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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大明乌纱-第7部分

小说: 大明乌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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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衙门的日子一如既往。张问也没必要和这帮跟班计较,计较也没办法,他手里只有一个自己人,管家曹安,还得办其他要紧的事。

    几个人一起走出县衙,外面就是县衙街,这条街挂着灯笼,但店面很少,来往的都是路人,东边有城隍庙,要从县衙街过去。向西走到县衙街的尽头,那里有个牌坊。

    高升介绍道:“咱们上虞县一共三个牌坊,县衙门口有个忠廉坊,县衙街东西一头还各有一个牌坊。”

    张问信步乱走,向南一转,不觉走到了沿江坊,那风月楼就在沿江坊上。这会儿夜幕刚近,曹娥江两岸的店铺都挂上了灯笼,红亮一片甚是繁华,江心有画船游弋,丝竹管弦之声,一派歌舞升平。

    一行人走到风月楼门口,高升说道:“堂尊要进去玩儿么?”

    张问看了一眼对面的茶馆,说道:“咱们去那边喝会儿茶再说。”

    几个人上了二楼,小二招呼着入座,张问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高升等人坐在旁边的一桌,不敢和堂尊同桌。

    张问也没尝出这茶馆的茶什么味道,看着人来人往生意兴隆的风月楼,他已经交曹安探明了,这风月楼正是沈家的产业。大咧咧去摸摸老虎屁股也好,先来个投石问路。

    “高升,过来……你在上虞县混了多久了?”张问勾了勾手。

    高升急忙把屁股从板凳上挪开,哗啦一声站起身,跑到张问面前,弯着腰说道:“小的打小就在这城里长大,这大街小巷转弯抹角没有小的不知道的。”

    张问笑了笑说道:“好,牛皮吹得震天响,那我考你一个,这风月楼后边的老板是谁?”

    高升瞪大了眼睛道:“沈家,沈云山啊,这个上虞县的人都知道。沈老爷可不得了,上虞县的青楼、典铺、丝绸、粮米、药材,没有不沾手的……”

    高升左右看了看,又低声道:“这沈老爷只有个女儿,叫沈碧瑶,听说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下边的人光是听见她的声音,魂儿就没了……”

    张问故意问道:“看来这沈云山是个大财主,沈家……他们家在朝里有人么?”

    高升歪头想了想,说道:“嘶……这个,小的倒是没听说。他们家几代都是商贾,在上虞县的田地也不少,倒没听说哪一代做过官儿。”

    张问一拍大腿,当下便说道:“笔墨侍候!”

    高升等忙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掌管拿笔墨,张问在纸上写道:着马捕头,立刻带快手到沿江坊,张问。写完递给高升道:“拿回去,给马捕头。”

    “小的这就去办。”

    张问和另外两个跟班结了账走下茶楼。不一会,方脸马捕头一脸浩然正气,骑在马上,左手按刀,时不时喊一声“闪开”,策马而来,马屁股后面跟着百十号皂衣捕快,拿刀的拿刀,拿弓的拿弓,还有十几个快手马队。场面十分强大。

    马捕头在高升的带引下,找到张问,跃下马来,单膝跪地道:“属下拜见堂尊。”

    “本官接到线报,有朝廷钦犯藏身在这风月楼中,给我搜!”

    “属下得令!”马捕头站起来,一挥手,喊道:“兄弟们,给我围了!”众皂衣一拥而上,风月楼门口的嫖客和拉客的妓女们四散逃窜,尖叫不绝,又有门口卖小吃饰品的小摊小贩,鸡飞狗跳,枣子果子散了一地,乱糟糟一片。

    张问在跟班的簇拥下走进风月楼,那老鸨急忙迎了过来,“大……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本官接到线报,楼内有钦犯,故带人搜查。如果查出钦犯,你等私藏之罪,坐连难赦!”

    老鸨一脸哭相,脸上一皱,粉末状的玩意簌簌往下掉,“哎哟,大人,咱们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私藏钦犯呀,风月楼的胭脂钱年年都及时完清,该孝敬的份子也孝敬了,从来都是守法和气经营,大人您这是……”

第11章 幽夜() 
张问对马捕头道:“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

    老鸨听罢大惊失色,这会儿把嫖客们从床上光屁股撵出来,以后谁还来风月楼呀?

    “等等……大人,借一步说话。”老鸨急忙说道。

    老鸨一边将张问带到厢房,一边回头对旁边的奴仆说道,“去告诉少东家。”

    少东家自然是沈家的少东家,张问听罢心道,这样一来,沈家需要自己的把柄,就更加合情合理了。

    一旦沈氏掌握了知县的把柄,便可以以此威胁收买利用……马捕头担心张问的安全,也跟了进来,老鸨摸出几锭银子,递给马捕头说道:“五十两银子不成敬意,给军爷们喝茶。”

    马捕头看向张问,张问看向别处道:“这都晚上了,大伙本来已画酉散班,跑这么一趟,鞋袜磨损也要钱不是。”马捕头听罢立刻将银子放进口袋。

    老鸨见罢,说道:“大人,这会儿可不能到楼上搜,不然咱们的生意也不用做了,也没银子孝敬爷们喝茶啊。”

    张问点点头,对马捕头道:“告诉兄弟们,钦犯极可能藏在柴房厨房那些地方,给我搜仔细了。”

    马捕头握刀一拱手,便走了出去。

    “谢大人高抬贵手,谢大人……”

    银子也给了,张问便低声道:“你们平时给了管主薄份子吧?”

    老鸨点点头道:“可不是,这街面上要是有人生事捣乱,可都该管大人的人管。”

    “哦……”张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走出厢房。这时马捕头走了过来,说道:“禀堂尊,小的们搜得仔细,没现钦犯的人影,恐怕是听着风声,跑掉了。”

    这么一会,还搜得仔细……张问一本正经道:“收队!今晚一定要注意戒备,力求抓住朝廷钦犯。”

    一帮快手撤出风月楼,马捕头摸出三锭十两的银子,默不作声地交给张问。张问拿了两锭,也默不作声地放进自己的腰包。

    马捕头低声道:“堂尊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差遣属下,属下下边这些人,家有老小,日子也不容易。”

    张问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风月楼,那混乱之中唯有寒烟的房门静静关着,屋里流淌着《高山流水》的乐声,他把自己的真面目锁在了她眼底,那就够了。他在跟班的搀扶下上了马,一行人刚走到县衙门口,就见着黄仁直急冲冲地赶了过来。

    “张大人……唉……”黄仁直下巴上的一撮胡子快要吹起来了,看了一眼周围的快手。

    张问对马捕头说道:“你们先进去。”

    黄仁直这才气呼呼地说道:“大人为什么要去搜风月楼?”

    张问瞪眼道:“弄银子。”

    “那风月楼后边是沈云山,大人没问问再去吗?沈云山就是您的债主!哪有这样办事的,这不是……”

    张问愕然道:“沈云山是我的债主?他远在上虞县,如何会把钱借到京师了?”

    “在京师那会不是给大人说了吗,大人借钱的那老爷,已经把债务转给了沈家,就是这沈云山,大人有了银子,还给沈云山就行了。现在反过去逼别人拿银子,这事儿办得,不是翻脸不认人吗?”

    张问无辜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他们也没打招呼,我怎么知道他们的关系?”

    黄仁直摸了摸胡子,说道:“得,这事就算了,刚刚沈家那少东家也给老夫说了,可能大人新到不了解状况,叫老夫给大人言语一声……大人,那会儿您在京师举步维艰,人家借钱也没要大人的抵押,怎么说也算点情义吧,这会儿可不能太过分了。”

    张问无语,过了片刻才说道:“我就是想借风月楼的事,给其他老板做个样。”

    黄仁直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把债还清了,老夫也就走了,怎么做官老夫也管不着。”

    张问听罢吃惊道:“黄先生要走?”

    黄仁直道:“老夫还是那句话,缘聚缘灭,原本不是人所能料。”

    幽深而冷清的宅子,白惨惨的月光。外边时而有打梆打点的声音,那声音单调、乏味、冰冷。

    张问回屋,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着,这环境让他觉得孤单,寂寞,他推窗想看着月色找回一些平静,看到的却只有后娘吴氏月光下一身素衣的清冷身影,在天井里仰望着月宫,好像她在盼着月上嫦娥现身和她攀谈一样。

    张问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她出过院门,当然更多时候他都不知道她忙着将自己藏在了府邸的哪个角落。他正要关窗,就看见一个黑影贴着院墙鬼祟地走向吴氏。张问即刻虚掩起窗。那是个男人,吴氏显然认识他,张问不可能看清他的脸,就连他的身形都辨识不清,但他瞥见了另一个他熟悉的身影——来福,此刻正窝在角落里窥看。

    次日,张问一脸困倦地在衙门里审查着旧宗卷,心里不断想着昨夜所见,他倒是没为父亲的名声多想,人已死,吴氏所为便与他毫无关系,况且以他所见,吴氏与那黑衣男子也只是匆匆一会,并未有任何越轨之举,当然,就凭那人敢为她夜闯县令府衙,便说明了许多。如果他是来福,这筹码找的还远不够,可来福不是他,也幸好不是。

    这时候大胖子管之安走了进来,肃立在一旁说道:“禀堂尊,有里长带村民送了一对犯人上县里来,龚典史已经先行收押在县牢,这是交上来的供词,请堂尊过目。”

    张问接过来一看,这正是一起通奸案,在村里就被人逮个正着,已经招供画押。

    “好了,本官知道了。”张问看了一眼门外的跟班来福,心道不如给来福点提示,希望他脑子够灵敏。张问回头问黄仁直:“只要招供就可以定案了么?”

    黄仁直点点头。

    “通奸罪怎么判?”

    黄仁直道:“这个好像是杖刑,打多少老夫记不得了,《大明律》有条文,大人翻来看或者问刑房书吏。”

    张问翻开大明律,找了一会,看见一列字:凡和奸,杖八十,男女同罪。

    “打八十,不是早打死了?”

    “败坏家族名声,败坏民风,官府不惩,怕是民间私行更要命。”

    “就没有情有可原,网开一面之说?”

    “大人,我倒不是对您的宅心仁厚有所怀疑,只是,您要对这些事网开一面,您的名声会跟那些作奸犯科的人一起坏了的,大明律再严,条条框框总有缝隙,这人言可畏,可怕在无孔不入,无所不能,好的都能传坏了,更别说那些本来就坏的。”

    罪犯都认罪了,张问自然依法判杖八十。还特意叫来福去传话,吩咐行刑的给他们留口气。之前那些话也特意让他听见了,希望这厮有所觉悟。张问并没有收到任何好处,却法外容情,顾虑得只能是年轻貌美的吴氏和家族的名声。

第12章 敲诈() 
来福传话回来,偷看了张问一眼,那一眼饱含深意,张问却假装没看到。

    到得酉时,敲钟下班,张问走回后宅时来福却跟了上来,到了僻静之处来福忽然一声“大人”叫住张问。

    张问心道这厮总憋不住了,脸上却不动声色。

    来福不像平时那般低三下四,腰板好像都挺直了,笑道:“大人,您待我不薄,就是在您这儿赚的实在太少。我命不好,家境清贫,要养家就是个无底洞,再加上最近时运不济……”

    张问道:“就说你想怎么样?”

    “二百两……哦,不,三百两!”来福用颤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我没那么多银子。再说了,你也没看到什么。”张问不想带到吴氏名讳。

    “我看到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跟外边人说什么?您想想,您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却连个意中人也没有,这院子里的女人,和您亲近的又年岁相仿的,就一位。”来福露出龌龊的笑容。

    “混账!一派胡言!”张问着实被这种无耻的臆想恶心到了。

    “一派胡言又怎么样?大人想跟我对簿公堂?”

    张问本想着让来福说个他承受得了的数字,把他从身边打发了就得了,但他的怒气不是假装的,即便他已经预想过来福会说出口的所有龌龊的言语。来福说得也没错,这样的丑事,真的或假的,只要有人说就有人信,张问他甚至不必看到那个黑色身影。就算借机跟吴氏划清界限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只会让人再多些谈资。

    来福见张问没说话,恬着脸说:“三百两银子和东家的仕途比起来,孰重孰轻?东家自己掂量掂量……”

    张问提笔用朱砂写了牌票,开了单子让来福第二天去帐房领银子,他只想让这人就此消失。

    第二天下午,衙门里一切如常,黄仁直走了进来,拿着一张名帖,说道:“大人,沈家的人邀大人去沈府一趟。”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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