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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部分

不平则鸣-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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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又要让她失望了。”

    徐三一时为难,竟也无言以对。

    怪不得宋祁说过,光朱内部,也对妖僧分外忌惮。是了,他长得与周文棠一模一样,光朱对他定然不会尽信,所以才会给他下蛊。若是官家知道了周文海的存在,肯定也会怀疑起周文棠来。

    二人政治立场,截然相反,又都固执己见,绝不肯“弃暗投明”,这就注定了不会有何团圆结局。兄弟阋墙,这是改良派与革/命派之间,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也是这畸形时代无可挽回的悲剧。

    她轻轻抚着男人的肩,温柔笑道:“我若见了他,会劝说他的。他若肯弃暗投明,我就姑且放他一马。他若不肯,那我就下手轻些。”

    她话音刚落,周文棠的大手,忽地覆上了她抚着自己肩膀的小手。

    徐三一怔,红着脸正要抽回,手便被周文棠紧紧攥住,甚至还轻轻抚摸,而这男人,面上却十分严肃,口中仍沉沉说着正事:

    “文海擅长易容,但你记住,无论他是以脂粉涂抹,还是戴了人皮面具,你只要浇上滚烫开水,他便会立时现出原貌。”

    徐三闻言,先将手抽回,接着无奈笑道:“脸都被烫熟了,可不就现出原貌了么?你呀,到底是多恨他那张脸?”

    男人低笑,紧盯着她不放,轻轻道:“我当然恨。我怕他用这张脸,骗了你去。”

    “想骗我?就连你这老狐狸,都还得再等几百年呢。”徐三笑着瞥他一眼,起身去将窗子推开。

    窗扇一开,顷刻之间,风雪扑面而来。徐三倚于窗下,面朝风雪,皮肤也白,衣衫也白,宛如一尊玉人,周身带着寒气,眼角眉梢,藏着淡淡愁色。

    周文棠拢着鹤氅,眯眼凝视着她,却是不由沉思起来。

    幼年之时,他母亲曾教他兄弟二人识字,用的是拼音启蒙,之后又教了阿拉伯数字、乘法口诀、五线乐谱,甚至还有简单的英文及医学常识。

    前两日他抱着昏倒的徐三回房,不经意间,瞥见了唐小郎留下的遗书,皆是由拼音写成。遗书底下压着的账本,封面上记录月份日期,用的还是阿拉伯数字。

    娘亲直至临终,都不曾提及自己旧事,她身上的种种谜团,都随着她的逝去,一并掩埋。周文棠下山之后,方知母亲所授,何等惊世骇俗。或许,徐三有朝一日,能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她和他的母亲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他深知,直到那一日,徐三对他才算是真正的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脑洞太清奇了,显得作者竟如此平庸哈哈哈

第226章 鸳鸯只宿双生树(二)() 
鸳鸯只宿双生树(二)

    十二月末,黄梅花绽。是夜;红阳禅院中;徐三裹着白绫袄儿;斜倚榻上;一手捧着徐玑送来的信报,另一手则端着半碗汤药。

    当年徐三被常缨伤及下腹;如今又因心怀不舒;终日思虑;旧伤复发,红肿难消,只是即便如此;徐三却是复仇心切,十二月初,便住进了大相国寺的红阳禅院。只可惜转眼过去了半个多月;光朱之案;仍是进展甚微。

    红阳禅院,着实说不上大;禅院之中;有僧尼七名;五男二女;皆是妙应法师之徒儿。对于这七人的来历、背景;徐三几乎是倒背如流,可看来看去,似乎找不到甚么破绽。

    徐三眼睑低垂;读着信报,只见徐玑这回送来的,倒也有几件顺心之事。

    一来,她派到郑七身边的两个乐户女子,果真有些手段。徐三原本想着,这二人之中,但凡有一个能勾搭上那薛家公子,那她便是不曾白费心思,可谁知这二人竟都爬上了薛氏之榻。白日里郑七一去训兵,这三人便在屋中,同宿同眠,甚是快活。

    徐三读至此处,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而又往下看,只见说过了郑七之后,徐玑又提起了崔金钗来。

    先前常缨刺杀徐三,便是受崔氏指使。多年以来,崔金钗明着呢,是屡次三番,上书弹劾,罗织诬陷,私底下则是使出百般伎俩,或是暗中作梗,或是造谣生非,亦或是派人刺杀。

    徐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也有些厌倦了,只想将这分外棘手的穿越同胞,尽快解决,永绝后患。

    只是崔金钗身边,养了不少习武之人,若是徐三想以牙还牙,派人暗杀,只怕实难奏效,反倒还会使其警觉。思来想去,徐三还是想以官家为棋,用这比天还大的皇权,压得崔氏再难翻身。

    若说官家有何忌讳,一忌变革,无论是崔金钗先前给男子裹足的提议,还是徐三在北地禁娼之举,都是犯了官家大忌;二忌分权,前有揭竿而起的瑞王,后有北地称雄的徐三,一旦威胁到了官家的统治,那这妇人必是毫不手软。

    三来,官家最忌光朱,无论何人,但凡跟光朱有所牵扯,官家都是宁肯错杀,绝不错放;这最后一忌,便是官家的心头肉,三大王宋祁。

    如今官家还想留着薛鸾一系,好给宋祁练手,但眼瞧着官家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已是气咽声丝,五痨七伤,薛鸾一派,早已是在劫难逃。

    崔氏之沦亡,不过是迟早的事,但徐三如今已有些等不及了。因此她才让徐玑,多方搜罗崔氏罪证,只待时机合适,举发弹劾。

    徐三微微蹙眉,往下看去,只见徐玑已找到实据,说那使人成瘾的喜雨膏,乃是出自崔氏之手。徐三见此,不由心上一沉。

    先前在北地之时,周文棠与她书信往来,曾提及这喜雨膏之事,说开封府中,不知何人,对这喜雨膏做了改动。男子涂抹之后,不但会燥热难当,金枪不倒,更还会生出幻觉,甚至对此成瘾,几日不抹,便浑身瘙痒,痛苦难耐。

    先前京中有官宦子弟,被奸人使了这药,坏了清白不说,还对这膏药上了瘾,日日都要抹药,抹完了便要与女子欢好。不过半月有余,这公子哥儿便于鸳鸯帐中,赤身猝亡。

    因着此事,官家还下了禁令,说此物败俗伤风,使人丧德丧志,如有收买持有者,皆枷号一月,女子流放烟瘴之地,男子没入贱籍,充入教坊。徐三若是能摆出证据,指认崔氏为幕后主使,便是不能将崔氏就此扳倒,也能使其大挫元气。

    徐三微微勾唇,抬手饮尽汤药,正欲去书案后头,给徐玑回信,谁知便是此时,红阳禅院那两个小尼姑,忽地从门后探出了头来,有些胆怯地小声道:

    “三娘子,记得你说过,想去后山温汤,泡上半柱香的工夫。今夜浴院开了,只供女客女尼,不知娘子可欲跟我二人同去?”

    大约七八年前,徐三来这红阳禅院之时,院中只有僧人,没有女尼,还令徐三大为疑心。如今再来,红阳禅院里多了两个小尼姑,都才十四五岁,纤细可爱,娇小玲珑。

    照理说来,光朱妄图复行男尊之制,对女子分外鄙夷,因而教中之人,绝不会是女儿之身。但是经了潘亥之事后,徐三对于这两个女尼,仍是不敢尽信,况且她还记得金元祯的婢妾姜娣,生在女尊国,却心甘情愿,为了金元祯伏低做小,以至于失宠之后,郁郁而终,使人慨叹。

    性别,并不等同于阵营所属。

    饶是这二人天真烂漫,徐三也仍不敢掉以轻心,只淡淡一笑,温声道:“你二人先去,不必等我。我这案牍劳形,实难脱身,不知要忙到何年何月去了。”

    那二人见她婉拒,眸中似有失落之色。徐三见了,也不曾有一分心软,待到二人远去,她这才缓缓走到案后,提笔回信,写罢之后,唤来隐于院中的心腹,让她交予徐玑之手。

    待到夜深人静,徐三估摸着时辰,想那后山浴院,多半不剩几人,这才收拾衣物,朝着那温泉池走去。

    大相国寺后山这浴院,在开封府中,颇为有名。其中这温泉,因色带微红,可饮可浴,故名为朱砂泉,据说可祛风通络,疗治百病。

    徐三对于这所谓温汤浴院,原本不甚上心,可周文棠却对她的身子很是忧虑,屡次来信,让她去朱砂泉中一浴,徐三实在无奈,这才会对小尼姑提及。

    却说月笼云暗,积雪飞霜,徐三怀捧衣物,缓缓走入浴院,遥遥便见轻烟阵阵,热气氤氲。她立于檐下,抬眼一望,便见那泛着微红的温泉池中,空无一人,惟余微波细浪,汤泉水沸。

    四下极静,只不远处有个小亭,亭中有个尼姑看守浴院。许是夜深之故,她困意上涌,头靠着柱子,将就着打起了盹儿来。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徐三收回目光,又瞥了汤池一眼,这便走入房中,更换浴衣。这所谓浴衣,在这时代又称汤帷,或是以棉布织就,或是用丝纱制成,最是轻薄不过。

    徐三换上浴衣之后,便踏着木屐,走出房门,朝着那沁了血似的汤池走去。白雾氤氲之中,她褪下木屐,沉入朱砂泉中,只觉蒸蒸热浪,扑面而来,令她不由闭上双目,细细感受这喷涌热意。

    双眼闭上之后,听觉则更加敏锐。

    忽地,一片静寂之中,她听见有低微的脚步声,朝着自己,愈行愈近。

    近了,又近了。

    徐三猛地睁开眼来,望向岸上,只见弥散白雾之中,却是有一女尼,身着纱衣,正紧紧捂着胸口,以那一双小鹿般纯净的眸子,分外小心地打量着她。

    这女尼的纱衣之上,绣着几朵粉白交织的花儿,徐三瞥了几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她顺着往上看去,却见来者并非生人,正是红阳禅院的女尼之一,年才十四的庄颜。

    庄颜认出她来,立时抿唇笑了,娇声说道:“原来是徐姐姐。我怕是那些脏和尚,趁着半夜,偷来这池子里了,幸亏不是。”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浸入池中,纱衣沾了热汤,紧紧贴在身上。她衣裳上的那几朵娇花,霎时仿若开在了玉臂上似的,隔着白雾望去,竟有妖冶之气。

    徐三垂眸,淡淡道:“你乃是出家之人,万不可与我姊妹相称。”

    庄颜一怔,赶忙认错道:“是,是贫尼错了。我,我初入寺中不久,是由主持指到妙应禅师门下的,连师父的面都还不曾见过。如有失言,三娘莫要怪罪。”

    徐三摇了摇头,不曾多言,很是冷淡。庄颜见状,也不敢上前,只稍稍离远了些,缩着身子,浸在微红池中,着实楚楚可怜。

    徐三故作漫不经心,抬起眼来,忽见不远处那亭子当中,看守汤池的老尼姑,身子有些僵硬地站了起来。紧接着,那妇人面色木然,缓缓走到了汤池边来,低垂着头,望着朱砂泉水,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庄颜似是被那妇人吓住了,赶忙又挨得徐三近了些,颤声对她道:“三娘,她,她怕不是被魇住了罢?”

    徐三瞥了她一眼,起身欲走,可谁知便是此时,那妇人忽地跪在岸边,抬手撩了下泛红池水。

    她指尖一入水中,立时便有轻浅涟漪,接连荡开,徐三原本正紧盯着她那指尖,此时一见涟漪,也不知为何,忽地头痛欲裂,好似那妇人之手,并非是在撩拨池水,而是一把钻入了她脑中来,狠狠抠挖着她的脑筋。

    徐三心上一沉,只听得庄颜不住呼喊,她明明就在身侧,紧抓着自己胳膊,可那娇滴滴的声音,却是忽近忽远,恍若隔世一般。

    徐三痛不欲生,双眸紧闭,忍不住哀吟出声。可就在这时,那折磨着她的痛意,忽地如潮水退去。

    徐三怔怔地睁开眼来,只见自己坐于舟中,面前有一白衣郎君,背朝着自己,手持桨板,泛舟而行。

    轻舟一叶,自翠茎风荷间,荡出点点涟漪,分开片片浮萍。徐三望向天际,只见圆月摇金,余霞散绮,那壮丽的落日景象,直看得她神思恍惚,一时忘言。

    一切皆是似曾相识。

    这是崇宁八年,六月廿四,观莲节当日,她与晁缃泛舟赏荷,在莲花围簇之中,头一次亲吻彼此。她无数次梦回当年,都比不得眼前所见,真实清晰。

    徐三薄唇紧抿,立时拧了下自己的胳膊,确实有实实在在的痛意。她眉头紧蹙,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望向那白衣少年,心中暗想道:

    难不成这十年仕途,都不过是黄粱一梦?状元之名,文豪之号,赫赫军功,高官厚禄,皆是虚妄?

第227章 鸳鸯只宿双生树(三)() 
鸳鸯只宿双生树(三)

    徐三尚还发怔之时,晁缃已然低头吻了下来。她木然坐于舟上;仰头望着绮霞绯云;只感觉那白衣少年轻缠浅吮;如柔风甘雨;与从前相比,丝毫未变。

    渐渐地;莲花也暗了;荷叶也暗了;天地之间,只余少年的一双眼眸,温柔而又清亮。徐三眉心微蹙;抿唇看向晁缃,只见他笑意轻浅,低喃着唤她小碗莲;接着将她扯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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