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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并不遥远的往事-第28部分

小说: 并不遥远的往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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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那天遭抢的地儿,那花轱辘车翻倒的痕迹还在,三个人走到那儿,都低着头瞅了一回,无话。荆志义爹吩咐狗剩儿把车停在路边守着,俩人儿就径直沿着那桑树林边上的一条小道儿向北走了约一里地之遥,见到胡子说的那破庙了。破庙就隐身在那片桑树林中,在南边大路上是看不见的,走到近前七八丈远的地儿,才象拨云见日似地出现在面前。那庙,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是知道的,但并不曾走近过。那是座古庙,大约有四间房子的间量,里面也不知塑于何时的佛象已经落满了灰尘,正殿端坐着佛祖,两旁是一些佛家人物。看得出,庙里并没有僧人住持,但偶尔还有敬奉香火的人,佛祖前香炉里的香灰并不十分陈旧。此时已近晌午,还没有动静。出来时,没有想到这一层,以为那胡子会在庙里等候,谁曾想,这都大晌午了,也没见个人影儿。想一想,当时那胡子是说让十天头上,今儿个就是十天,没错!又想一想,那胡子说是让把钱放在正殿佛象后,还告诉不许等着。放,倒是行了,可咱们要是放下就走,那钱要是叫别的啥人给拿了去,咱们白白送掉两千大洋不说,那胡子别再以为咱们没有送钱,伤着咱的孩子!不行,咱得在这儿等着,等到啥时算啥时。一来二去,就蹭到了下半晌了,没见有啥人来,太阳落山了,还是没见人影儿。要想走,也不敢哪!把钱放在这儿,不放心,把钱拿走,那胡子要是得不到钱,说不定会干出啥事来!再等!这期间,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都有那么两三回把手伸进怀里去掏怀里本该有的怀表,可哪里还掏得出来?早被那胡子掳了去。守着花轱辘车的狗剩儿等得急了,来回窜跶了两回,到茨沟屯子里弄了几块大饼子,还用一个瓦罐装了水回来。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哪遭过这罪!破庙到处是灰,坐没坐处,站没站处,俩人就坐在破庙门前的石阶上,坐得是浑身发麻,屁股生疼。太阳一下山,深秋的晚间,荒野之间,格外清冷,寒风一吹,浸入骨髓,站起来蹓跶蹓跶,耐着性子等吧!

    约摸戌时已过,就听得桑树林边的小道上有个人走过来,嗵嗵的,听上去声儿挺重,并不是在那路边等候着的狗剩儿,狗剩儿虽然年青体壮,但走路没这么大动静儿,心想,可把这胡子等来了,但又有点儿害怕,别再不是原先的那帮子胡子,而是另外的啥贼人,就赶紧抱着那装着大洋的袋子躲到了破庙的西侧大山,偷看着破庙前的动静。很快就见得两个黑影到得破庙前面。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就有些个惊奇,听到的声音是一个人,这咋是俩人儿?那俩黑影儿站在破庙前,并没有进庙,而是站在原地儿前后左右地撒目了一圈儿,这才喊了一声,出来吧!好象事先就知道那钱并没有放到那佛象后,又好象事先就知道这破庙附近藏着人。那天刚好又是个晴天,残月的边缘已经挂在了东方的天上。昏暗中看到那俩人影,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就放心了,不错,是那帮子胡子。来的那俩胡子还是象那天劫道时一样儿,穿着一身黑衣,用黑布蒙着脸。当胡子当得时间长了,那身上都有股子野气,不同常人,而打头的那个人是个瘦条儿,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认出了,那天打劫时追得最紧的就是这个家伙!那瘦条胡子也可能是太瘦,走起路来象猫走路一样儿,尤如踩在棉花上,几乎没有声音,有点儿吓人。按说,荆志国的爹是国学权威,应该知道,这瘦条胡子走道儿用的是武学中的一门功夫,叫做轻功。这门功夫练到精绝之处,不但走路没有声音,甚至可以踏着水面上的荷叶奔走。细想也是情有可原,荆志国的爹虽说是国学权威,但毕竟侧重于诸子百家,孔孟之学,钟鼎彝器,文字训诂,对武术这门学问知是知道的,但其中都有些个啥门派,啥样的流转演变,啥样的套路技法可就说不清了。既然说不清也就看不懂了,对那功夫练到精绝之处是个啥境界当然也就更不知道了。

    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一看对路,但并没有看见那俩孩子,也对,人家原来说的也是先得见到了钱,才还孩子。赶紧出去吧!不出去也不行啊!就赶紧从破庙大山处走出来,但并未抱着那装着大洋的袋子。哥俩儿留了个心眼儿,见不到孩子不交钱,要不然,钱给了人家,孩子还回不来,那不是人财两空嘛!那俩胡子一看这俩人儿空着手,生气了。钱哪?那,咱孩子哪?那领头的瘦条儿看了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一眼,二话没有,转身就走,扔下了一句,不想要孩子了是吧!哥俩儿一听,赶忙走上前去,说,好汉,你不给咱孩子,那咱哪能就把钱给你们哪!俩人儿把江湖上对胡子的尊称都用上了。人是万物之精灵,在这类事儿上是不用教的。俩胡子一听管他们叫好汉,心里就有些个舒坦,说,不见钱,咋给你孩子!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一听,可也是,就说,钱,咱哥俩是带来了,但孩子啥时还咱?那俩胡子一听,就说,咱是干啥的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人在江湖最重一个义字,咋会收了你的钱不给你孩子呢?今儿个你把钱给咱,明儿个头晌,你还到这儿取孩子!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一听,那胡子说得言之凿凿,心下一横,干脆就信他一回!两个孩子爹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下眼色,荆志义的爹就说,那好!咱就信好汉的!妥!咱把钱给你!那俩胡子听荆志义的爹这么说了,也不言语,看着荆志义的爹走到破庙西大山又走回来,怀里抱着那装着大洋的布袋子。看到那布袋子,那俩胡子立时就不一样儿了,就是在黑暗中,也能看见那两双贼眼放出了光来。还好,那帮子胡子收了两千大洋,还真就挺讲信用,第二天头晌儿,还是荆志义爹和荆志国爹,再加狗剩儿,仨人儿到那破庙用花轱辘车把荆志义和荆志国接回了家。

第四十九章 离乡() 
这段尘封二十来年的往事对荆志国来说,那可真就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这倒不是因为那次绑票给当时还是个孩子的荆志国所带来的惊惧,而是那次绑票给他们家带来的巨大变故。

    荆志国家先是着了两回大火,这又让胡子绑了票打了劫,荆志国家还因此欠下了荆志义家一千块大洋的饥荒。真就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虽说两家是亲哥俩儿,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还那哪说得过去!荆志国的爹想,哥家倒不一定抠着抠着要,但咱自个儿不能那么办事儿,那样做人!荆志国爹荆继忠虽说就一读书人,但那也是一条汉子,尽管已经精瘦,但腰板还是挺得溜直。看来,不想辙是不行了!想辙,想啥辙?他早就听说,覃县北面的柳城县多有铁矿,这时正值开发时期,正是用人的时候,何不到那柳城的矿山上去找点儿啥活儿干,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要不然在荆家沟就这么蹲下去,这不囚磨死了么!荆志国的爹这么想着,牙一咬,脚一跺,自个儿就去了柳城,先去探探路。到得柳城一看,嚯!那矿山车来人往,煞是热闹,不时还传来轰轰隆隆地开山放炮声!那工人们一个个戴着个用柳条编的安全帽儿,用足有手腕子粗细的撬杠把那山上的石头一块一块地往下撬,那撬下的石头,就顺着山势骨碌到山下。原来,这矿山是露天的,把地表上面的一层剥去,下面就是铁矿了!接下来只管挖就是了!跑了两天跑了俩地儿,遇到主儿了。那个人瞅上去有点儿不同于那些个抡撬杠的工人,手里拿着个本夹子,脸儿上并没有那么多的灰,脖子上还系了一条漂白漂白的白毛巾。荆志国的爹看那个人象是个管事儿的,就对那人说,咱想找个活儿干,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活儿。那人一听,说,合适的活儿?咱这儿的活儿都是合适的活儿,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合适的人!荆志国爹听出是人家挑理了,知道是自个儿的话说得有点儿毛病。你出来找活儿,还啥合适不合适的,能有个活儿干就不错了!就赶紧赔不是。啊!咱这话儿说得不妥!咱就是想找个活儿干,啥活儿都行!那人瞅了瞅他,把系在脖子上的毛巾扯过来一个角儿,擦了擦自个儿的额头,问,你认字儿不?这一下可问着了!荆志国的爹是荆家沟三里五屯的国学权威,岂止是认字儿!赶紧点头。会写吗?荆志国的爹又赶紧点头。那人眼睛亮了起来,说,你来。进了一个工棚,也就是用木头桩子和苇席搭起来的棚子。那人拿出了一支铅笔和一个小本子,说,咱说你写!今新进卷扬机一台,钢球若干……。荆志国的爹写完,把那人可乐坏了。妥!你先在咱这儿忙活忙活,过两天,你要真就合适了,你就在这儿干吧,工钱不会亏了你的!你家是哪儿的?俩人儿一唠,嚯,还都是一个县的,那人家是覃县梨树沟的。也就过了有月余,荆志国的爹就被那矿山录用了,被安排在了矿山机械维修厂做了个统计员。又过了一年,荆志国爹就把荆志国妈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接到了柳城县,那矿山还借给他们家一套平房,红砖起脊的,为啥叫平房,不得而知。

    荆志国的爹本以为到了城里,又是在厂子里干活,应该是能还得上欠哥哥家的饥荒的。可欠着的这饥荒,数儿实在太大,那可是一千大洋啊!还?拿啥还?厂子里给的那俩工钱儿,家里一帮子孩子,都搁那儿张着嘴等着哪!大大小小的,还得上学弄景儿的,都得钱!荆志国妈也不闲着,也在那矿山找了个差事,帮着干点儿零活儿,抬个矿砂啥的,糊弄俩钱儿。后来好一些个了,荆志国的大哥大姐不念书了,都到矿山上找了活儿干。再后来,荆志国去了东北军,接着又进了东北陆军讲武堂。即便这样,那也顶多造个收支平衡,还说啥还饥荒!荆志国的爹想,这欠大哥家的饥荒拖得时间也太长了,眼下,这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咋也得把欠大哥家的钱还给人家!家里不是还有十几庙地嘛,都一并折给大哥得了,反正一直也是由大哥家帮着照看着的,再有那房子,留着也无啥大用,也一并让给大哥家得了。把这想法跟荆志义的爹一说,荆志义的爹说,老弟,这欠钱的事儿,你要不说,咱都忘了。还还啥还。你的地呢,你要是不回来,咱就先替你照看着,你啥时回来,地还是你的!你家那房子那可万万动不得。眼下,你这在城里还行,哪天你在城里呆不下去了,想回来了,那不是还有个窝儿不是!那房子你可千万得留着,大哥帮你照看着!话说到这个份上,荆志国的爹也不好说啥了。说这话,这中间就隔着有十来年了。啥是血缘亲情?这不就是血缘亲情吗?可日本人占了东三省之后,好象就在一夜之间,就啥啥都变了!荆志国当上了省警察厅特务科的科长,而荆志义的爹荆继富实际上成了日本人治下的荆家沟的保长,在他们两家人的心目中,也别说在这两家人的心目中,就是在整个荆家沟人的心目中,这俩人儿可就都是汉奸了!荆志国的爹妈和他的那些个哥哥姐姐自打日本人占了东北后,就没回过荆家沟!也不再见荆志国。荆志国和陈果回过两趟柳城,均被他爹拒之门外。荆志国是有口难言。荆继忠对荆志国说,国子,爹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咱们老荆家从祖上就没出过那种人!但爹嫌你那活儿埋汰!爹也老了,实在替你担不起,你就不要为难爹了行不?屋外的荆志国,挺大的个子,就那么杵在门外,眼泪就下来了,站在一边的陈果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打那儿以后,是凡荆家沟有啥事儿,都是荆志国出面,每次回荆家沟,当然都是带着陈果的。

    荆继富六十五岁生日办寿席的时候,荆继富曾经动过要请荆志国的爹妈的念头儿,但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荆继富知道,说也是白说,自个儿那老弟是不会回来的。荆志义看着他爹说,咱叔这到底是为啥呀!为啥?那老倔头子嫌你爹是汉奸!那你就别再给鬼子当那个啥破保长不行嘛!混蛋!你也这样说你爹!这是该你说的吗?你以为你爹愿意当那么个玩艺儿!你没想想,咱不当能不能行!不行他能咋!荆志义说,就因为这,他们能把你咋……说到这儿,荆志义就不往下说了,他一下子清醒过来,那日本人可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第五十章 抬杠() 
荆志国听了荆继富述说了一遍前不久就发生在荆家沟街上的惊马事件,那尘封在心里的往事就一骨脑儿地涌上了心头。难不成这出现在惊马事件中的真就是当年那胡子?从荆继富描述的踹倒惊马的那人的整个表现来看,确实有些个相象,而且,那人还说,他是茨沟人。那茨沟不就是当年那胡子绑了他和荆志义的地儿嘛!荆志国想,这人如果真就是当年那胡子,这事儿可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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