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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不平则鸣-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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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三娘已经想清楚了,这诸多事端,累累如珠,完全可以捋出一根棉线,将它们统统串连起来。牙婆也好,媒婆也罢,这些行当并无交集,若说有人和她们都利害攸关,多半是没甚么可能。那么,唯一剩下的合理猜测,就是那个背后之人,乃是权豪势要,在这小小一方寿春县里,多半也能一掌遮天。

    若说这人乃是商户,便好似魏大娘、岳夫人之流,有的只是银钱和商铺,着实不会有这么大的权势。由此而言,这背后之人,定然出自宦达之家。

    即如崔钿先前所言,这寿春县里,只两户人家,算得上是朝中有人做官,引荐子弟无数,一个就是这打算弃商从政,有骗婚之嫌的贾家,而另一个,便是先前徐三得罪过的太常卿袁氏。

    官场与商场,与寻常行当相比,有一点很是不同。其他行当里,同行便是冤家,争长争短,如狼虎竞食,便好似徐三娘、秦家女、阿芝姐,隔阂长在,不可交心。然而在这官场里头,向来是成群集党,拉帮结派,这贾家是官场新贵,那袁氏算是斫轮老手,两边出自同乡,互相勾连,倒也不算意外。

    贾府这亲事,十有八/九,乃是有人背后捣鬼。徐三稍稍一思,便能猜得几分。多半是那贾家跟袁氏献殷勤,见前三次说亲不成,便又献上此计,只打算将徐守贞骗作那痴儿之夫,待到贞哥儿入了府后,指不定要怎么糟蹋折辱。

    徐三思及此处,不由得摇了摇头,接着又皱眉想道:她不过是个平头小老百姓,至于打官司的时候,该站到哪一边儿,要帮哪一方说话,这可不是她说了算的事儿。那袁家下了半年的工夫,设下一个接一个的连环套、迷魂阵,这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了?那太常卿袁氏,当真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么?若她果真如此记恨,为何不对岳家下手,反而找上了她这不成气候的虾兵蟹将呢?

    这可着实不大说得通了。那人盯了徐家整半年,绝对是有深仇大恨。又或者,这所谓的背后之人,并不止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伙人,一大帮人。

    徐三想到这里,心里已然有了怀疑的对象,只可惜却还没抓着真凭实据。更糟糕的是,她虽勉强能想出法子应对,但是她与那背后之人,一边是势焰熏天,另一个么,不过是布衣黔首,两边的差距,实在有些悬殊,她的法子,并不一定能够奏效。

    那么,又有谁能帮她呢?或许只有崔钿,能给她这份助力。她乃是当朝左相的掌上明珠,又是这寿春县里品阶最高的官员,若是最后果然出了甚么事儿,多半也就这崔娘子能帮得起她。

    想到这里,徐三娘无奈而笑,自我宽慰道:无论如何,也算是有路可走,有人可求,算不得是叫天不应,叫地不闻。现如今天还没塌,倒也不必杞人忧天,只需小心提防,莫要中了算计。

    隔日天明,徐三娘便又去了县衙里头,寻了崔钿,并将韩小犬的藏身之处,及他所言之事,一一转告给了知县娘子。崔钿听后,了然于心,又着了差役安排,只等年关过后,如约接应韩氏。

    却说白兔赤乌,岁月如流。捻指之间,斗杓渐行渐东,转眼已是正月。而在这一月有余的时间里,徐家的小日子,仔细说来,也算平静。

    一月以前,那徐阿母心有不甘,非要这徐三去那贾府,好好问个清楚,莫要误了姻缘。徐三到得贾府,便向那说亲的小娘子讨要名帖,以及生辰八字,那小娘子东推西阻,说是肯定会给,却迟迟不肯将此拿出。如此一来,这徐阿母,可算是彻底死了心,哪个媒婆都不敢再请,自己更是谨言慎行,唯恐钻了别人的套去。

    接连闹了这么几出之后,贞哥儿的亲事,也就此暂时搁下。徐三娘对此心有愧意,虽说不愿意让这温软可爱的弟弟,那么早便嫁作人夫,但是眼看着贞哥儿的亲事迟迟没有着落,她这心里,到底还是不大好受。她虽私底下也寻摸了些人家,可也不知为何,却总是窒碍难行,无法成事。

    只是日子虽有难处,却也断然少不了好事,正所谓是风雨晦暝,各有其时;阴晴圆缺,自有定数。正月初时,那徐三娘来了县衙后院,向崔钿上递状纸,不曾想却听得崔钿笑道:

    “前些日子,我趁你不在后山,偷摸去了那园子。你先别急,我可不是为了你的卖花郎去的,我呢,是为了花去的。”

    徐三娘抬起眼来,微微抿唇,便见崔钿轻揉眉心,缓声说道:“前几日,正是大年初一,我恰好收着了阿母送来的信。她跟我说,官家出巡之事,差不多已经定下。今年大约五月末,六月初的时候,官家就会驾临寿春。我得了消息,隔日便去了后山园子,找了你家卖花郎。他跟我说,只要不出岔子,待到春末之时,似荷莲必会开花。”

    言及此处,崔钿轻笑一声,接着又凑近徐三跟前,压低声音,对着她缓缓说道:“徐老三,我和你也算有些交情。我劝你啊,赶紧将卖花郎的身契拿到手罢,以免夜长梦多,日后再横生枝节。那似荷莲,若真能在官家驾临寿春之时开花,这卖花郎,便算作是有功之人,多半还会受官家封赏,这从此以后,岂还是你拿捏得住的?”

    徐挽澜笑了笑,平声说道:“他欲去欲留,都随他心意好了。对于四郎,我从没想过要如何拿捏,一切都随了他去。”

    崔钿闻言,披起绒白狐裘,拢了拢袖口,随即皱眉叹道:“你待晁四,虽是真心,但他那娘亲,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何况,这寿春县里,还有不少人,可是跟在你屁股后头,紧巴巴地盯着你呢。近些日子,那几个虽消停了些,可这以后的事儿,又哪里说得准呢?到底教人放心不下。”

    言及此处,崔钿忽地一笑,话锋一转,又玩笑道:“自打入了正月,我几乎天天都能在县衙里头见着你。徐老三,你到底是接了多少官司?我真想问问你,你是有三头六臂,还是七八分/身,这么多官司,你当着忙得过来,分得清哪个是哪个么?那日我去了后山园子,卖花郎还小心翼翼地寻问我,说是徐三近些日子,怎么没来找他?可是遇着了甚么难处?”

    一听崔钿这话,徐三娘不由叹了口气。她东奔西走,如此拼命,一口气接了四五个官司,为的不过是多攒些银钱,以后也好带着阿母及晁四,去寿春以外,其他县府,寻谋生路。

    自打入了正月,她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片刻也不得闲。粗粗一算,后山园子那里,她倒是有十数日不曾去过了。其间倒是在帽儿巷见过晁缃一回,只可惜相会匆匆,也来不及多说甚么话儿。

第54章 三更梦断敲荷雨(二)() 
三更梦断敲荷雨(二)

    徐三兀自思忖,只想着今日事了;要去与许久未见的晁四相会;接着又听得崔钿提起了韩小犬之事来。

    腊月中时;她到了魏府门前;变着法子,软磨硬泡;非要见上魏四娘一面;在那之后;魏大娘再也不曾找过她上门,二人便连酒肉朋友都算不上了,已然是形同陌路。此乃徐三预料之中;并不觉得有分毫意外。

    她微微抬眼,便见那崔钿手捧着白烟缕缕的茶盏,口中则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正月已至;魏家果然出了事。”

    徐三娘皱眉;忙问所以,崔钿却是并不说个明白;只说甚么过些日子;魏家的官司便会开审;劝她莫要再淌这趟浑水。她一提官司二字;徐三娘不由兀自生疑;只等着拜辞之后,寻人细问。

    只是魏家如何,在她心里头;自然比不过晁缃的分量。离了县衙后宅之后,徐三娘头一件事儿,还是向着后山园子,踏雪而去。她走了不多时,便见大雪纷扬,复又飞坠。

    天地间琼白一片,大雪茫茫,好似撕棉扯絮,将那世间万物,无论好的坏的,脏的干净的,都一并掩了过去。后山园子里,晁四郎本是对花而立,怔忡无语,忽地听得身后有嘎吱嘎吱的踩雪之声,连忙转头细看,只见玉碾乾坤,银妆世界,那少女穿着袄裙,提着裙摆,笑吟吟地缓步而来,轻声唤了四郎二字。

    晁四郎一见,胸间一热,连忙微笑上前,将她的手儿温柔牵住,引着她小心行步,踏入那间茅草屋内。徐三于凳上坐定,晁四则弯身低头,忙不迭地将炭火盆挪近。徐三以手支颐,笑看着他,随即轻声问道:“好些日子没来,阿郎可会怨怪我?”

    那少年一怔,清声笑道:“你是守诺之人。儿信你,也知你有要紧事忙,如何会怨怪你?如何舍得怨怪你?”

    徐三娘笑了笑,偏不在那板凳上老实坐着,转而凑到了他怀里去,只倚在他肩头,嗅着他颈间花香,轻叹了口气,低低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讲的那故事么?孙猴子神通广大,法力高强,可它落入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内,照样是被死死压住,翻不了身。我比不得它这般厉害,不过是山间一野猴,如来佛的面,我见都见不着,随便来个小妖,便能降伏了我去。”

    她稍稍一顿,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把玩着他的衣带,轻声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连月以来,我拼了命地接案子,便连邻县的官司,我也不肯推掉,为的就是多攒些银钱,日后带上阿母,带上贞哥儿,带上玉藻,当然,还要带上你,咱们离了这是非之地,找个青山绿水的好地方,过咱们的小日子去。”

    她在脑海中勾勒着未来的田园生活,不由得咬着下唇,扬起唇角。她倏地抬起头来,眨巴着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凝视着晁缃那张清朗俊秀的面庞,口中声音清脆地道:

    “讼师这行当,费力不讨好。我以后不要打官司了,只想跟你一块儿,咱两个买个园子,莳花弄草也好,耕田种地也罢,都由了你去。至于阿母和玉藻,可以做些小本买卖,倒也用不着赚多少钱,能使人温饱,便已足矣。贞哥儿不必急着嫁人,我舍不得他,也养得起他。这样的小日子,四郎,你愿意跟我走么?”

    晁缃轻轻抬手,替她理着鬓角碎发,目光温柔似水,口中则轻声说道:“儿当然愿意。你去哪里,儿便跟着去哪里。”

    外头风雪大作,吹得呜呼作响,如若鬼泣狼嚎,可在这小小一间茅草屋内,徐三娘只觉得心上暖融融的,那紧绷了数日的心弦,也不由得慢慢放松下来。她亲了亲晁缃的手背,紧紧偎在他怀间,只觉得困意渐渐上涌,不觉间便已入梦。

    梦里虚虚浮浮,天地苍茫,黄沙白草,徐三娘在川上行,行约百里,忽见荒野之间,现出一处官衙。徐三站定身形,遥遥一望,却见那官衙里头,有红发厉鬼,身着官服,手握惊堂木,似是在审何人。

    徐三眯眼细看,影影绰绰间,只见那跪于堂下之人,穿着一袭白衫,具体形貌如何,却是看不真切。她心中惊疑,忙要提步上前,不曾想却被鬼差挡在门外。

    徐三引颈而望,却见那白衣郎君,已然被扣上枷锁,由一二鬼差牵引,愈行愈远,不知去往何处。徐三娘慌乱不已,正打算闯入其间,不曾想伸手一抓,却是满掌虚空。心似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徐三娘撒手惊觉,恍然四顾,才知是黄粱一梦。

    那晁四郎坐于灯下,见她醒来,连忙起身行至炕席之侧,蹙眉关切道:“三娘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徐三心神稍定,对他笑了笑,点头道:“梦魇而已,不足为道。”

    晁四郎欲言又止,默然许久,方又坐于榻边,轻声说道:“儿见你好不容易,盹睡着了,不忍唤醒你。现如今天色已晚,风雪大作,娘子今宿,不若就在此歇下罢。路泞地滑,你若是大雪中独自归去,实在教儿放心不下。”

    徐三娘稍稍一思,随即一笑,柔声说道:“那我这一宿,可就赖上你了。”

    夜色已深,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儿,这便打算歇卧。晁四郎端过来盥洗之物,又在锡盆里倒上热水,这便挽起袖子,要给她盥面沐足。徐三对他很是疼惜,不愿看他独自一个忙里忙外,待到晁四伺候完了她,她又胡搅蛮缠,哄了那郎君在炕边坐定,也帮着他洗漱起来。

    二人洗毕手足,这便褪衣上炕,同榻而卧。先前徐三为了应付徐荣桂,不得已而与唐小郎大被同眠,那时候她只觉得十分不适,睡都睡不踏实,而如今枕边人换作了卖花郎,她却觉得十分心安,仰面而躺,不过少顷,便已经磕困上来,眼儿闭紧。

    只是她这眼儿,才一闭下,便觉得唇上一热,惊得她困意消散大半,登时睁开眼来,只见晁四郎以肘撑席,欺身而上,擒住她两片唇瓣,轻碾软磨,咂舌分涎。徐三不明所以,微微一怔,随即会心一笑,任他攻城掠池,愈吻愈深,权且缠绵起来。

    其实平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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