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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肆夜红楼-第25部分

小说: 肆夜红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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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漠的眸色忽敛,婉儿不禁开始作想,这凋零的残花为何宁愿在空中居无定所、最终零落成尘如此潦草,也始终都不愿意扶摇而上飞上那一大片广袤无垠的青天?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想呢?

    风住的时候,在那恋恋翩跹、流连于花卉繁丛中的彩衣蝴蝶身上,她想她找到了答案……天若有情,又是否会听到她隐而不发、也决计是不能公然发出的涓涓心事,为她缓缓奏起一阕《彩书怨》呢?

    念及此,婉儿心口甫地便起了一个抽痛!而面目神色却依旧是极淡然而没有情态的。

    “三郎……他还好么?”忽听李旦那带着几许沉仄的声音就此响起来。

    婉儿猛地收了思绪回目看他,见他俊美的面孔此刻正遮迷在游云柳枝一并交叠打下的暗影里。明明灭灭的格局为他染就了些许神秘莫测,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一眼便瞧出了他这句话问的小心。

    这是自打上官婉儿进来之后,他所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李旦委实是小心的,不是因为对于自己、亦或者爱子的一份顾虑,而是在为婉儿有所顾虑。他怕自己再一次于无意间伤害到婉儿!

    前些日子婉儿左额疤痕之事,每每想起便总使得李旦心口抽痛,便是时今眼下猛地念起来也尤是触目惊心!虽然她并未稍稍言语些什么出来,可李旦不是愚者,他的心里已经隐有了几分端详。

    他知道,是因为他,因为他而害了婉儿……故而自那往后,他再也没有提过想见见隆基,甚至本就已是极其小心、极其寡言的人变得更加如履薄冰的小心谨慎、更加寡言而冷漠了。

    只是一直忍到今日,他觉的自己实在有必要再问一句的,他必须知道这个素性聪颖不羁、且又胆大心细的儿子的近况,这不仅是关系到儿子,也关系到他、以及他们的家族。

    他想要的无非是他所在乎的人都平安罢了!而这些人里面,从来没有分过谁所处的位置高一些、谁又低一些。但是对于上官婉儿,总也觉的又是一种十分独特的感情了!

第三十七章 心事情事总圆缺(2)() 
婉儿在听到李旦声音的时候,整个人有一瞬的动容。但她极是善于克制,故而很快这神色便恢复如常。

    她没有急于去回答李旦的问话,循声将眸光闲闲的向旦瞧过去,一路落在旦欣长笔挺、而又因身经幽囚而显苍缓的身影上,在对上他那清淡却又隐含热切的目光时,她狭眸微眨了一下,声息勾勒了些许浅然的慵懒来:“临淄王这段日子是不*稳。”不低不扬,重音落在“是”这一字上。她是刻意淡化了这个话题背后所沉淀着的如许严肃,只似乎随意的在同亲人、友人唠叨着些感兴趣的家常。低眉凝眸间,旦的心思、旦最想要知道的是些什么,却被她这么轻而易举便会悟了,“往李氏宗亲那里四处走动。前些日子还去找过太平公主的驸马一次。”如是平淡的又是一补充。

    几缕微光徐徐映在她的娟秀眉宇间,分明只是淡若春雪的檀唇浅启,但偏又如此可怕,只在这轻描淡写间,李隆基的近来举动、日常举止就被婉儿如数言尽!

    上官婉儿这个女人,没有谁能真正知道她真正所思所想、所感兴趣的究竟是些什么!包括她自己。

    她的那片独一无二的心里世界又是一个什么样子?似乎她的头脑里随时随地都装载着蕴含良多的精准情报、与绝顶智慧;她可以一边*、轻收慢扫的将武后所忌惮、厌恶、防范之人的一举一动放在心里准确无误、且在最得时宜与最有必要的时候斩草除根、令那些人及那些事彻底消失的干净利落!一边浅吟微唱、很随兴且颇闲适的谱赋一曲婉转低回的绝妙小词……她的身上其实也蕴含着许多相悖的极端。

    婉儿这边径自淡然,可这一来二去间,旦的脸色却忽而变得一阵红、一阵白;一些隐隐心绪与如许情愫开始在他眼底变化陆离,牵带的这心绪渐如开闸的洪水一般难以收束!他的脸色忽而很不好看。

    婉儿悄然抬目,入在眼帘的便是李旦这一抹半虑半焦、甚至半愠半忧的复杂神色!

    似乎这样的神情反应没有出乎婉儿的意料,此刻暗暗体察在心,婉儿心念略定,忙近前几步起了朱唇及时补充:“你放心吧!这些我都瞒下来了,并没有报知天后。”即便是这样急切且贴己的话,她也没带起一丝一毫的涟漪情潮来。

    没有别的,她不需要他领她的情,告知于他也只是想让他放安心。仅此而已。

    这些李旦都是明白的,他自然知道婉儿对他以及三郎的多有庇护。若非婉儿有心有意的给予了他们父子极多极大的帮助,莫说是李隆基,便是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又如何能在这风波诡诈、权谋难察的政。治帷幕前台上安然活了这样久?

    他所忧怖、所愠愤的,其实是自己那个学不会韬光养晦收敛锋芒的三子隆基!

    “他若再有类似举动替我给他一个耳光!”旦的声音突然提高,猝不及防,惊了婉儿一个大骇!

    在她面前,一向谦谦卓尔如故的他,失态了。

第三十七章 心事情事总圆缺(3)() 
到底是出乎一种怎么样的情态驱使?一时里,便连冰雪聪明的婉儿都当真有点儿解不过来。

    李旦的克制力一向极强,此刻却只因临淄王若许的出格,他便如此反常。

    但微有辗转,婉儿又渐渐能够品出李旦对于三皇子所独有的那份重视、以及那一份付诸在三郎身上的苦心!他越是因隆基而表现的情潮激烈,便说明他越对这个儿子重视。

    但记忆深刻的只是,婉儿还从没有见到李旦这样生气过。一时也只好以无声来默默安慰他。

    她敛了声息,抬手一点点抚上他开阔而厚实的肩头,这触觉是冰冷的,又于这冰冷间感知到一阵真切的颤抖……她心念又是一定,明白这一向平淡出世的知己王者,这一回是真的动怒了,动辄不移。

    又在这抬眉敛眸的须臾,李旦意识到了自己方才一瞬的失态,极快的定神整息,胸腔做了一个起伏、缓缓平下这一口咽堵的急气。在感知到婉儿的抬手抚慰后,神思跟着豁然一定,又猛地思量起了她方才那一席话!

    她说让他放心。

    她总是这样默默而无怨的为他们父子做着一次又一次的付出,甚至不惜违逆武后。这使他总会生就出一种错觉,这错觉渐渐化为一道牛皮鞭不断的抽。打、驱驰着他迫切的想在她的身上寻到一个答案,却偏生又……她的态度总也令他讳莫如深!

    但即便他再怎样焦灼迫切的想让上官婉儿说出心中那个他所想听的、所心心念念愿意听的迫切的答案,婉儿照旧每一次都会让他失望的。

    但这样的失望并不会使李旦绝望,因为只要她在,只要她这个人还在这里,那么她便会是他的希望,他只要可以看到她就好了……就足了。

    “为什么,帮了三郎这一次?”就着四起的心念,李旦的声音沉淀又迟疑,字里行间分明迫切、却又处处皆流露着小心翼翼。

    询问婉儿并不是他的目的,他想得到婉儿的一句回答,想让婉儿告诉他,“是因为你”……

    但这是不可能的,婉儿决计不会这样说。

    可此时这话却搅扰起了婉儿另一重心思,她想,他在畏怕着什么吗?她忽然不明白了。

    因为她是懂得他的,她知道,对于那位高高在上、嗜权如命的天后,在他心里极敬极重多过胆怯。他一向以避世之态小心处事,也不过只是为了于自己、于母亲、于家人以及着紧的身边人都求一个平安周成、互不妨碍罢了!至于锦绣江山、天授皇权,他实在没有太多兴趣。

    那么,他又为何会感觉到害怕呢?

    风起处,婉儿不经意的转眸便又对上李旦这双沉稳的龙目。

    既然被他问起来了,她心念一定,便也顺着他的问句回了也是无妨。

    合着溶溶的阳光碎金,二人相视一笑,婉儿挑了细柳眉弯,只是淡淡:“我该疼他的。”这个“他”是指李隆基,“陛下当年与临淄王、与其他几位王子分别之时,别忘了是谁去为他们送的行,特别是临淄王……当日他被安排入感业寺修养心性时,是谁得了武后的命,为他打理好一切细节起居。”口吻沉寂而淡然。

    自然是婉儿,婉儿见证了他们的成长,特别是三皇子李隆基,那个时候她因授命于武后,故而付诸在李三郎身上的心思诚然是最多的。

    但,是不是仅因于此,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个人活在世上实在太累,真的没有必要、更没有空子来回思量那些从来无关紧要的东西!

第三十八章 预兆示警人半迷(1)() 
风又起来,吹散了萎乱在衣襟上的几瓣零花。

    旦闻言一定,喉结动动,未发一言。

    她这样的答复,恐怕不是他所想要的吧!不,诚然这不会是他所想要听到的……他不关心她对隆基是否疼爱、是否关切,他只以私心唯愿她对自己可以多一份关切、或者说唯愿自己可以在她心中多一份存在的意义。

    但是,没有!

    于此免不得眉心处浮了一点黯然,这仄仄的神色慢慢化散。

    迎着浩浩荡荡的、漫溯每一寸大地肌体的固结天风,婉儿扬起黛眉轻轻的笑了。她平缓的心房在目染了李旦如许的失落、与浅浅的伤怀时,有一道微小的涟漪漫溯幽幽,但不是很明显。

    就着这难得的涟漪起伏,婉儿诉言启口,依旧是那惯有着的无情无态:“我尚在襁褓便与母亲被配入宫中获罪,十四岁便跟着武后,看过了太多、历经了太多、也亲手撕碎了太多……更势必还会如此流水无痕的一直不变的延续下去。”悲苦的身世便被她蜻蜓点水般极随意的一带而过了。她没有看向旦,空洞的目光惶然的追随着天际一朵浮云的变动,似茫惑无神、又似是积蓄了渊多的大彻大悟大成智慧,足以灌顶醍醐,“我太熟悉它们由始至终发展如斯的一切规律,那些于世人来说应有的憧憬、慨叹、悲喜、甚至存在的全部意义于我这里早便都成了‘空’;也包括,我自己。”

    这无波无澜的字句只叫李旦一阵阵心生隐痛!

    婉儿勾唇莞尔,神容僵冷:“可我却依然不能上岸、挣脱不出。”于此停定,收了目光回来,低头淡敛思绪。

    旦凝目定格在她面眸之间,又见她启口,一口徐气碎碎的吐尽,后她抿了抿唇、接过先前那个话题:“陛下知道的事情,婉儿亦是知道。”依旧在自顾自,没有看旦,“甚至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我也都知道。”至此终于转眸敛目,对着李旦定定的飘了一记神光,这目光里蕴含着厚冗的深意。

    这颗不合年景的苍缓的心冷不丁往下一沉,旦慢慢踱步,静默的面孔没有表情,像一个极致彻悟的隐士。他轻轻擦肩,过了婉儿的肩膀,径自向前去,在距离她不远不近处将身停住。

    抬头望天,负手背于身后:“你方才,是在看那日光么?”乍然听去,这与那前话略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这天幕上的流云并着霞光这样多,旦目指的未见就是婉儿方才看向的那一处,诚不知他为何好端端的突然问了这样一句。婉儿思绪暗动,依然点头浅应了声。

    旦仍然是那个负手亭立的凝练姿势,启口淡泊:“你看这天光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因为它们看上去是静止的。可你再定住身子好好儿的看看,它们其实是向着周遭慢慢涣散的。而自然的大规律就在于此,看着不动,其实周围无处不在情势暗动。”不急不慢,似在讲禅。旦定息缓笑,唇畔又牵出几许沧桑的意味,“但最终的最终,当日落月升,即便有人还会记得当初的太阳,那太阳的光泽也不会再复原到与当时一丝不差的地步了!殊途同归,亦殊途。”

    这一席话有若参禅,带着佛性的凝练,却又似自语。这种采菊东篱、悠然南山、淡看浩淼天籁之下这凡尘软红之上诸多纷杂,对于世事变迁、我独泰然的指点态度,或许,该是他们二人之间一根微妙的牵引吧!

    婉儿这样想着,心中一动。

第三十八章 预兆示警人半迷(2)() 
每每如是,只消他不经意间浅斟慢酌出的几句闲言,总是能够那么轻易就敲开她的心、然后直直抵着烙印进去的。心中微疼、却又觉得很完满。这真是一种……微妙而奇怪的感觉!

    该是被他感化了,婉儿唇兮不自控的做了一个微微的张弛,分明善睐的明眸就要蒙上斑驳的水雾。

    她知道,这或许会持续半生的幽囚生涯必定会成就了李旦、让李旦在这之中看透一些等闲人难有契机看透、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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