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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十大禁毁小说文库-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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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御极,兵部于尚书嘉其忠勇,升他做了挂印总兵。镇守边关,不得回来,只有夫人吉氏在家。当下喜夫人听了侄儿所言,便道:“原来有这等事,待我婉转劝你父亲,教他休信谗言便了。”吉孝垂泪道:“全赖姑娘劝解则个。”喜夫人又安慰了他几句,吉孝不敢久留,谢别了姑娘,自回家去,过了一日,吉尹因欲问妹夫喜全恩信息,步到妹子家里。喜夫人接着,置酒相待。吉尹问道:“近日妹丈可有家信回来。边关安否如何?”喜夫人道:“你妹夫近日有信来,说边关且喜宁静。但牵挂家中骨肉,放心不下,询问女婿吉继甫迩来学业如何?”吉尹道:“不要说起,这畜生十分无礼。我正待告诉你,一言难尽。”便把吉孝夜半对天诅咒的话说了一遍。喜夫人道:“我也闻得哥哥近日在家中惹气,可念父子至亲,先头的嫂嫂只留得这点骨血,休要听了闲言闲语,错怪了他。若做儿子的诅咒爹娘,天地有知,必不受此无理之诉,这是自告自身了。我看侄儿是读书人,决无此事。”吉尹听了,只管摇头,口虽不语。心里好生不然。正是:

    枕边能灵,膝下见罪。

    儿且不信,何有于妹。

    当下吉尹别过妹子,回到家中,把上项话与韦氏说知。韦氏道:“若不是这畜生去告诉姑娘,何由先晓得我家中惹气?原来那忤逆种要把丈母的势来压量我。罢罢,他道我出身微贱,做不得他的娘,料想姑娘也只认得先头的嫂嫂,未必肯认我为嫂,他女儿也不肯到我手里做媳妇。她说父子至亲,你们父子到底是父子,我不过是闲人,你从今再休听我的闲言闲语,我今后但凭你儿子怎样诅咒,再不来对你说了。”这几句话分明是激恼丈夫,吉尹听了如何不怒?便唤过吉孝来喝问道:“你怎生在姑娘面前说我听了闲言闲语?”韦氏便接口道:“你夜半对天诅咒,是你父亲目击的,须不干我事。你就教姑娘来发作我,我也有辩。我晓得你只多得我与小弟兄两个,今只打发我两个出去便了,何必连父亲也咒在里面?”吉尹听说,愈加着恼,又把吉孝打了一顿,锁在后房骂道:“省得你再到姑娘家去告诉,我且教你这畜生走动不得!”自此吉孝连书馆中也不能去,终日在房里涕泣。

    那刁妪却私与韦氏计议道:“相公与大官人闹了这几场,大官人心里不怪相公,只怪大娘。今大娘年正青春,小官人又只得两三岁,相公百年之后,大娘母子两个须要在大官人手里过活,况大官人又有喜家夫人的脚力,那时须受他的累。常言道:‘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依我算计,不如先下手为强。”韦氏沉吟道:“你所言甚是,但今怎生计较便好?”刁妪道:“我有一计,不知大娘可依得么?”韦氏道:“计将安出?”刁妪道:“大娘可诈病卧床,教大官人侍奉汤药。待我暗地把些砒霜放在药里,等他进药之时,大娘却故意把药瓯失手跌落地上,药中有毒,地上必有火光冒起。那时说他要药死母亲,这罪名他须当不起。相公自然处置他一个了当。”韦氏道:“此计大妙。”

    商议已定,次日便假装做心疼,倒在床上,声唤不止。吉尹着忙,急请医生看视,讨了两贴煎剂,便付与刁妪,教快煎起来。韦氏道:“刁妪只好抱爱哥,没工夫煎药。若论侍奉汤药,原是做儿子的事。今可央烦你大孩儿来替我煎煎。”吉尹听说,遂往后房开了锁,放出吉孝,吩咐道:“母亲患病,要你煎药。只看你这番,若果小心侍奉,便信你前日不是诅咒,可以将功折罪。”吉孝领命,忙向刁妪取了药,看药封上写道:水二钟,煎八分,加姜二片,不拘时服。吉孝随即吹起炭火,洗净药罐,置水加姜,如法煎好。将来倾在瓯内,双手捧着,恭恭敬敬走到韦氏床前,叫声:“母亲,药在此。”那时吉尹正坐在房内,教刁妪引骗着爱哥作耍,替韦氏消遣。见吉孝煎得药来,即令刁妪把爱哥放在床上,且服侍韦氏吃药。韦氏才接药在手,却便故意把手一拱,将药瓯跌落地上,只见地上刺栗一声,一道火光直冲起来。吉孝见了,吓得目瞪口呆。刁妪只顾咋舌道:“好厉害,好厉害!”韦氏便呜呜咽咽地哭道:“大官人呵,你好狠心也!你恨着我,只去对你姑娘说,教你父亲出了我便罢。何苦下恁般毒手,药里不知放了什东西,这等厉害。早是我不该死,险些把我肝肠也迸裂了。”

    吉尹此时怒从心起,一把拖过吉孝来跪下,大喝道:“你要药死母亲,当得何罪?”吉孝大叫冤屈。吉尹道:“待我剥了你衣服,细细地拷问。”刁妪便假意走过来解劝,却从闹里把个毒药纸包暗暗塞在吉孝袖中。吉尹把吉孝衣服扯落,见袖中滚出个纸包儿,取来看时,却是一包砒霜。吉尹大怒道:“药包现证,还有何说!”韦氏道:“若只要药死我一个,不消又留这许多砒霜,他想还要药死父亲与兄弟哩。”吉尹听了,咬牙切齿,指着吉孝骂道:“你这弑逆之贼,我今日若不处你个死,将来定吃你害了!”韦氏道:“你休说这话,伤了父子至亲,不如倒来处死了我,中了他的意罢。我是闲人,死了一百个也不打紧。况我今日不死,后日少不得要死在他手里的,何不趁你眼里死了,倒得干净。”吉尹听了这话,越发躁暴如雷,便解下腰里汗巾来,扣在吉孝颈项下。吉孝慌了,放声号哭。这边爱哥在床上见哥哥这之般光景,不觉惊啼起来。韦氏恐怕吓了他,忙叫刁妪抱了开去。刁妪借这由头,竟抱了爱哥出房去了,并不来解劝主人。占尹一时性起,把吉孝按倒在地,拴紧了他颈里汗巾,只一拽,可怜吉孝挺了两挺,便直僵僵不动了。韦氏见吉孝已死,假意在床上儿天儿地的哭将起来道:“我那一时短见的孩儿,我那自害自身的孩儿,倒是我教你煎药的不是,送了你性命。恨我不先死,连累了你了。”吉尹道:“他咒你不死,又来药你,这样逆子,还要哭他则什。”韦氏道:“你还念父子至亲。买口好棺木殡送了他。”吉尹道:“弑逆之人,狗彘不食,要什棺木。只把条草鞯裹了,扛他出去。”韦氏道:“姑娘晓得,须不稳便。”古尹道:“是我养的儿子,她也管不得我。”说罢,便走出去唤人扛尸。原来吉家有几个邻舍,日前都被刁妪把吉孝诅咒父母的话谗毁过的,今又闻说他要毒死母亲,被他亲爹处死的,哪个敢来说什话,只得由他唤两个脚夫把尸首扛到荒郊抛掉了。正是:

    井廪无辜犹遇难,况乎弑逆罪通天。

    独伤孝子蒙冤谴,殒命还将尸弃捐。

    却说那日喜家夫人吉氏闲坐室中,觉得满身肉颤,耳热眼跳,行坐不安,心里正自疑忌,早有吉家邻舍把吉孝殒命抛尸的事传说开来,喜家的家人知了这消息,忙报与主母。喜夫人听了,大惊啼哭,云娃小姐也在房里吞声暗泣。喜夫人道:“此事必然冤枉,我哥哥如何这般鲁莽?”慌忙差几个家人,速往郊外看吉孝尸首的下落。家人领命,赶到荒郊看时,见吉孝面色如生,伸手去摸他身上,心头尚热,候他口中,还微微有些气息。家人连忙奔回报知主母。喜夫人便教取一床被去,把吉孝裹了,连夜抬到家中,安放一张榻上,把姜汤灌入口内,只听得喉间咯咯有声,手足渐渐转动。喜夫人道:“好了,好了。”便连叫:“侄儿苏醒。”叫了一回,吉孝忽地睁开双眼,定睛看了姑娘半晌,方才哽哽咽咽地说道:“莫不是我魂魄与姑娘相会么?”喜夫人哭道:“我儿,你姑娘在此救你,你快苏醒则个。”当下扶起吉孝,姑侄两个诉说冤苦,相对而泣。傍边看的奴婢亦无不下泪。正是:

    历山有泪向谁挥,痛念穷人无所归。

    此日若非姑氏救,幽魂化作百劳飞。

    吉孝对姑娘说道:“这毒药不知从何而来?想必又是刁妪所为。侄儿今负一个弑逆罪名在身上,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今日虽蒙姑娘救了,若不能辨明心迹,再与父亲相见,生不如死。”喜夫人劝道:“你且在我家暂避几时,在我身上教你父亲回心转意,日后再与你相见便了。”于是吩咐家人,不许走漏消息与吉家知道。

    次日,喜夫人唤两个会讲话的女使来吩咐了,遣她到哥哥家里,见了吉尹夫妇说道:“我家夫人闻大官人凶信,特遣找们来探问。”吉尹把前事细述了一遍。女使道:“我家夫人说。大官人不但是我侄儿,又是女婿。相公要处置他,也该对我说声。及至处置死了,又不来报。不知是何缘故?”吉尹道:“他诅咒爹娘,又要药死继母,大逆不道。吾已不认他为子,你家夫人也不必认他为侄为婿了。故此不曾来说。”女使道:“夫人,小姐都道大官人死得不明不白,十分哀痛。相公也忒造次了些。”吉尹道:“他身边现有毒药为证,如何说不明白?你家小姐还喜得不曾过门,如今竟另寻好亲事便了。”女使道:“夫人说大官人受屈而死,小姐情愿终身不嫁。”吉尹道:“嫁与不嫁我总不管,悉凭你夫人主张。”女使道:“相公倒说得好太平话儿。”吉尹更不回言,竟自走开去了。女使亦即辞别而去。从此两家往来稀疏,吉尹也不到喜家去,喜家也再不使人来。

    韦氏与刁妪自吉孝死后,私相庆幸,以为得计。不想小孩子爱哥终日寻觅哥哥不见,时常啼哭,百般哄诱他不住。韦氏没奈何,教刁妪抱他去街坊上玩耍。正是:

    孩提之童,具有至性。

    天伦难昧,于兹可信。

第117章 五色石(12)() 
自此刁妪怕爱哥在家啼哭,日日抱着他在街上闲行。原来吉家住在城外,与皇华亭相近。那时是天顺元年,南宫复位,有陕西、宁夏的藩封庆王进京朝贺,经过本处地方。城中各官都到皇华亭迎接,街上甚是热闹,刁妪便抱着爱哥去闲看。正抱到一个开画店的门首,爱哥忽然要讨糖果儿吃。刁妪要抱他到铺子上去买,爱哥不肯道:“我要在这里看画,你自去买来我吃。”刁妪再要强他时,爱哥便哭起来。刁妪欲待央托画店里的人替他照管,却见那画店里也只有个十数岁的小厮坐着看店,并不见有店主人在内。刁妪不得已,只得叫爱哥坐在店前横板上,嘱咐道:“你不要走动,我去买了就来。”说罢,向人丛中挨去。走过两条巷,买了糖果,才待转来,恰遇街上官过,又等了半晌,方才奔回画店前,却不见爱哥在那里了。刁妪吃惊,问那店里小厮时,说道:“他不见你来,走来寻你了。”急得刁妪叫苦不迭,四下里报寻,但见人来人往,挨挨挤挤,哪里寻得见?又东央西问,各处寻唤了一回。看看天晚,奔到家中,汗流满面,哭告与韦氏知道。韦氏大惊失色,埋怨道:“你所干何事?一个小官人不看管好了!”吉尹听得不见了爱哥,大骂刁妪:“老乞婆,你昏了头,不看好了他,让他走失了!”刁妪自知不是,不敢做声。韦氏啼啼哭哭,一夜不曾合眼。次早吉尹起来,写下招子数十张,各处粘贴。招子写道:

    出招子吉殷臣,自不小心,于天顺元年十月初一日走失小孩儿一个。年方三岁,小名爱哥。面白无麻,头载乌段帽兜,上有金寿字一枚,珠子一颗,银刚铃子十粒。颈持小银项箝,臂带小银镯。身穿大红小绵袄,外着水红洒线道袍。下身白绸绵裤,脚穿虎头靴。身边并无财物。如

    有收留者,谢银十两。报信者,谢银三两。决不食言。招子是实。

    吉尹一面贴招子,一面教刁妪各处寻访。一连寻了数日,并没音耗。韦氏终日哭骂刁妪。看看又过了几日,眼见得爱哥是寻不着的了,韦氏肝肠如割,真个害起心疼病来。那时却没人侍奉汤药,只得教刁妪支持。病人心中又苦又恼,服侍的人甚难中意。正是:

    当初是假疾,今日是真病。

    试问侍奉人,何如长子敬。

    刁妪受了一肚皮气,说不得,话不得,缠累了两日,也头疼脑痛起来。床上病人未愈,服侍的人又病倒了。吉尹一个人哪里支持得来,只得再去寻问旧仆高懋,指望唤他来奔走几日,不想高懋自被主人打发出门后,便随着个客商往北京去了。吉尹心中烦闷,只在家里长吁短叹。

    这边吉孝在喜家闻知父母近日有这许多不堪之事,心上甚是放不下,便恳求姑娘差个人去看看。喜夫人应允,即令一个老妪、一个苍头到吉家去服役。吉尹十分感谢,便教这老妪服侍韦氏,随便也看看刁妪。那韦氏因服药调治,渐渐平愈。这刁姬却倒感得沉重,热极狂语,口中乱嚷道:“大官人来索命了。”忽又像吉孝附在身上的一般,咬牙怒目地自骂道:“你这老淫妇,做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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