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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八-第44部分

小说: 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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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郊迎是周室大礼,多至十里方亭,来宾非圣即贤,至少也当是凯旋的功臣。周室式微,既无重大宾客,也少功臣归门,天子久未郊迎了。

    颜率收回拜帖,稍显尴尬,因为拜帖的确不该给天子看,是自己高兴过头了。

    此番六国共相省亲,周天子摆出天子仪仗躬迎,附近各邑百姓无不惊动,纷纷扶老携幼,赶来观看这场热闹。

    这场热闹真也够看的。站在邙山顶上远眺,宽阔的官道上,一方是威武雄壮、气势磅礴、绵延近二十里的纵亲车马,一方是五彩缤纷的天子仪仗及天子治下服『色』各异的苍头百姓,从洛阳东门至十里方亭,男女老幼分立官道两侧,万头攒动。

    探亲人马渐趋渐近十里方亭,远远望到天子王辇的华盖。

    队伍慢下来。

    距一箭地,探亲车马停下,分列两边,苏秦、公子卬两车驶出,天子仪仗队起礼,迎宾雅乐奏起。接着是烦琐的大周郊迎、觐见仪式,包括赐御酒、赏胙肉等,前后持续小半个时辰,继而是苏秦登上王辇,与天子同归王城。

    探亲车马分作两队,一队百余车,打头的是公子卬,由颜太师和两位周公作陪,紧紧跟在王辇后面,大队车马则由韩国公子章引领,屯于伊水岸边。

    回到王城,显王上朝,升入正殿。

    苏秦、公子卬行过觐见大礼,苏秦击掌,二十多个礼箱被人络绎抬入。

    “陛下,此番会盟,燕国夫人也随燕公来了。”

    苏秦叩毕,从袖中『摸』出礼单,朗声唱道:“大周天子陛下,六国纵亲,会于孟津,因事务在身,六君未能觐见陛下,无不引以为憾,共托臣并纵司特使魏卬向陛下请罪。此为六君所献,请陛下验看!”

    此时六国已经相王,苏秦未提六王,只提六君,又用觐见一词,显然是在维护周室面子。内臣心知肚明,接过礼单,遂依往常惯例,立于一侧唱宣:“楚贡龙珠二十,白璧十双,丝绢五十匹;齐贡……”

    内臣句句不离“贡”字,并在此字后面有意拖音。文武百官无不面呈喜『色』,豪情满怀,唯有显王如万箭穿心,皱起眉头,不及内臣唱完,便吃力地摆手:“不必唱了,也不必验了,都抬下去。”又转对苏秦和公子卬,挤出一笑,“劳烦诸位公侯费心!二位请起!”

    礼箱抬下。

    苏秦、公子卬谢过,起身落座。

    显王扫一眼颜太师、两位周公和百官:“诸位爱卿,时辰不早了,散朝!”又转对苏秦,“寡人在御书房备有薄茗,苏子可有雅兴?”

    “臣荣幸之至!”

    显王率先起身,睬也不睬公子卬,径自走向旁门。苏秦朝公子卬拱拱手,跟在内臣身后,也走出去。

    公子卬正自尴尬,颜太师近前一步,朝他并两位周公揖道:“在下早备薄酒一席,欲请魏公子和两位大公府中畅饮,望魏公子和两位大公赏脸。”

    公子卬回礼:“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四人步出正殿,驱车径投颜太师府中。

    御书房中,显王与苏秦分宾主坐定。

    早有宫女摆好茶具,显王端起一杯:“苏子,请!”

    苏秦没有举杯,而是起身离席,跪地叩道:“罪民苏秦有不赦之罪,乞请陛下责罚。”

    “咦,苏子何罪之有?”显王有些不解。

    “陛下,”苏秦再叩,“罪民有大不敬罪三,一是身为大周子民,未为大周尽力,有不忠之罪;二是合纵列国,共制一秦,却未及时面奏陛下,有僭越之罪;三是约六君会盟于孟津,却未能说服六君觐见陛下,有犯上之罪。罪民有此三罪,罪罪不赦,乞请陛下降罚!”

    “唉,”显王长叹一声,放下茶杯,“苏子请起。天下无忠,何来不忠?天下无上,何来僭越?列国诸君早视寡人如草芥,寡人何能迁过于苏子?”

    显王扫一眼颜太师、两位周公和百官:“诸位爱卿,时辰不早了,散朝!”又转对苏秦,“寡人在御书房备有薄茗,苏子可有雅兴?”

    “陛下……”苏秦泣下。

    显王起身,扶苏秦坐于席位,回至自己席位坐下,再次举杯:“寡人邀你来,不是谈合纵的,也不是谈天下的,是请你品茗的。苏子,请!”

    苏秦以袖子拭去泪水,亦举杯道:“陛下,请!”

    二人各啜一口,显王放下杯:“寡人另有一事欲问苏子。”

    “苏秦知无不言。”

    “苏子合纵列国,寡人已有不少风闻。寡人甚想知道,苏子前往燕国时,可曾见到燕国夫人?”

    苏秦点头:“见到了。”

    “雪儿她……一切可好?”显王身子微倾,不无焦急。

    天子不问天下大事,只关心女儿安危,倒令苏秦感慨万千,眼中湿润,颤声应道:“燕国夫人一切皆好!”

    显王越发焦急:“苏子,请说真话!你是在哪儿见到雪儿的?”

    “回禀陛下,”苏秦以袖拭去泪水,“没有燕国夫人,就没有苏秦今日。”

    “此话怎讲?”

    苏秦遂将自己在燕国的遭遇细述一遍,说他如何在燕国落难,如何遇到燕国夫人,燕国夫人如何帮他引见燕公,又如何助他合纵等,听得显王心驰神往,唏嘘再三。

    “陛下,此番会盟,燕国夫人也随燕公来了。”

    “哦?”显王又惊又喜,“雪儿来了?你可见到她了?”

    苏秦摇头:“臣只是听说她来了。听说燕国夫人甚念陛下,此番会盟,燕公特偕夫人同行,本欲在会盟之后与夫人一道觐见陛下,不想却……”

    “哦?”显王心头一凛。

    “燕公突然接到太子急报,与夫人一道匆匆回国去了。”

    “燕国可有大事?”

    “据臣所知,是秦使赴燕问聘,欲嫁秦室公主予燕国太子。”

    “太师请坐!”见过礼,显王嘴角努一下旁边席位,淡淡说道。

    “哦!”显王长出一口气,举杯,“来,苏子,请茶!”

    “谢陛下!”苏秦举杯,品啜。

    一行四人步出正殿,驱车径投颜太师府中。

    显王放下杯子,换个话题:“寡人深居此宫,不知宫外风情。听闻苏子是轩里村人,就在寡人眼皮底下。可否说说你的家人,让寡人开开眼界?”

    “谢陛下关切!”苏秦起身跪地,叩首,“臣出身贱微,世代为大周隶农。三世之前,臣先祖苏文一心农桑,耕作得法,加之风调雨顺,连续八年丰收,被里正举荐,得以觐见天子安王。天子安王龙颜大喜,嘉勉先祖,特赐匾额,赐良田一井,除隶农籍。传至家父苏虎,家父感念天子浩『荡』龙恩,毕生力事农桑,奢望再得陛下嘉勉,无奈天不作美,虽终年积劳,夙愿难偿,家父也因此积劳成疾,久卧病榻。家父寄望臣力事农桑,重振祖业,臣却志不在此,有负家父厚托。臣……”言及此,连连顿首,涕泣,“臣为臣不忠,为子不孝,实乃不忠不孝之徒啊!”说毕,大放悲声。

    周显王何曾听得属下臣民这等忠义故事,大是感动,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078章  痴君臣妄心执迷 败家子衣锦还乡(6)() 
“苏子请起。”显王恍过神来,亲手扶起苏秦,转对内臣,“拟旨,轩里子民苏氏一门历代耕作,尽忠持家,育子苏秦,堪为人中英杰,以一人之力,成就六国纵亲,功追日月。赏苏门良田五井,封苏虎为稻人,举家晋男爵,钦此!”

    “臣遵旨!”

    因是六国共相,身份显赫,又有公子卬不离左右,苏秦无法脱身。

    一直拖到翌日卯时,苏秦方才别过周天子,与公子卬一道离开王城,到伊水岸边会齐探亲人马,浩浩『荡』『荡』地赶往轩里。省亲长龙前后摆动,官道上马蹄声声,车轮辚辚,烟尘滚滚,六国彩旗随风招摇。

    为让老人走个团圆,将近午时,苏厉与苏代将家人全叫进来,吩咐他们谁也不许出门,齐齐跪在正寝榻前。

    王城距轩里『毛』三十里路,但因走的是官道,多绕了二十里,又在伊水渡口耽搁不少辰光,到轩里时已是后晌。

    一人一狗一路狂奔到家,还没跨进院门,堂间就传出小喜儿和大哥苏厉的悲哭声。

    远近村邑再次震动,看热闹的人群就如赶集市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伊水东岸,将轩里村围了个水泄不通。

    对于这桩洛阳人无不知晓的重大事件,苏氏一门却被蒙在鼓里。昨日洛阳倾城迎接苏秦之事,虽然有人通报,甚至有村人信誓旦旦地说他亲眼看到六国丞相就是苏秦,但苏家人仍旧将信将疑,尤其是苏秦的嫂子,压根儿不信。

    许是魏惠王忘了承诺,并未如公子卬所言派遣御医为苏虎诊病。苏虎病情持续恶化,这日凌晨说起胡话来,一口一个秦儿,声音越说越低,到后来只见张口,不见出声,鼻孔里更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连苏姚氏递水,他也喝不下了。

    苏厉知道老人要走了。

    为让老人走个团圆,将近午时,苏厉与苏代将家人全叫进来,吩咐他们谁也不许出门,齐齐跪在正寝榻前。

    正堂摆着一口全新的柏棺,桐漆油光可鉴。

    安顿好苏虎,苏厉把他的头微微抬起,嘱妻掀开门帘,好让苏虎能够看到棺材。

    苏代走过去,将棺木敲得梆梆作响,大声道:“大,这是一口柏棺,是二嫂为大买的!”

    苏虎眼角盈出泪,目光转到小喜儿身上,嘴巴微微蠕动。

    “大……”小喜儿跪前几步,将头伏在苏虎身上。

    苏虎嘴巴又动几动,依旧不见声音。他想抬那只能动的手,却抬不动。苏姚氏看到,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小喜儿脸上。

    苏虎的手指吃力地又动一下,看样子想为小喜儿擦泪。

    正在此时,村里一阵『骚』『乱』,村人们纷纷涌向村外。

    不一会儿,苏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人大呼小叫着跑进来:“苏老哥,苏老哥,快,有大事喽!”

    听声音就知是麻姑儿。

    苏代看向苏厉。

    苏厉努嘴,苏代迎出。苏厉妻、苏代妻互望一眼,跟着跑出。天顺儿几个娃子也想出去,刚刚站起,听到苏厉发出重重的鼻音,忙又跪下。

    阿黑的头伏在小喜儿的脚边,一动不动。

    “嘘!”苏代怕她惊到苏虎,打个手势,压低声音,“麻姑儿,啥事儿?”

    “天哪,昨天周天子郊迎的那个六国丞相,真就是咱家的二少爷哩!”麻姑儿压抑不住一脸兴奋,“快,快点儿告诉老哥儿,还有小喜儿!”

    “麻姑儿,你说的当真?那人真的是二哥?”苏代且惊且喜,半信半疑。

    “麻姑儿啥时候跟你说过假话了!”麻姑儿瞪他一眼,“车马都过伊水了,整个伊里翻了天,方圆十里全去迎接,只你一家傻愣在这屋子里!”

    苏厉妻正朝头发上『插』簪子,闻听此言,目瞪口呆,手中簪子“啪”一声落地。

    苏代妻急回屋里,跪在地上,兴奋地说:“大哥,快……快对阿大说,二哥真的回来了!二哥做了大官,是六国丞相,车马正过伊水,一会儿就到家了,是麻姑儿说的!”

    众人谁也没答话,面面相觑。

    苏厉不无狐疑地盯住她,正要说话,麻姑儿走进,见是这个阵势,生生把口边的话咽回,快步走到苏虎跟前,将手抚在他脸上,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苏老哥儿,是我,你大妹子,看你来了!大妹子告诉你一件喜事儿,是特大喜事儿,你那个二小子回来了!真没看出来,他这番有大出息哩,是六国宰相、纵约长,听人说,他胸前挂着六块大金印,六个国君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滴溜溜地转。昨儿他就回来了,周天子听说他回来,起驾郊迎十里,摆出五彩阵仗,全洛阳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周天子迎到二少爷,将他让进王辇里,请进王宫里!我的老哥儿呀,这下你的心里可算是美气了!”

    所有目光都在注视苏虎。

    苏姚氏没吱声,小喜儿自然认为麻姑儿知道公公挂念苏秦,想让他临终之前得个安慰,嘤嘤咛咛,哭得越发伤心。

    苏虎合上眼皮,嗓子眼里咕噜一声,谁也不晓得他说的什么。

    听声音就知是麻姑儿。

    从表情上看,苏虎显然不信。

    为让老人走个团圆,将近午时,苏厉与苏代将家人全叫进来,吩咐他们谁也不许出门,齐齐跪在正寝榻前。

    麻姑儿急了,正要变个法儿解释,门外一阵马蹄声急,几名宫骑先一步赶到,在司农的引领下,停在门外。

    “谁吹谁不是人!那年在王城大街上,有个白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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