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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芙蓉-2005年第1期-第28部分

小说: 芙蓉-2005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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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宿舍好好收拾了一下,把小娄没弄走的东西扔掉,把我的一些旧东西扔掉,把两张床并到一起,铺上又大又新的花床单,我的男朋友就从外地赶了过来,我们着实快活了些日子。 
  他是工科大学的毕业生,后来到一个小工厂做了机械工。我不知道机械工是做什么的,但他身上那股又凉又硬的金属味让我一闻就上瘾。其实那金属的味道未必好闻,大概在医院闻惯了各种各样的药味,一闻见别的陌生的气味就止不住闻个不停。而且它也不像药味那么明确,有时觉得像铁锈,有时突然一闻却像鲜嫩的小黄瓜突然拍开来的那种味,所以即使闻个不住也还是觉得很新鲜。有时候走在街上我也爱在他旁边闻个不停,拽着他一个胳膊,伏在上面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气的声音大得有时能让自己发笑。我的男朋友说我搞得跟条狗一样。 
  肯定也就因为这么在大街上闻个不停的原因,我的鼻子终于不适了。这个城市的空气污染得厉害,谁都知道在冬天,如果有风,又这么大口喘气的话,其实是很可怕的。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忍受,他走的时候我还去送他,在车站我们甚至还相互嗅来嗅去地取乐,但没过几天就很糟糕了。 
  还是因为天冷,小娄跟我说,又降温了。她给我拿来了一大叠口罩并且不让我出去。嘱咐完我她就被接走了。在暖气充足的宿舍确实不想动弹啊。我们这个宿舍楼一到晚上就显得光秃秃的,更惹人注目的是它是砖砌的,甚至没有抹水泥,外形也很古怪,四四方方像个盒子。这座楼的大门写着:工房重地,闲人免进。不知怎么成了宿舍楼,而且在宿舍里不能做饭,我们几乎天天吃食堂,而且只吃宫爆鸡丁,因为别的菜都太难吃了。这么一个破地方小娄搬出去是正确的,她在外面肯定能做很多好吃的饭菜,即使是宫爆鸡丁她也肯定能做得更漂亮,把胡萝卜丁切得细一点,还可以放点青豆。 
  我肯定是饿了。大概快十一点钟,我一天没吃饭了。穿上衣服戴上口罩我就走了下去。而且我一点也不困,不想睡觉,还越来越饿。站在医院门口,我又看见自动售货柜旁边的那个男人,他还是裹着军大衣。我把口罩拉到眼睛下面,踮着脚尖从他旁边走了过去。我使劲踮着脚尖,简直都是竖着脚了,但走了很远我又折了回来。我不知道这么晚哪里能买到吃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么贪吃。其实不是贪吃,我确实很饿。而且现在这种情景也强化了我的感觉:这么冷的时候,空的大街上只有我和那个男人,还离这么近。我真想吃点东西,热面条什么的,一晚上就这么吃下去肯定很好。现在也许更好了,他好像知道哪里有。 
  我跟他拐过了两条小街道,他推着个哗啦作响的破自行车,那么响;响得都让人有点害怕了,旁边睡着的人家肯定能听见这响声的。我心惊胆战地跟着他,响声终于停在一家亮着灯的小餐馆外面了。我吃了两碗面条,真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是贪吃,而他吃了三碗,好像是他贪吃似的。 
  第二天我的鼻子就好多了,我去科室的时候小娄说肯定是天暖和了。是啊,一个特别晴的天,很暖和,刮着有温度的风,简直有点像春天了。那天中午我和小娄没去食堂吃饭,天这么好,我带着她去吃面条了。吃的时候小娄又很紧张,她压低声音说我们旁边的肝胆科是不是又来了个肝炎病人啊。我们俩就飞快地吃完了,回去的时候路过民心河,又碰上一件不妙的事,一具女尸被捞上来了,很多人围着,是自杀呢是他杀呢,人们议论纷纷,不少人想到了那个逃犯,警察们还出了告示,说年轻女士深夜不要轻易外出。小娄又尖叫起来,顾不得抱怨我就赶紧回去了。 
  晚上的时候我男朋友打电话来说他要来看我,我不想让他来,我的鼻子还没好呢,而且他也知道这跟他有关,再怎么说他也应该为我想想,可他总说要来。我跳过这个话题说了些别的,我们聊了很长时间,搁下电话我就睡了。后来我又被铃声吵醒了,有一个紧急手术。我就知道是紧急手术,小娄一走,这样的倒霉事都是我来做,主刀医生还老埋怨我不够麻利。 
   
  手术整整做了四个小时,我觉得我身上满是血腥气,都快浸到我皮肤里了。我觉得得出去让气味发散发散。门口那里没有人,自动售货柜旁边的石头是空的,我走过去,坐了下来。这块石头已经磨得很平了,我没发现石头旁边还有棵槐树,这块石头就在槐树和自动售货柜的中间,坐下后可以把背靠在自动售货柜上,把脚蹬在槐树上,这像个很舒服的姿势。一仰头还可以看见槐树的树枝,而且上面都发芽了。确实现在不那么冷了,也没有刮来刮去的风了,大概有点像春夜了,远处甚至可以听见人说话的声音了。春夜,人都爱说话爱走动了。不过说话声似乎隔了几条街,也因为街边的那些树都长了密密匝匝的芽吧,传过来的声音显得隐秘,很吸引人,听起来又很费力。接着我听到其中夹杂了哗哗啦啦的响声,是自行车的链条才有的那种声音,声音越来越大,有个人推着车子向这边走来。其时我正坐在石头上,听着哗啦哗啦的响声越来越近,然后是“噔”的一声车支住了,我看见一双脚。他一停下来就说他要我坐着的这块石头,他要把它带走。 
  我需要用它来磨磨工具什么的,都生锈了,他说。还有自行车都得磨一下,他指了指铃铛。 
  我不想给他,我正坐着呢,而且我说,我们也需要这块石头。 
  总得磨磨工具啊,他显出无可置辩的样子,锈是只能磨掉的,又不能洗。 
  我当时有点着急了。我们真的要用的,我大声叫着,还把手从衣服口袋里伸出来要比划一下,但却带出了一把手术刀。我都不知道刀怎么在我口袋里,也许是手术时落在那里的。我们的刀也要磨呀,我拿着这把小刀似乎比他更理直气壮。“而且我们每天还要坐呢,”我大声嚷嚷,“是两个人呢!” 
  可他趁我站起来的时候,弯下腰就搬石头,动作还那么快,一下子就把那块石头搬了起来,抱在了他怀里。我在他后面劈手要夺,又够不着,又不能把他撞倒,所以眼睁睁看着他把石头放在了自行车后架上,他还弯着腰护着它。我既不能绕到他怀里去夺,又不能撞倒他,着急地挥舞着手臂,大嚷着,我们要坐呢,我们! 
  他推起车子就走,弯腰护着石头,我在他身后边挥着胳膊边叫,那把小刀还在我手里。我就这么一伸手,在他后背上划了一下,只听见衣服嗤的一声裂开了,露出了一横条白,大概是棉花。他回了回头,也没叫也没停下来,只是更快地推着车子跑了。我可真是沮丧死了,扶着树一直看着他背上那一横条消失在拐角处。 
  然而,更令人沮丧的是,我男朋友来了,他一见到我就愁眉苦脸说他被抢劫了。是在火车站买汽水的时候,有人偷了他的包。那个人跑得本来比他快,那人的衣服被风一鼓起来,就拖到了身后,恰好衣服的背后还有一裂口,他从裂口里一下就把他揪住了,但那人竟就势丢了衣服,跑了。他只好把小偷的破衣服带了回来。为了解恨,他把衣服上的裂口撕通了,也就是说,这件衣服已经变成了上下两半。 
  他拿出那件衣服给我看,背上裂口的中间部分边缘整齐,像是切口,裂口被撕得更大部分很毛糙,而且一看就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撕坏的。我男朋友把衣服丢给我,气呼呼地上楼去了。 
   
  自从小娄走后,隔壁宿舍的那个更年轻一点的护士也走了,在那边的房间住的人我不认识,大概是医院的保洁工什么的。其他科室的护士们都住在楼下,这样一来,这一层楼看起来很空阔,我也搞不清楚除了我们两个到底还有几个人。我暗自想把隔壁那间房和我这间打通,这样我就可以有一间空房子了,但不知那个保洁工会不会去告状。 
  当天晚上,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男朋友,他显得很不在意。他躺在床上反复说着他的钱包,而且他仅抓住了那人的衣服而不是那人的腿也让他愤恨不已。直到打开窗户,把那件已经撕成两半的衣服扔了出去他才稍微平静了些。后来睡着的时候大概下雨了,从窗户里灌进来的雨夹着树叶子,有黄的有绿的,黄的是经过了一冬但还没落下去的枯叶,焦脆焦脆的,被雨一打,带着很清脆的声音就落进了窗子里,绿叶子是新长出来的,叶片还有点小,黄的和绿的就这么混在一起从窗子里刮了进来。我开始没有知觉,只是后来觉到了一股子又一股子的苦味,弥漫在房子里,连我的口里也发苦,很不舒服。他似乎也发觉了,先起身把窗户关上了,然后要我压着他睡。我并不愿意,但由于我自己也很不舒服,腿上又疼又烦,也就由他去了。后来窗子又被吹开了,大概是插销坏了。我俩本来已经精疲力竭,浑身疼烦,又忙活了半天,已经更为愁苦,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走了。 
   
  我也深深地抱怨那只插销,一下班就去找人修它。一出医院门,我看到一个小摊,用纸板写着“修理××”,还摆着很多工具。更为让人惊奇的是他的小摊就摆在那棵槐树和自动售货柜旁边。这次天色还亮,我很清楚地看清了他的长相衣服什么的。但这好像并不能判断他到底是谁。他穿着一件浅色毛衣,毛衣织成竖条状,下面是一条深色的裤子。他前面放着的那个纸板被风吹得斜了过去,我正好扶了一下,这么一凑身,看清了他的很多工具,有锤子螺丝什么的,也有现成的插销。我就问他修一个插销多少钱,他说两块。这样他就跟我动身了。 
  天有点暗下来了,春天虽然黑得晚一些,但往往早早就显出昏黄暗淡的夕光。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我身后他的工具袋叮当作响,好像是从我身上发出来的那样。我一时不愿走在前面了,就绕到了他身后,跟着他走。 
  在他钉插销的时候我给他递工具,先是钉子,然后是梅花椎。他拧了一个又一个的螺丝,足足有十来个。我趁着这段时间忍不住把他里面的工具都掏出来放在了我的桌子上,它们各式各样,有靶状的有叉状的,还有的像钥匙,只是大一些。更怕人的是一个像刀状的,并且很亮,很像手术刀。这么一看,我发现他的这些工具都是刚刚磨过的,带着磨过的细细的痕迹,有的就干脆是一半还生着锈一半是钢亮的。我抬头看看他的后背,禁不住一阵窃喜一阵恐惧,趁他拧螺丝的时候,转身就把那个像手术刀一样的工具藏了起来。 
  插销安好之后,我突然问他能不能在墙壁上凿个门。他露出很惊讶的样子,开始只是不肯,后来耐不住我反复地说,终于开始凿了。先把墙皮刮了,然后一块块撬砖,他撬下来递给我,我就把它们垒到我的床底下藏起来。我们忙活了好半天,终于凿出了一个门,我这时都累坏了,但他还在忙个不休,先是把遭到破坏的墙抹平,然后把我的床头柜改造成一扇门安上了。真是太妙了!这样在楼道里看来是上着锁的两个房间,谁也不知道里面已经打通了。我满心欢喜地给他又是倒水又是沏茶,还拿我珍藏了很久的果脯给他吃。他搓着手,拍了几下衣服,我这才发现,他的浅色毛衣,都被染成砖红色了。
  在他刚刚捏起一个杏脯的时候,他突然指着新装的门说应该刷上白漆。这倒也是,我的床头柜是黄色的,如果漆上白漆之后,就和墙壁一个颜色了,这样墙上的门都可以不被别人看出来。他说可以去他那里拿白漆,十块钱一桶,趁天亮前漆完。 
  我又跟他拐了好几条街道,终于来到一个也种了很多槐树的小区,似乎是棉三,我记得只有棉三跟我们那里似的也有很多槐树。模糊的楼群一个挨一个,穿过一个狭窄的过道,总算进了一座楼。进去之后,吓了我一跳,似乎这一单元的人都搬走了,连门都搬走了,空的门洞一个一个地张着口,走在狭窄的楼道,却觉得特别空阔。他住在顶楼,这样走上去,莫名其妙地让我想起空中楼阁来。 
  屋子很大,四周摆满了工具,都是些棕的、黑的,生锈的就发红,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轮胎,车轱辘,车架子等等,那块石头也靠墙放着。床在屋子中间,床头是那件撕成了两半的大衣。他似乎是不经意地把那件大衣挪了一下,从床下拿出了两小桶白漆。然后他让我找刷子,他自己则要把车修好,为了赶时间可以骑车回去,赶在天亮前漆完。我就东翻西找起来。他蹲在地上修车,把那些轮胎车轱辘之类的东西往一起拧,拧好后我才发现那是一辆小三轮车,又小又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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