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为妾-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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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祖父不知道的是，若是为了他自己，他完全不必走仕途，安安稳稳地在晋城做他的纨绔也能安度一生，无非被人骂没出息、庸碌无为罢了，他脸皮厚实一些，任由他们说便是了。但他想要配得上杨柳，不想有人在杨柳身后说她嫁了一个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草包。如果用杨柳去换这些，那么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大登科之后小登科，郑铎知道京城之中很多人家都这么做，他也想，他也想在皇榜之上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便遣媒人去白家提亲，但他不愿被人说因为想要未来岳父的提携，所以才想上门提亲，他想要等尘埃落定之后，纯粹只为了他自己，上白家求娶杨柳。
“郑铎你快帮我看看，这两根银钗，哪个好看？”郑铎才重新翻开书本，准备为几天之后可能的朝考做准备，潘魁已经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这回进京，他一直和潘魁住在一块儿。
“都不错。”
“你都没仔细看。”潘魁一手挡住了郑铎的书，一手拿着两根银钗让郑铎重新再看。
“你要送给谁？”
“好看的给小静，剩下的给我妹妹。”
“那容易，到时候你让你的小静先挑，剩下的给你妹妹就是。”
“那万一小静两个都喜欢呢？”
“那就都给小静。”
“那我妹妹怎么办？”
“那就再买一根。”
“可我身上的银子不够使了。”
为了耳根清静，郑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拍在了桌上，“先借给你。”
“郑铎你怎么还在看书？咱们这殿试不是都考完了吗？”殿试之后，潘魁看到书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吐，虽然他的名次不佳，但反正已经超过了小静对他的要求了。他现在就等着回乡祭祖立进士石碑的时候和小静求亲，然后嘿嘿，洞房花烛了。
“为了朝考。”
“朝考？什么朝考？殿试不就是科举的最后一试了吗？怎么还有这什么朝考呢？”潘魁说起‘考’字的时候，脸色可谓狰狞。
所谓的朝考，是殿试传胪后三天，在保和殿举行的，从新科进士中挑选庶吉士的一场考试。若是考过了，就能和殿试得中的状元、榜眼、探花一块儿进翰林院。如果被选中当了庶吉士，就要在翰林院教习三年。
“三年之后，还有个散馆考试，咱们是二甲的进士，如果散馆考试成绩优良的话，那么我们立马就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了。”
“翰、翰林院？”郑铎说了一串的话，潘魁都没有怎么听进去，只听到翰林院三个字，潘魁就已经有些腿软了。翰林院啊，所有读书人都想进但轻易进不了的地方，郑铎现在居然说他们有机会进去？
“嗯。”
作为读书人，潘魁自然不会不知道什么是翰林院，他消化了片刻之后，侧头问道，“也就是说，如果咱们考中了那什么庶吉士，就要在京城待三年？”
“嗯。”
“那如果考不中呢？”
郑铎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我朝的庶吉士选拔，先是看年貌的，你的年纪不大，样貌还算周正，应该能过初选。”至于后头的考论、奏议、诗等考试能不能合格，排名如何，郑铎就不敢确认了。那和科举没区别，都是个人的造化。
如果考不中的话，应当分别用为各部主事、中书舍人或者地方知县。再说回来，就算他和潘魁这回考中了庶吉士，如果三年以后的散馆考试考的不好的话，也依旧会被用为各部主事或者地方知县。这耽搁了三年还是一样的去处的话，真是不能再惨了，还凭白浪费了三年时光。
郑铎刚才和潘魁说的，所谓七品的翰林院编修，是最乐观顺遂的状况。
“那按你的意思，这朝考还不是所有人都能去考的？只有其中一部分有资格？你肯定是没问题了，我其实我倒是无所谓的，我这样的，应该还是比较适合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做个芝麻小官，我做县令，小静做县令夫人。”光是这么想一想，潘魁都觉得美滋滋的。
说起这个，郑铎也多少有些忐忑，在没有收到朝考的资格通知之前，他刚才说的所有都是一场空。当然，即便选上了也不一定能考过，但是选上了的话，也算是一次机会。若不能参加朝考，那么他也不想回乡祭祖了，就想多在京城留几天，看看能不能找机会补个实缺。虽然那其实很难，因为他身后没有家族作为依仗。
接到朝考通知之后，郑铎是松了一口气，潘魁是高兴了一阵子之后，开始哀嚎，“又，又要读书了。完了完了，殿试之后我这脑子就空了。怎么办？郑铎你和我说说，我该先从哪本书开始读起？”
“随便吧。”郑铎读书，一小部分是为了朝考，更多的，是为了静心。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朝考的日子。即便是不在意结果的潘魁都紧张得不行，就更不要说十分在意结果的郑铎了。虽然郑铎心里十分明白，朝考这事，他只能尽力而为，但结果能不能尽如人意，根本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郑铎你说得没错啊，这来参加朝考的，年纪都不大，还都长得很呀，郑铎你快看，那边那个男的，长得和你不相伯仲呢！”
郑铎对旁的男子的长相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潘魁一副他不看，就要摇断他手臂的模样，让郑铎不得不抬眼，本想装个样子敷衍一下潘魁，但很快，郑铎准备好的匆匆一瞥就变成了凝视，因为映在眼帘之中的那个人。
郑铎一直以为，当年他的安排之后，今生都不会再见到林睿，但此时此刻，林睿居然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和他一样，来参加选拔庶吉士的朝考。林睿在京城，林睿居然来了京城！郑铎满脑子都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潘魁见郑铎看林睿看得呆了，颇有些得意地说，“怎样？我的眼光很好吧？”再一回头，潘魁只看到了郑铎瞬间失了血色的脸，“郑铎？郑铎你没事吧？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被潘魁粗鲁地拍了几下脸之后，郑铎稍稍清醒了些，“我没事，突然之间胸口有些闷得慌。”
但怎么可能没事？他脑中翻滚着无数问题。林睿在京城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已经见过杨柳了？他为什么会来京城？明明上辈子，他根本就没有走仕途，难道难道他也和他一样，记得前世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杨柳会选谁？会和上辈子一样，只要林睿不要他吗？
出宫之后，林睿回了客栈。在客栈门口，他看到了林父，林父还未看到他，只是不停地在客栈门口徘徊。看得出来，他是在等他。
“爹！”
林睿一出声，林父立马就停下了脚步，大步走到了他跟前，“睿儿你回来啦？真巧，爹刚想出门给你买些吃的东西。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爹现在去给你买？”
“不想吃，我就想好好休息会儿。”其实林睿并不想休息，他只是觉得他父亲需要休息才这样说的。
“也对，你今天起的那么早，是该好好休息，那咱们先回去？”
在桌边坐下之后，林父不时地抬头看林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睿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便直说了，“这一回的朝考，和三年前的并无二致”依旧是挑选通过殿试的进士之中年貌好的前六十人，能以庶吉士的身份入翰林院的，依旧也是十取其二，也就是说，只有排在前十二名，才有可能。
听到六十人中只有前十二才能进翰林院的时候，林父有些紧张地拍了拍林睿的手，安抚道：“没事，其实京城也没有什么好的，衣食住行都贵。”
林睿闻言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那怎么办？咱们恐怕至少还得在京城待上三年。”
林父愣了一下，而后很快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你你是说？”
“爹，儿子是庶吉士了，接下来的三年时间，儿子得待在京城，于翰林院中供职。”
第109章 郑铎番外 （十八）（）
男大当婚；林睿并不排斥成亲；对于未来的妻子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娶妻娶贤，能替他孝顺父亲，管教子女就行；至于样貌；长得不好看也没关系；他要看模样好的；拿面镜子自照就是。
“婚姻大事；父亲您替我做主就行。”
“那怎么行？娶人家姑娘的是你；和人家过一辈子的也是你，爹总要老的。”
林睿在皇榜上的名次或许不是很显眼；但他胜在年纪轻，年轻也就意味着有更多升迁的机会和可能。
京城之中，云集了不少商户；能在京城这样繁华的地方站住脚跟的，那几乎都不是小商户；这样的人家不缺银子；缺的是稳定的门路。财帛动人心；但人心易变，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姻亲更牢固的关系了。
世家出来的子弟；几乎不缺银子和门路；士农工商的观念又根深蒂固；除非家道中落，不然是不会考虑和商户结亲的。如林睿这般家在外地，在京城没有根基的新科进士，特别年纪又这般轻的，在商户之中很受欢迎。皇榜出来当天，就有人上门或直接、或旁敲侧击地询问林睿在家乡是否已有亲事。
若林睿不曾参加科举，那么或许两三年前，林睿的婚事就该定下了，对方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商户出身。可现在林睿当初弃武从文是如何的艰难，那些个场景，林父历历在目，既然林睿已经开始踏上仕途，那么很大可能，将来他的孙子也是要走仕途的，他不想孙子如儿子一般辛苦。
“爹您还年轻着呢，别说不吉利的话。”林睿知道，他爹既然会这样问，自然是已经有了大概的人选，于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等着他爹和他说明。
“这前几家都是商户”主要是衣和食方面的，“还有这家，就来过一次，这两天也没音信了。”
听出父亲语气之中的可惜之意，林睿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纸上写了个‘白’字，后头零零散散地又写了好些字，但具体都代表什么意思，恐怕只有写下这些字的林父自己最是清楚明白了。
“这家是”林睿只提了个开头，林父就接下去说，“是位正经的官家小姐，据说家世、样貌都没得说，就是年纪大了些，只比你小一岁多。”当初听说是官家来人的时候，林父简直受宠若惊，但这么几天以来，也就只惊了这么一次罢了。那天他其实还有些‘嫌弃’这位白姑娘的年纪，快十八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出孩子来，但经过几天的沉淀，林父看来看去，好像还是白家的这位听着最体面。但他想通了没用，指不定人家也想通了，又不愿意低嫁他们这样的‘寒门’了。
“官家小姐？”林睿思索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儿子觉得不妥。”若他当真娶了这位白姑娘，那么按照他爹刚才的模样，只怕以后他爹还要多‘伺候’一个人。他之所以努力读书，于科举上出头，就是为了让他爹过好日子的。官家出来的姑娘，只怕只懂得如何被人伺候，而不知道怎么侍奉公爹。与其如此，不如娶个商户出身的女子，商户多是处事圆滑之辈，能屈能伸的多，想来应该能在他当值的时候处置好家中诸事。
“怎么不妥了？听说官家的姑娘那自小都是学着琴棋书画、礼仪长大的。”说完之后，林父叹了口气，“现在人家那儿也没声了，你就是想娶人家，只怕人家也未必肯嫁。”
林睿闻言，只是笑笑，并不与林父争辩什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头郑铎从宫里出来之后，立马就招来了风行质问，问他是不是认真盯着白府与外界的联系，会不会在他‘失职’的时候，白府已然将杨柳的婚事定了下来，又或者，杨柳是不是经常出府，期间与旁的男子见了面，定了终身。
郑铎问得很急，这所有问题的答案，他都是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当然，害怕的是肯定的答案。
风行给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他十分确定，杨柳并未与人定下终身，不论是私定，亦或者是父母之命。
这样的答案，只让郑铎的心安了片刻而已，只要林睿在京城一日，只要杨柳一日未曾坐上花轿，入他家门，他就没法安心，或者还不止，这一世就像是他偷来的，因为很有可能在今生漫长岁月中的某一天，杨柳会记起前世种种，会记起林睿的好，记起他的坏，郑铎只愿，那是在他们生命终究的最后一刻。
抱着想要给杨柳一个体面的心情，郑铎参加朝考的时候竭尽了全力，如果他当时抬头看上一眼，提前看到了林睿的话，那么他或许就不会去争取这个所谓的庶吉士了。他会去补一个外放的缺，林睿一日在京城，他就一日不回来。然天意弄人，他和林睿此后三年，只怕会在翰林院多次不期而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