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王妃-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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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寒！”
四郎被狠狠撞到一边，那个人早就发疯一样冲了出去。
雨水的世界，是最悲伤的，因为天空在流泪。
他冲到战场上，雨水把整片战场都冲刷的很干净，偶尔还有一些血肉固执地留在土地里。满地战旗，断箭，残枪。
多少人魂断他乡，了却了君王事，却未等到白发生，功名利禄，已作了泡影。
有士兵在清理战后的尸体，己方的，挖几个大坑，一个个裹上草席埋了。敌方的，扔到荒山谷里，任野兽撕咬去！
耶律寒梦游一样跑过去，把一具具尸体都翻过来看，杨四郎在骗他！德锦根本不会死！杨四郎不过是嫉妒他，所以编造了这样的谎言，好让他死心。
他太天真了！他耶律寒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吗？
“大王，大王……。”士兵们焦急地看着平日冷静高深的北院大王此刻失魂落魄地在尸体堆里翻找着，苍白着脸，嘴里还喃喃地念着一个名字。
离得近的士兵听到他在喊：“锦儿，锦儿……。”没有停歇过。
可是没人敢上前去阻拦，北院大王以残忍嗜血，精明冷锐闻名，杀人不眨眼，六亲不认的魔鬼，有几个人敢去惹？
今天还有一更
第209章（）
一具一具找过去，没有她，心里多么欢喜，她怎么可能会在战场上？她不会来这个地方的！
“大王，您是在找……。”
“别说话，本王自己会找！”他厉声喝住了那个上前来说话的士兵，眸光凌厉，吓得那个年轻的将领浑身一僵，额头上冒出冷汗。
其余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什么不好惹，偏偏要在老虎嘴上拔『毛』。
年轻的小将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依旧固执地说：“属下……找到一具尸体……。”
耶律寒怔住，许久不敢回头去看那张年轻的脸庞。
不，他听错了，不是尸体，不是……
“是慕胤大人的！”
一瞬间，耶律寒脸上风起云涌，眼底的漆黑变幻万千。
慕胤……怎么可能？
“慕胤大人被马蹄践踏，已经看不清楚样子，可是他身上有遥辇部首领的图徽。末将把他脸上的血迹清除以后，发现他脸上布满伤痕，可是依旧能看清楚容貌，确实是慕胤大人。”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耶律寒的表情，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
士兵把尸体抬上来，用白『色』的布盖住，大雨慢慢变小了，淅淅沥沥洒在白布上，布底下的轮廓渐渐清晰。
高高挺起的鼻梁，就像挺拔的山脉，让人觉得坚强。
慕胤，他可以是任何人的守护神。
耶律寒居然单膝跪下，就像世界的某个角落，突然坍塌了一般。
“慕胤……。”
…………
“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背叛你，可是我不会。”当日的声音清晰在耳，慕胤以为他忘记了，不，他从来都没有忘记……
究竟忘记的那个人是谁？
…………
“把慕胤王子送回遥辇部。”
结局，真的是这样……
慕胤，已杳无踪迹。
锦儿，她究竟在哪里？
阴霾的天空似乎在『吟』唱一曲千年不变的歌谣，悲伤地把泪水洒向人间。
世人能承受的伤痛，究竟有多深呢？
生离死别都尝过，还能降下怎样的伤？
有人说，死亡，其实是生的蔓延，而生，其实是死亡的承载体。
生生死死，就像分分合合。
镜花水月，那是一场空，可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既知无生又何有生，缘起缘终灭，又何须缘？
杨四郎手持长枪，静静地凝视着那个半跪在雨水里的身影。
耶律寒，他到现在才感觉，那个人是那样高大挺拔，就像泰山，永远不会倒下。
心底有种觉悟，在锦儿悄然离世之后，这种觉悟，仿佛澄澈了。
********
三年后
大宋真宗咸平六年，冬至，一年中最冷的时刻，因为这一年，汴京城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大雪封天，不出一夜，整个都城已经被一片皑白所围绕。
清早，天上还飘着鹅『毛』般的雪花，紫宸殿外的宫女冷得缩成一团，瑟瑟地站着，看着远处的轿子缓缓接近了。
哎，终于给等来了，要不她们今天非得冻死了不可！
“快去禀告皇上，寇大人到了。”
一个宫女匆匆进去了，轿子在阶梯下停住，出来的却不是寇准寇大人，而是一位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斗篷帽上一圈白『色』的兔『毛』滚边，暖融融地把女子的脸遮起来。
寇大人跺跺脚，官靴底下也沾了厚厚的一层雪，把脚底心冻得冰凉冰凉的。年轻英俊的脸上也被冻出一层红『色』。他伸出手去，低声道：“请上去吧。”
女子缓缓迈动脚步，走上阶梯，一瞬间，风起雪舞，她白『色』的斗篷纠缠着随风而舞，她整个人就像临风飘起的仙女。
斗篷吹开些，雪花中惊鸿的一抹潋滟，桃红唇，眉如远山，侍女在微微讶异中，看到一双清灵如泉的眼睛。
衣袂抚过门槛，一转眼就消失在厚毡帘里，宫女还怔怔出神，互相交换一个眼『色』：那女子是谁？
“皇上，寇大人来了。”太监轻声提醒抚着额头小憩的皇帝，英挺的眉峰略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唔……爱卿来了。”声音懒懒的，殿内焚着熏香，缥缈地有种恍惚感，是上好的龙涎香。
“皇上。”寇准在两米之外跪下，而他身旁的女子却孤高地站着，一身白袍，托出一种绝世而立的典雅气质。
“嗯，平身。”皇上摆摆手，目光停留在女子身上，蹙起眉，“她是何人？”
寇准站起来，不卑不亢地道：“皇上……兴许还记得她。”
“哦？”赵恒坐起来，指指她，“把斗篷取下来罢，爱卿今日急着见朕，就是为了让朕见见她吗？”心里有些兴奋，这个女子，娇小玲珑，不够丰满，可是在他看来，却有种进不得身的高贵神秘，越是这种高贵，越是让他心痒难耐。平日有大臣为讨他欢心向他献美女，花样繁多，令人目不暇接，可是寇准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倒让他好奇起来了。
女子轻轻福了一个身，没人看到她嘴角边凉薄的笑意。
大宋，她曾经的家，用尽生命去守护都在所不惜，可惜这个家，早已抛弃了她。
领口的绒球扣子解开，纤细的十指逐个向下。
赵恒不禁坐直了身子，到底是什么样的风姿？妖艳？清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德锦。”她平静地回答。
第210章（）
“德锦……。”赵恒思索着，但眼睛依旧一转不转盯着她。德锦，这个名字听着很熟悉，是在哪儿听过呢？
“皇兄已经忘了我吗？”斗篷轻盈地落在地毯上，她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来，婉转低回，“我叫德锦。”
赵恒脸『色』剧变，差点儿从暖塌上跌下来，她是德锦？眼前这个一脸淡漠，眉目清冷的女子是德锦？是他的皇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嫁给契丹人，被契丹人杀死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怎么还能回来？
“你你你——。”赵恒指着她，像指着一只肮脏丑陋的癞蛤蟆，眼神里充满了鄙夷，“把这个通敌卖国的『乱』成贼子给朕拖下去！斩了！”
侍卫匆匆上前来，抓住德锦的手臂，她一脸淡然地站着，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他心里发寒。
“愣着干什么？！拖出去！要朕再说一次吗！？”他怒吼，青筋暴突。真是晦气！
“皇上且慢！”寇准拦住了要拉人下去的侍卫，面向皇帝跪下，“请听臣一番话！”
“寇准！”赵恒大手一挥，“朕敬你是读书人！你别不识抬举！”
“微臣对皇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臣带回德锦公主，完全是为了皇上着想啊！”
“哼。”赵恒冷笑，“你说把一个通敌卖国的贱人带进宫是为朕着想？好！你说！你如何为朕着想？”
寇准跪着走上前：“德锦公主嫁的人不是别人……。”
“你也听了那个传言？”赵恒不屑一顾，“德锦公主嫁给辽国北院大王耶律寒？这种鬼话你不要在朕面前说第二次！”耶律寒那种人会娶一个大宋公主？说德锦成了耶律寒的奴隶他都相信！可是那个男人娶她？下辈子都别想！
德锦，她算什么？
“传言不虚！”寇准冷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德锦，“德锦公主是辽国的北院王妃，耶律寒唯一的王妃。”
“寇准，你是欺负朕没见过世面吧？耶律寒和奚部的那场联姻，声势浩大，朕是皇帝，还没有无知到连这个都不知道的地步！”
“奚部的瑶公主，在三年前被耶律寒遣送回奚部，耶律寒如今只有德王妃的位置空悬。”寇准不由地去看德锦，很多年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如今为何满面风霜？为何会孤独出现在边城？
“不可能！”赵恒不相信，软蹋上的矮几被挥落在地上，杯盘满地狼藉，“德锦，你回来就是为了让朕知道这些？你想怎么做？你嫁给耶律寒，是为了向我们炫耀？还是为了报复？朕告诉你！朕不会受你威胁！”
德锦慢慢拾起自己的斗篷，抱在怀里：“三皇兄，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家人？”赵恒冷笑，伸手从案桌上拿起一叠奏章，扔在她脚边，“你自己看看！你的丈夫是如何对朕的！”
战争，掠夺……
德锦淡淡扫了一眼奏章：“我知道。”
“知道你还来？很好，很好。”赵恒走下来，在厚实的氍毹上来来回回，“你来了也好，朕杀了你可以泄愤！”
她默默地站着，用清莹的眼睛看着他，不发一言。
寇准躬身道：“皇上万万不可。”
“别想威胁朕！”赵恒大吼，契丹人太可恨了！大宋这么多年被欺得够多了！他自从登基以来，没有哪天不为契丹的事烦忧，特别是最可恨的耶律寒！有了他，契丹才敢那么嚣张！
而那个男人，恰恰娶了他的皇妹，虽说只是流言蜚语传来，可是那种耻辱，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德锦在战场上被抓走，她若『自杀』，保全大宋颜面，他尚可为她追封悼念，可是她居然没有半点儿羞耻之心！
“微臣不敢，只是，德锦公主，是站在大宋这一边的。”寇准说，“这一次，大宋和辽国，是不可避免要开战了。”
“她站在我们这一边有什么用？”赵恒丝毫不顾忌德锦在场，一派冷嘲热讽，“她有本事对付耶律寒？你既然嫁给他，为什么不留在契丹，难道他玩腻了你，把你扔了？”
“皇兄！”德锦抬起头，握紧双拳，“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德锦了，现在我至少还是契丹的王妃，你说话，也该知道礼数！”
赵恒被她的几句话震得瞠目结舌，德锦，那个软弱的德锦敢顶撞他？真是自以为嫁给辽人还了不起了？
“贱人！”抬手给她一巴掌，至少让她知道，在这里他是皇帝！她的狗屁契丹大王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德锦一偏头，躲过那个耳光，这么多年的磨练，她要是还像以前那样，便不会选择来大宋，她若还是以前的她，一定会立刻回到辽国，回到他身边……可时至今日，什么都不同了，她，不要永远都以弱者的姿态出现。
你只有先学会保护自己，才有资格和能力去保护你爱的人。
这句话是他告诉她的，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皇兄，请自重！”她口气不重不轻，眼中『射』出清冷的光。
赵恒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目光……那么的犀利，让他心里一阵发虚。
寇准连忙道：“请皇上听微臣详细说明。”
赵恒看了德锦一眼，一甩袖，重回暖塌上坐下：“说！”
德锦闻到很好闻的腊梅香，这是熟悉的家乡的味道，可是，毕竟又不同了，时过境迁，最让人难堪的，其实只是时间。
不是吗？匆匆一眼，就是千年万年……
今天晚上一更。
第211章（）
“寇准你好大的胆子！”赵恒拍案而起，满脸怒意。
寇准不卑不亢地鞠了一躬，眼睛里放出异彩：“不战即亡，这个道理皇上应该知道，迁都只是缓兵之计，辽军今日能打到汴京，他日也照样追着皇上去打，与其被人追打，不如背水一战！”
“你要朕御驾亲征？不可能！”赵恒坐下，偏着头怒气冲冲地瞪着德锦，“她，若她真的向着大宋，就向耶律寒议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