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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部分

我是一朵飘零的花:东莞打工妹生存实录-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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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试探着问:“买了这么多菜,是不是男朋友来了?”

    她炫耀地说:“还真被你猜准了,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真奇怪,我除了学历比他高,个子比他高外,你说我有什么好啊?可他们一家人就是看中我了,也不嫌我家贫穷。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家贫穷己经成为历史啦。”

    她似乎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可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她的得意更加衬托出我的失意,便敷衍道:“哦,那就好啊。”

    她愈发滔滔不绝了:“他们家怕我变心,婚事早就定下来了,打算今年底结婚呢,你一定要来喝喜酒哦。曹菊说过,到时候会送我一个大大的红包呢。她男朋友真好笑,只比我妈小两岁,一到我家就喊我妈大娘,还要我弟弟喊他大哥,差点把我妈笑死了。”

    我回家这么久,曹菊从来没有到过我家,现在却带着财大气粗的男朋友去了小英家,可见是看不起我的了。我心里一冷,便不想再谈曹菊,讪笑道:“一定去的。怪不得呢,你男朋友应该对你很好吧,看你,变得又白又胖的。”

    她摸摸脸,得意地说:“那当然,白胖白胖,人一白就会胖,以前可是黑瘦黑瘦的呢。相由心生,现在我的处境当然和以前不同啦。”

    我酸溜溜地问:“是不是高升了?”

    她立刻笑逐颜开:“也算是吧,我男朋友帮我交够了学费,我终于拿到毕业证书了。通过关系,镇上很快就会送我去县里培训,培训完就到镇上的计划生育办公室做主任,你以后要是想多生孩子、办准生证什么的,就去找我。那次你和淑芬留在我床头的钱,我还没谢你们呢。”

    我尴尬道:“一个准生证不知要多少个20元呢。”

    她爽快地挥挥手:“管它多少钱呢,总之到时候你找我就行了,我那位还在家等我呢,我得赶快回去,我家那个样子,连坐的板凳都是三条腿的,也实在难为他了。”

    望着小英远去的背影,可以想象,熬过十年八年后,她会象很多官场中人那样,体态肥胖,高高在上,满口官腔,颐气指使,目中无人,死气沉沉。

    越想我心里越不是滋味,我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在作祟,但就是阻止不了。为什么人人都混得比我好呢?我不过才离开了三年,怎么一切都变了样了呢?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各人有了各人的生活轨道,而我,再也不能和他们交汇了。

    这次离家的路费,还是问舅舅借的,总共一千二百元。在家里,一千二百元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若到东莞,实在算不得钱了,何况还要除去路费呢。妈妈本来想让我多借些,但望着空荡荡的家,我实在不忍心。

    快离开家的那几天,我再三叮嘱妈妈:“你腿脚不便,海鸥要去县城上学,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帮你了,你赶紧把口粮田退了,再不要下田干活了。”

    妈妈连声说:“好,好,家里不用你操心,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但我明白,象村里很多老一辈的农民一样,妈妈是个闲不住的人,她的生命早己经和这片土地血脉相连,只要还能做得动,她会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去田地里干活。

    什么是农民?这就是农民,他们没有抱负,也没有理想。他们只知道日出而作,却不懂得日落而息。他们唯一的愿望是用自己的勤劳来换取儿女的幸福。他们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自己,只有儿女。他们也没有享受的概念。或许,在他们看来,能每天温饱的生活着,有孝顺清白的儿女,是他们最大的幸福!可我,却让我妈失望了!

    我走的那个早晨,天空阴沉沉的,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妈妈的关节炎又犯了,下不了床。我把织好的毛裤整整齐齐地放在她床头,望着毛衣,她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边哭边狠狠捶着自己的腿:“我没用啊,一辈子都没用,丈夫死在外面了,还一次次逼得女儿外出打工。”

第177章() 
从昨天给我准备带到东莞的咸菜和辣椒时,她的眼泪就一直没断过。我眼泪也涌进了眼眶,但我怕她更伤心,强忍着没有流下来,只是按住她的手,安慰道:“妈,你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我今天出去打工,就是为了明天海鸥不需要打工啊。”

    我妈哭得更凶了:“这世道,今天变明天变的,谁知道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还不到五十岁的人,她的脸上己布满皱纹,她的头发大半花白,她的身体衰弱不堪,这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啊?

    我的眼泪忍得很辛苦,便想早一点离开,但我妈却紧紧抓住我的手。其实,她明知道我不得不走的,却依然迟迟不肯放开。我试图抽了几次都没有抽开,最后不得不用力掰开了。我妈看着我一步步离开她的床,忍不住放声大哭。与此同时,我忍了好久的的眼泪也汹涌而下。我一边不停地抹眼泪一边往外走,海鸥在前面推着自行车,红着眼圈,一声不吭。

    不远处的小河边,淑芬正在薅青草,看到自行车后面的行李箱,因劳累而过早衰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海燕,你又要走了吗?你妈不是说不想放你走吗?怎么还要走?”

    我苦笑道:“她是不想放我走,我自己更不想走,但在家我又能做什么呢?连嫁人都嫁不了,真的是别无选择。”

    淑芬叹了一口气:“这鬼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趁能走得了就走吧,走得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你看我,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想走都走不了呢。”

    面对这个仅剩的朋友,我感觉有好多话想和她说,但她又弯下腰,机械而熟练地薅起了青草。

    我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这个让我不知道该留恋还是该憎恨的村庄。头顶传来夏季鸣蝉不知疲倦的叫声,这叫声悠长而响亮,想到以后再也听不到这声音了,不由让我又平添了许多的离愁别绪!

    这次离开家,我感觉做了亏心事似的,连头都不敢抬。为了害怕再遇到村里人问这问那,我们专捡小路走,直到远远离开了村庄,海鸥才载着我驶上大路。要先坐公车,到市区火车站才能买到直达广州火车站的票。

    经过镇上的时候,我把脸转向张大维修理铺所在的街道一侧,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不奢望奇迹出现,只想再看一看那个给过我温暖和关爱的人。没想到竟然真的看到张大维站在街道旁,碰巧他一抬头,立刻发现了我,呆了一呆,便向这边走来。

    海鸥也看到他了,问我:“姐,要不要停下来?”

    我咬了咬嘴唇:“不,你骑快点!”

    同时我又不甘心地向张大维看了一眼,他追了几步,便停住了,转回头急速走开了。尽管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但我还是感到微微的失望。

    从我们家到广州,要先做汽车到市区,然后再在市区买直达广州的火车票。在等汽车的时候,海鸥内疚地说:“姐,对不起,要不是为了给我交择校费,你就不用再出去打工了。”

    我沙哑着声音安慰他:“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跟张小红吵架,不跟她吵架你也许就不用差那两分了。这是姐的命,你不要想那么多,一定要好好学习,我们家就指望你了。”

    他懂事地点点头,眼里闪过一种和年龄极不相衬的坚毅与忧伤。

    汽车很破旧,一路上车厢都在“劈哩叭啦”地响,好象七老八十似的老头老太太似的。车厢内有几个人也象我一样提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外出打工的。旁边有几个人在聊天,一个个唉声叹气,无非是物价又升了,粮食更便宜了,学杂费一个学校比一个学校贵。要不就是聊在外面打工的事,似乎没一件让人高兴的,听得心烦。

    汽车行驶的路线虽然是新建不久的柏油路,但经过有村庄的路段时,很多人家把粮食或柴禾摊在柏油路上晒,本来宽敝的柏油路被挤成了窄窄的一小溜,汽车仅在这一小溜柏油路上行驶,时常会轧到粮食或柴禾,简直象汽车特技表演,我真为可怜的司机捏了一把汗。

    柏油路本身质量也不过关,到处坑坑洼洼,好几次把我从座位上颠起来。车厢内始终环绕着极难闻的汽油味,有熟知行情的人说,真正的汽油没这种令人恶心的臭味,这车用的是走私汽油。强烈的走私汽油味,再加上车内还有人抽烟,窗户虽然打开了,但还是让我感觉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到了汽车站,我的五脏六肺都要被颠出来了,更不想再闻那种走私油的臭味,急急忙忙拉着行李箱下了车。

    虽然现在不是所谓的“春运高峰期”,但正赶上各大、中专院校及初、高中毕业生北上或南下的高峰期,火车站有很多提着大包小包的毕业生,一看就是外出打工的,很多人看上去稚气十足。他们年轻的脸上既茫然又兴奋,我恍忽看到了四年前的丽娟和我。

    这些人有一些是集体外出的,有一些是三个一堆两个一团的,象我这样单身一人的情况并不多见。买车票的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我提着笨重的行李箱,正在东张西望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海燕。”

    我猛一抬头,发现张大维正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

    我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看到海鸥骑自行车送你,还提着大包小包的,我就赶紧打车追来了,你还没买票吧?”

    我点点头,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扯过我的行李箱,大步向售票厅门口走去。

    我焦急地跟在后面大喊:“你干什么?快把箱子还给我!”

    他头也不回,直到离开火车站广场,他才站住了。我提着一塑料袋路上吃的东西,里面装着方便面、萝卜干、黄瓜、西红柿,另外还有几只装满凉白开的矿泉水瓶子。这次轮到我气喘吁吁了,我边擦汗边生气地问:“我还要买车票呢,你疯了吗?”

    他满脸怒色道:“疯的人是你!你发过誓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坚决不放弃!你怎么可以背信弃义?”

    我委曲地说:“我没有背信弃义!是你这段时间连人影都不见,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我了呢!”

    他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解释道:“我怎么会忘记你?这几年要不是心里有你,我早就和顾斌一样结婚了。我这段时间是为小红忙呢,她离分数线还差了一大截,本来不想叫她出去打工,可她哭着喊着偏要去,我只好把她和我堂弟一起送到长三角,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你呢。”

    我“哦”了一声:“小红和你堂弟都没考上吗?”

第178章() 
他无所谓地说:“小红没考上,我堂弟考上了,离重点高中差几分,只能上普通高中,上了也白上,他就不上了。他哥哥去年上到高二就辍学了,现在也在长三角打工。”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跟我回去,你以前答应为我留下的!”

    我试着去扯我的行李箱,苦涩地说:“不行,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得走了,再晚就买不到车票了。”

    他将行李箱拉得离我远了些,焦急地问:“为什么啊?才几天时间,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我没好气地说:“以前我不知道你家里人那样反对,现在我知道了,我永远不能原谅你妈和你妹。”

    他歉然道:“实在对不起,不过我的婚姻,他们无权干涉。要是你不喜欢他们,结婚后我们就和家里分开过。”

    我叹了口气:“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以前我还有两万元,但给我弟交了择校费,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了。如果我们结婚,你那个小小的修理铺哪里能供得起我弟以后的学费呢?我可不想让我弟弟和我一样因为钱迈不起大学的门。”

    他不高兴了:“你嫌我穷?”

    我摇摇头:“我不是嫌你穷,但供不起我弟上大学,却是事实。”

    他茫然道:“那怎么办呢?我好不容易和你走在一起了,不想再失去你。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我眼珠一转,充满期待地说:“或者,你跟我去打工吧。打工虽然苦点累点,但总归比在家里赚钱多。象很多夫妻那样,打个十年八年的,不但能供起我弟上学,还能攒一笔钱。到时候,我们再回来开一个大一点的电器修理铺,好吗?”

    我原以为他肯定会同意,没想到他竟然果断地拒绝了:“不行,我想都没想过外出打工!所谓打工,就是把自己人生中最富有创造力的阶段廉价出售,收获的是或许能够拿到的微薄工资和肯定会存在的病痛劳顿。我是人,不是只会赚钱的机械!我就不相信没考上大学就比别人差,我就不相信在农村就过不上好日子,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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