名的演员也确实就那么寥寥几个，真不想现在满大街都是演员，而且你依然记不住他们的脸，但是他们都好像已经很有名。

　　　　我看着那些演员，我说这都谁，导演给我一一介绍，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那些演员现在还真一个个都成名了，要是我有先见之明当时把他们的资料照片留着，现在兴许还能买些签名照啥的呢。

　　　　其实身在当时的环境谁也不会想到以后会怎么样，否则当初弄几套一二环的房子，现在怎么也得是坐拥数亿资产了。

　　　　人啊，就是永远不会对未知能有那么牛逼的洞悉能力的，能洞悉的才是真牛逼。

　　　　吴老头上来就给我拍了400块钱，我当时很诧异，他说感谢我当初借钱救急，这是利息，我连连推辞，他说是不是嫌少啊，我说没有没有，当初也就真帮你的。心里却后了老悔，早知道就给他多弄点钱，谁知道还有利息呢。

　　　　你看，我说了吧，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起初我要是还对吴老头有些怀疑，接下来的事情我就相信他真是导演了，他给我看了一堆的合同，还有跟电视台签的贴片广告合同啥的，那时候的投资拍摄电视剧还不想现在这么操作，不是说你把电视剧制作了然后卖给电视台，电视台去拉广告什么的，那时候制作电视剧一般电视台会跟你签个意向合同，给2分钟左右的贴片广告，然后这个贴片广告由制作方再去拉客户，最后用这个置换的钱来投资影视，而且那时候电视剧也没这么臭长，动辄7、80集的，那时候有的电视剧甚至就是上中下三集，吴老头的这个戏说讲的是一帮伶人，就是唱戏的人，如何弄革命的，反正我也不懂，他说的口沫横飞的，充满了激情，那时候我就从他身上认识到一点，不管你去干一件什么事情，首先自己得充满了热情。

　　　　吴老头这个戏现在有一个影视公司要做，但是其实也没那么多钱，估计也就是一个前期筹备资金，后面什么情况不知道，但从吴老头的感觉好像很稳的样子。

　　　　我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还钱啊。

　　　　吴老头说当然不是，一方面是感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另外一方面我这儿正好缺人，你要是有兴趣来跟我干。

　　　　我说我会干啥啊。

　　　　他说我看你挺机灵，你给我干助理。

　　　　助理？

　　　　嗯，导演助理。

　　　　我说导演助理都干啥啊，我也没干过啊，不会是端茶倒水伺候人吧，我可伺候不了人。

　　　　他说不是不是，就是给我做助理，跑跑腿，处理点事情，就像老板秘书似的。

　　　　我觉得挺好玩，我说行啊。有工资吗？

　　　　他说当然有，管吃管住，还有1000千多工资呢。

　　　　当时1000多工资算是挺多了，我一下反正也是闲着那就干吧，正好欣楠也让我改邪归正呢，万一干好了，说不定以后进军影视圈了呢，我给欣楠一说，欣楠也挺高兴，觉得我终于算是有了正当职业了，再说还跟文学沾边。

　　　　可是当我一开始干上这个导演助理，我才发现这里面水深火热的。

　　　　首先吴老头的这个戏特别的背，非常的不顺，从吴老头10年前的时候就开始写这个戏，中间的那些磨难就不说了，因为我没参与也没发言权，就说他从当初的上中下3集一直到现在的30集这中间就经历了好个时间的磨难，再到现在的投资方几易其主，我就觉得再没这么背的剧组了。

　　　　我刚上班没两天，剧组就出事儿了，投资方跑了，说这哥们好像之前做广告公司的，一直扎了很多帐，本来要靠吴老头这个戏翻身的，但是债主已经不信任他了，四处追债，后来他拿老头的这个项目又扎了一笔钱直接跑路了。

　　　　哪天早上我一到剧组的宾馆，就看乌泱泱的围了一堆人找这个投资方要钱，把吴老头围到中间逼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那么淡定，我想他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当时吴老头被一堆人围着，大家七嘴八舌，老头儿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哼哼着他的京剧，看大家都吵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地说：第一，我也是受骗上当者，和你们一样，我们应该同仇敌忾一起找他，第二，你们跟我要钱要不着，第一我没拿你们一分钱，第二，你们也没有我给你写的借条欠条，你们要这样，我就报警。

　　　　吴老头一副舌战群儒的样子，根本不尿这些要账的，我远远的看着，我知道论口才这些人可真是败给他们了。

　　　　那帮人果然从吴老头这儿讨不到什么好处，把剧组的电脑什么的搬走了，那种剧组就跟个皮包公司似的，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帮人走了，吴老头让我把他的行李搬回家，一副要东山再起的样子，我说接下来怎么办，他说接着找投资呗。他说他手里还有点钱，足够给我发工资，让我还跟着他干，反正我的利益不受影响，我想反正都这样了，也无所谓吧。

　　　　他家住在陶然亭的一个胡同里，曲里拐弯的一个小平房，进到屋里发现特别寒酸，我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家里就每个亲人啥的。他说没有，就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样子，我还挺佩服他这种豁达的。

　　　　东西还没放好，房东就找上门来了，死活让老头搬走，说是因为欠了好几个月房租，找不着老头人，我一听是北京人，就是靠几个破房子收房租过日子也挺难的一副样子。

　　　　老头把剩的不多的钱交了房租，一脸苦相。那时候还没有北漂这个词，但是他就是北漂的那一族。

　　　　我说干脆我请你吃饭吧。

　　　　老头说行。

　　　　吃饭的时候我才发现，老头这人是秧子死了架子不倒，点的尼玛全是贵的，什么大虾啥的，都是他平时爱吃的。

　　　　他看我迟疑的神情，说是不是舍不得了。

　　　　我说不是舍不得，明天都揭不开锅了，今天还要这么奢侈吗？

　　　　他说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吧。

　　　　我说你这心态还真好。

　　　　他说我都活了60多岁了，什么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你还年轻，以后大有作为呢。

　　　　我说我也就这样了。

　　　　我当时一边吃饭一边就想，明天就算了，不来了，免得还让他发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