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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部分

不平则鸣-第143部分

小说: 不平则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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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三却掀摆起身,当着众人的面,平声缓道:“郑将军,徐某有话想要问问在场诸位。若论力气,我比之洪将军,自然是弗如远甚。可我却能胜过洪将军,这是为何?”

    郑七眯起眼来,默不作声。而她右手边,有一位面上带笑,白净清秀的女将军应道:“你起先按兵不动,任打任骂,偏巧阿忠又是个直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见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真就打上瘾了,未曾料到你还有后招。而等你反攻之时,阿忠全无防备,力气也用得差不多了,你但凡使点儿小招数,就能将她死死制住了。”

    徐三抬眼,向着那说话之人看去。她不语带笑,瞧着好似十分亲切温和,可她说起话来,说洪忠是“直肠子”,而徐三却是“小招数”、“弯弯绕绕”,可见她这胳膊肘,还是往洪忠那儿拐的。

    但她说这话,也未必就是为了挤兑徐三,替洪忠说话。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她看徐三时,并没有厌恶与忌惮。她偏向洪忠,很有可能是为了迎合在场其余将士,说出诸人心中的念头。

    徐三听着,却只是一笑,仰头说道:“是,将军说的没错。依徐某之见,咱们大宋,就像跟洪将军是一般的性子,沉着痛快,金国敢来挑衅,咱们就打回去,打他落花流水,铩羽而逃。可是金国,说不定就像徐某一样,小人行径,暗地里积攒实力,只等着趁其不备、趁其懈怠、趁其轻敌之时,举兵反攻,乘虚而入。”

    她此言一出,庭中诸人,俱是面色微变。先前那脸上带笑的,窃窃私语的,也纷纷收敛笑容,噤声不语。就连郑七听了,都忍不住抬起头来,正视着这位久不曾相见的大姑姐。

    方才那不语带笑之人听了此言,也不由深深看了徐三一眼。而她是个有眼力见的,听了这话,也不敢似方才那般贸然开口,只稍稍移开视线,看向身侧的郑素鸣——毕竟郑七乃是温阳城中的主帅,每次金国来攻,都是她发号施令。哪怕徐三说的有道理,那也绝不能出口赞同,否则就是间接打了郑将军的脸。

    郑七沉默片刻,面上也没甚么多余的表情,只吩咐了下去,让人将动弹不得的洪忠抬到军医处,至于徐三,由于只是皮肉伤,用不着把脉,只让人给她拿了些疗伤之药,又给她及随行之人安排了住处,至于徐三所言,却是丝毫未提。

    徐三心下一叹,知道战事虽急,可她初来乍到,官家也没给她什么好身份,她若想挤入主将帐中,急也没用,只能再看时机。今日洪忠之事,已经算是开了个好头,成功向众人证明了她的实力,从此以后,至少这军营里头,没有哪个敢小瞧这位京中来的文官了。

    徐三只顾一个劲儿地思虑正事,顶着这张满是鲜血的脸就回了住处。她那几个随行的女子见了,都吓得面色大变,就连向来沉着冷静的梅岭都怔了一怔,忙不迭地端来净水,给她擦脸。

    那冷水一碰伤处,立时激起丝丝痛意,饶是徐三,都忍不住眉心一跳,死咬牙关。幸而梅岭低低问起了今日之事,徐三随意答着,也算是转移了些注意力。

    梅岭听过之后,心上安定了不少。她抿唇笑着,柔声说道:“姓洪的倒霉,撞了个正着。幸而娘子不曾出事,不然院子里那些小娘子可是要慌死了。先前中贵人交待了,娘子这儿若是出一点岔子,就要将她们的身契转成官奴。一旦成了官奴,赎身可就难上加难了。”

    徐三听着,睫羽微颤,暗道梅岭故意提起这赎身二字,肯定是想委婉提醒自己,毕竟她当年答应过梅岭,等她干得好了,就给她赎身,买个平籍,让她参加科考。

    徐三倚在榻上,默了一会儿,又勾起唇来,轻声道:“梅岭,其实你的身契,我早就跟中贵人要过来了。为了这个,我好说歹说,就差将我这点儿身家全抵押给他了。等这次事了了,咱们一回京,我就给你赎身,还要给你担保。以后你好好干,咱们不再是主仆,而是同僚。”

    梅岭稍稍一顿,一边很是温柔地给她涂抹药膏,一边低低说道:“我啊,从前自视甚高,可跟了娘子之后,才算是明白过来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又算是甚么。我不急着走,娘子也别急着赶我。”

    徐三却是有些诧异。她若是不急着走,方才为何要提起甚么周文棠、身契、官奴之事?难不成只是随口一说?可听着又不大像。

    徐三正低头想着,忽地听得门外有一阵十分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她一听,就知道是韩小犬过来了。

    徐三立时坐直身子,心里有些发虚,想着自己鼻青脸肿,没个人样,若是让韩小犬瞧见了,指不定要怎么嘲笑自己呢。她正想着该怎么遮住面部之时,韩小犬却已经跨过门槛,大步入内。

    男人一袭玄衣,逆光而来,漆黑的眸子里阴沉无光。徐三见了,摆了摆手,让梅岭退下,而梅岭犹豫了一下,便将还没涂抹完的药膏塞进了徐三手中,却不曾将那小瓷瓶交给韩小犬。

    这小瓷瓶在徐三手中握着,还没暖热乎呢,韩小犬就坐到榻前,一声不吭,掰开她的手指,将那药瓶扣了出来。他拔开塞子,有些笨拙地将药膏涂到手上,接着小心翼翼,给徐三红肿的伤处涂了起来。

    他哪怕再小心,到底还是个糙汉子,比不过梅岭动作轻柔。韩小犬一涂药,徐三就有些忍不了那疼劲儿了。她嘶的一声,轻轻呼痛,无奈笑道:“你啊,跟那甚么的时候一样,没轻没重的,总能弄痛我。”

    她此言一出,韩小犬的手立刻又小心了不少。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轻轻沾一丁点儿药膏,又伸着指头,点到徐三的伤处上头,瞧那架势,实在有些好笑,却也令人动容。

    可他向来是个别扭的性子,纵然手上十分小心,嘴上却仍是不饶人,只沉声说道:“疼?疼也是该的。都是你这小骗子吃饱了撑的自找的。”

    徐三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啊。你这只小狗子,不就是我吃饱了撑的,自找来的疼吗?”

    韩小犬薄唇紧抿,故意眯眼说道:“你再说,我今夜就让你更疼。往常我顾惜着你,不敢全入,也不敢使大劲儿,今夜哥哥我还就”

    眼见得他越说越口无遮拦,徐三嗔他一眼,本就红肿的脸更加红了几分。她狠狠拧了他那结实的大腿一把,总算是成功让韩小犬止住了话头,没再继续没羞没臊下去。

    而韩小犬看了她两眼,默然半晌,又皱眉说道:“三娘。这个官,你就非当不可吗?你我如今都还算是有些银子,咱们若是归隐世外,也能过得不错。你这小骗子,也不用活得那么累了。好歹也是二品的官儿了,竟然还上赶着给人家挨揍!”

    韩小犬越说越是愤慨,眼神也愈发阴鸷,恨声说道:“真想用我这拳头,把伤你那人往死里揍!”

    徐三心上一顿。她缓缓伸手,握住了韩小犬的大手,微微摩挲着他的手心,感受着那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火热。韩小犬的身子,总是这般的热,跟个小火炉似的,有时候夜间一摸,甚至还有些烫手。

    徐三摸着摸着,只觉得心中也渐渐热了起来。她抬起眼来,撒娇似的轻轻说道:“不当官儿,如何养的起你啊。我得让你过上好日子才行。”

    韩小犬紧盯着她,缓缓说道:“有你在,已经是好日子了。”

    徐三闻言,凝视着他,又认真说道:“这还不够。我不止要让韩元琨过上好日子。我还想让所有像韩元琨一样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为了这个,我可以倾尽所有,做甚么,说甚么,撒甚么谎,受甚么伤,挨甚么打,我都可以。”

    韩小犬凝望着她,薄唇紧抿,噤然不语。

    他甚至有些鄙夷自己。他仇恨着这个国家,这个制度,他也渴望着有人能够逆天而行,改变这种畸形的、不公的社会现状。他知道,必须要有一个人,像她说的那样,似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将一己之所有,投入到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的美梦与热望中去。

    可是他不希望这个人是她。

    这是他难以说出口的自私。他希望她完全属于他,而非这个冰冷的国家。

    男人坐在榻侧,望着她那高高肿起的脸颊,心中有些酸楚,忍不住轻轻低头,吻上了她还未涂药的那片伤处。徐三见他又凑过来,还当他是又想要了,赶忙推他道:“乖狗子,别胡闹了。我就歇一小会儿,哪儿够你折腾的?”

    她眉眼弯弯,又玩笑着道:“等我夜里回来,由你折腾。只要你对着我这张脸,还下得去手。”

第184章 塞外长星沉碧海(四)() 
塞外长星沉碧海(四)

    那被徐三撅折了胳膊的洪忠,果真是个直肠子;先前还对徐挽澜很是轻蔑;可自从被她揍了之后;反倒对徐三心生敬意;当她是个人物了。

    而徐三在和洪忠切磋武艺之时,就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了个明白。金国狼子野心;他们屡次三番;前来挑衅;一是为了让大宋掉以轻心,以后便可攻其不备,二来;则是为了吸引大宋的火力,让其本就不甚充足的粮草和火/药急剧消耗。

    在徐三看来,为了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兵策有二:其一;对于金国的每次挑衅,降低火力及攻势;既然金国想让大宋懈怠;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以为大宋的火力已经消耗殆尽;其二;就是主动出兵;偷袭金军。毕竟当下的主要任务,可不仅仅是守住温阳城而已,还要将已经丢掉的那一座城池夺回;方可削金军之士气。

    徐挽澜的这两个法子,前者是罗昀教她的路子——保守而有效,后者是周文棠对她的潜移默化——兵行险招,方可险中求胜。她的人生阅历,单从这行兵之策便可见一斑。

    洪忠被徐三打得服了气,对于她提出的这两个法子,自然是赞同不已。然而其余主将,却都对此不置可否。譬如郑素鸣,要么就说自己十分繁忙,没空儿跟徐三详谈,要么就将锅往其他人身上推,说是其余将士并不赞同,她作为一军主帅,也不好偏袒徐三。

    如此局势,恰好应了一句俗话——急惊风撞着了慢郎中。徐挽澜就像是那个患了急病的人,她对于战事心急不已,可是郑七似乎不急,她周围的主将似乎也不急,而她无法挤入决策核心,那么她所说的话,全都是无用之谈。

    归根结底,怪只能怪官家降旨委任徐三之时,并未授之以实权,更没给她一顶谁都得掂量掂量的乌纱帽。徐三的这些个官儿,开封府尹只能管开封,皇子少傅只能管皇子,她管不着漠北的这些将领,而这些戎马数载的女人们,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九月初旬,芦花飞荡,清霜肃肃。温阳城外,已经僵持了约二十日。一切照旧,依然是金国隔个一两日,过来试试火力,而大宋倾尽全力,打败金军轻骑,紧接着就给开封府送去一封捷报。

    打仗打了月余,失了一座城,苦守一座城,战局不利,皇宫里却积攒了几十封捷报。此等情形,闻所未闻,实是讽刺。

    这日里正值九月初九,重阳佳日。闲阳午后,完全被架空了权力的徐三,由梅岭和韩小犬陪着,摆了个木凳,低头坐在院中,正很是认真地写着家书。只是她这家书,不是写给徐阿母的,也不是写给周文棠的,而是替那些识字不多的小兵写的。

    想她徐挽澜,当日离京之时,那一篇热血满溢的檄文传遍天下,她还对官家发了誓,说甚么解铃还须系铃人。可如今倒好,她一个二品高官,却只能坐在并不宽敞的庭院里,给人代写家书,打发时辰。

    徐三心里虽很是着急,但她最会做表面上的功夫。此时此刻,她眉目淡然,闲适自如,而韩小犬却早已为她而愤愤不平,紧抿着唇,一边替她研墨,一边咬牙骂道:

    “这个姓郑的,好歹也跟你沾亲带故,却跟防贼似的提防着你,生怕你分了她的权,真他娘的不识轻重缓急。温阳城虽有增援,可按着这么打法儿,这点儿援兵和粮草,塞牙缝儿都不够使的。”

    徐三却是一笑,故意怨他道:“俗话说的好,研墨如病夫。你使这么大劲儿,该要伤了我这一方宝砚了。我这砚是从中贵人那儿拿的,值钱得很,你若是赔不起,就得把人抵押给我了。”

    她说这话,不过是随口玩笑,哪知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韩小犬听着中贵人三字,不动声色,眸色却是一沉。而他眼中的这一抹阴鸷,徐三虽不曾留意,却反落入了梅岭的眼中。

    梅岭立在院中,与二人隔了段距离,正撑着竿子,晾晒衣裳。她一边挑起布衫,一边瞥了眼韩小犬,心下立时有了几分了然。

    先前徐三答应过周文棠,每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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