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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江湖奇侠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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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知道麽?”说罢,哈哈大笑。

义拾儿听得叫他喝粥,即时觉得肚中饥饿不堪。道人端了一碗稀粥进来,一口一口的,喂给义拾儿吃了;道人教他仍然安睡。一连半个月,每日敷药喂粥,以及大小解,全是那道人照拂。

半月以後,伤处方完全治好。义拾儿聪敏,知道向道人拜谢,并问道:“这是甚麽地方?你老人家怎知道小子叫做义拾儿呢?小子记得被一条牯牛,挑下了山涧,就昏死过去了。怎麽会到这里来的?”

那道人笑道:“这里是万载县境,鸡冠山清虚观。我就叫清虚道人。同道中人,见我常是开口笑的日子多,都呼我为笑道人。我一年之中,有十个月闲游,顺便替人治病。你被牯牛挑下的那条山涧里面,长几味不容易得的草药;我那日从那里经过,便下去寻寻草药。也是你合该有救,又与我有缘。下涧就见你倒在乱石堆上,脑盖已破;幸喜脑浆不曾流出,只淌了一大滩的紫血。肩腰背脊和两条大腿,都现了极重的伤痕。”

“看那石上的血色,已乾了许多;推想你跌下,必不止一日半日了。四肢不消说,全是冰冷;亏得心脏不曾损坏,还可以望救:我当下就用涧中泉水调了些万死一生丹,敷满了你的头脑;又灌了些回轮汤,给你吞了。那乱石堆上,不好用推拿的工夫;并且你的伤,也不是叁五日能治好,只好将你驮到这里来。”

“我初见你遍身的重伤,还只道你是被恶人谋害了,掼在那山涧里面;及至驮到这里,仔细一看,才看出是被牛角挑伤了。牛角挑的地位,在腰胁之间;头脑是倒栽在乱石上;肩背两腿,是从涧石上滚碰伤的。你姓甚麽,家住在那里,我都不知道。只因见你身边,有一个竹饭篮,饭菜都倾散在涧里;又见有一个书包,里面几本书上,都写了义拾儿叁个字,料想就是你的名字。你怎的取这麽一个名字?是教你书的先生替你取的吗?”

义拾兄道:“我本姓甚麽,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名字是我义父给我取的,义父不曾对我说出来历。只时常听得同馆读书的人,笑我是十年前的正月十叁日,在河里拾的。我拿这话问义父,义父只叫我莫信那些胡说,然而也不说出我亲生父母的姓名住处来。怕真是在大河里拾的!终不成我是没有父母的吗?不过我心想同学的话,也实在有些像是胡说!”

“我今年才得十一岁,十年前我不是还不曾上一岁吗?没上一岁的小儿,终日在母亲手里抱;如何会跑到大河里去呢?难道不上一岁的小儿,就会浮水?既落到了水里,又怎的不会沉底,能给我义父拾呢?并且他们说是正月十叁日拾的,更是不近情理:正月间天气,何等寒冷;便是大人掉在水中,也要冻死!何况是小儿?何况是不上一岁的小儿呢!”

笑道人光开两眼,望义拾儿,滔滔不断的说了一大段,微微的点了一下头。问道:“你义父住在那里?姓甚麽?叫甚麽名字呢?”

义拾兄道:“我义父姓万;甚麽名字,我却不知道。我只听得人家当我义父的面,都叫万二爷,或是万二爹:背後全是叫什麽万二呆子。家住在离赵家坪不远,金家河旁边。义父本是种田的人;得闲就驾鱼划,同义母去金家河打鱼;我也同去过好几次。不过义父、义母,都不大愿意带我同去,我问是甚麽道理,不教我同去?义母说:是算八字的先生说我犯水厄,不到河里去的稳当些!照这些情形看来,又似乎是在大河里拾的。”

笑道人一面听义拾儿说话一面捻箸花白胡须,偏头如思量甚麽;听到末了,忽然拔地跳起身来,跑到义拾儿跟前,双手将义拾儿的头一捧;吓得义拾儿不知为的甚麽?

毕竟是为的甚麽?且待下回再说。

第六回 述前情追话湘江岸 访衣父大闹赵家坪

话说笑道人忽然跑到义拾儿跟前,双手将义拾儿的头捧了。此时头上伤处的瘢痕,已经脱落了;只是还不曾长出头发来,然两边头角上的旋纹,仍彷佛能看得清楚。笑道人仔细端详了几眼,拍义拾儿的肩头笑道:“你不用急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我能使你一家团圆;不过一时不能办到!。”

义拾儿喜问道:“你老人家怎生能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呢?我实在是我义父於正月十叁日,在大河里拾的吗?”

笑道人道:“如何拾的,我虽不能断定,然是十年前的正月十叁日,落到你义父手里,是一些不错的。至於你问我怎生知道你的亲生父母,这事也真是凑巧!十年前的元宵,我恰好在长沙。长沙省城里叁教九流的人物,我认识的极多。”

“有人告诉我说,小西门河里,到了一号大红船;船上载的是官眷。不知为的甚麽,要买一个周岁的男孩子;不怕价钱大,只要是头上有两个螺旋纹的。於今城里头的媒婆,都想张罗这笔买卖,满城寻找合适的孩子。有一班无赖子,听了这个消息,也想趁此发一注横财。到处打听有周岁男孩子的人家,打算买通人家底下人,或老妈子,用调虎离山之计,将男孩弄到手,去卖给那红船上。那些有男孩的人家,也听了这不好的消息,多是几个人围守自家的孩子,怕被人偷了去。”

我当时知道了这事,很觉得奇异;探访了好几日,不曾探出原因来。只知道那船上是官眷,是广西人,在湖南候补的杨晋谷的少爷、少奶奶。少奶奶是平江大绅士叶素吾的小姐;这回是从娘家回婆家。那船上的人,异口同声的,不肯说出买孩子的缘笔来。

後来也只知道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买了一个裁缝的儿子,带到衡州去了。我也没再打听。”

“过了五年,听说杨晋谷因事挂误了去了前程,又因年纪也老了,就全家回了广西原籍。但不知他是广西那府那县的人!罢听你所说,触发了我十年前很觉得奇异的事;心想:

买人家小孩,作自己儿子的有;然从来没听说要限定是周岁,而头上又要有两个螺旋纹的!

说是自己原有这麽一个小孩去了,要买一个同样的补缺。”

“你说同学的揶揄你,是十年前正月十叁日,在大河里拾的;和我所见的年月日都对。

而那时的你,恰好又只周岁;我心里已有八成,可断定那船上要买的,就是为补你的缺;但须看你头上,果是有两个螺旋纹没有?你於今头上,虽然脱落瘢痕,不曾长出头发;然发根的纹路,是看得出来的。不是很显明的一边头角上一个螺旋纹吗?由此一点看来,你是杨晋谷的孙子,是毫无疑义的了。你的亲生父,叫汤祖植。但不知你因何才得周岁,就会掉在河里?十九是因领你的奶妈不小心!这事除了你当日同船的人而外,没有旁人知道:所以打听不出。”

义拾儿听了,流泪说道:“我果然还有亲生父母在世,却为何也不到金家河一带,来找寻我呢?可怜我父母,当我那落水的时候,不知道哀痛到了甚麽地步?我怎的出世才周岁,就有这麽不孝?於今既承你老人家指点,我亲生父母现在广西;我岂可再逗留在外,不作速归家,慰我父母的悬望?”

笑道人连连点头道:“你这十来岁的孩子知道尽孝,很是难得!我既救活了你的性命,应得成全你这一刀孝心!不过你的年纪,毕竟太轻,不知道世事;此地离广西叁千多里,山川险阻,盗匪出没无常,若在江湖的人,尚且不容易行走”你一个末成年的小孩,既在我这里,我岂肯教你如此涉险?况且你父母是广西那府那县的人,还不知道。

便西一省,那麽大的地方,你一个小孩子,贸然到那里寻找?”

义拾儿哭道:“我不问寻找得与寻找不,总得去寻找!莫说还知道我的父母是在便西;便是不知道,只要明白我的亲生父母确实尚在人间;那怕连姓名都不晓得,我也得寻遍天下!上天可怜我,总有寻若的一日!”

笑道人见义拾儿小小的年纪,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心里不由得愈加喜爱。拉了义拾儿的手,坐在床沿上;一边抚摸他的头,安慰他说道:“好孩子!不用急!你有这一刀孝心,自有你父母重逢之日!我刚不是说了,能使你一家团圆的话吗?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可托人去广西打听。你的父是很有声望的人,大概打听还不难。等打听得有了落,我就亲身送你去。你父母此时的年纪,不过叁十多岁;便再过叁年五载,也不愁没有见面的日子:我因很喜欢你的资质好,想收你做个徒弟,传你的道术;像你这般天份,加以猛进之功,叁五年就可横行天下。那时你自己,也不难独自去广西,寻找父母!”

义拾儿也是一个大有慧眼的人:合该成为清朝一代的大剑侠!所以鬼使神差的,从周岁掉在河里,落到万二呆子手中;才有迷路被牛挑下山涧的事。若在杨祖柏家中,带回到广西去了,又如何能从笑道人学道呢?义拾儿当时听了笑道人的话,有夙慧的人,自然闻道心喜;即刻立起身来,爬在地下,朝笑道人猛叩了四个头。

笑道人打照例的哈哈,弯腰将义拾儿扶起说道:“你这义拾儿的名字,是你义父傍你取的乳名;人家听了不雅。你本姓杨,我给你一个名字,叫杨天池。你就住在这清虚观,朝夕用功修练;我不带你出外,你独自不许出外!”杨天他连声应是。

从此杨天池便在清虚观,跟笑道人修炼剑术。

清虚观在万载鸡冠山穷谷之中,终年不见人迹,不闻鸡犬之声,丝毫没有妨碍修练的东西。

只练了五年,杨天他的剑术,已是成功了!起初笑道人不许杨天池独自出外。两年过後,才放杨天池出来。就在鸡冠山上,追逐飞禽走兽,辅助外功。叁年後,便教他去各省的深山大泽中,寻觅草药。

这采药一门,是修道的舟楫;目的并不是给人治病,原是用以辅佐自己内外功的一种工具。

剑术不过是修道的,在深山穷谷之中,一种自卫的东西;到各处寻觅药草,时常与毒蛇猛兽相遇,剑术也是不可少的。只是杨天池从笑道人所学的,重在剑术;五年後,剑术成功了。

杨天池向笑道人说道:“弟子从师父五年之久,虽朝夕专心修炼,然每一念及亲生父母,心中总是难过!於今弟子仗师父传授的剑术,不论甚麽险恶的地方,弟子也耙独来独去。求师父许弟子去广西,寻觅家父母;等家父母终了天年,再来此待奉师案!”

笑道人欣然答应了。杨天池遂一人到了广西。整整的在广西,探访了四年;广西的六道八十州县郡访遍了,不曾访出他父母的住处来。料知已不住在广西了;得仍田清虚观,想慢慢的探访。笑道人在这四年之中,又收了许多徒弟。论年纪,多有比杨天池大几岁的:论次序,只杨天池居长,所以杨天池做了笑道人的大徒弟。

一日,杨天池因事走赵家坪经过,远远的即听得喊救之声,俨然和打仗一般。汤天他心想:“於今是承平世界,决没有造反打仗的!我彷佛记得小时候在义父家中,曾屡次听得说:平江、浏阳两县的人,因争甚麽水陆码头,在赵家坪聚众打架;每年不是春季,便是秋季,总得大打一次。此时正是二月:这喊杀之声,一定又是平、浏两县的人,在这里争水陆码头了。”

“我自从离了我义父家,忽忽十年了!。前五年因在清虚观一心修道,不能任意出外;後五年远在广西,寻我的亲生父母;所以不曾到义父家去探视过一次。义父母养育我的恩典,岂可就是这麽忘恩不报!他们争水陆码头的旧例,只要是行走得动的,不论老少男妇,都得从场去打;不过老弱妇孺在後面,烧饭、挑水、搬石子、运竹巴、木棍;不愿从场的,须出钱一串,津贴从场的老弱。我那时年轻,义父母钟爱我,不教我从场,每年得贴一串钱。义父母虽然年老,是每次要去的。我於今练成了这一身本领,恰好又到了这里,何不助义父母一臂之力,趁此报答二人养育之恩?”

杨天池计算已定,即绕到平江人这方面。举眼看去,一边足有千多人,都是一字儿排开;近的拳棍相交;远的用藤条缠鹅卵石子,同对面打得如下雨一般。老弱妇孺,各离阵地里多路,呐喊助威。双方正在酣战,还没分出胜负。杨天池估料义父母,必在老弱队中,遂向老弱队中寻找。

这时万二呆子,已是六十多岁了;他老婆患病在家,不能上阵。万二呆子不舍得出两串钱,独留老婆在家,自己还是勉强挣扎,跟大家上阵,在後方担任烧饭。杨天他寻找了好一会,才寻了。少年人的眼力和记忆力,都比老年人强些;汤天池一落眼,便认出是自己义父来。

万二呆子的老眼昏花,杨天他又完全长变了模样,如何能认得出呢?杨天池走过去,双膝跪下,叫了一声义父;倒把万二呆子吓得错愕起来。旁边有个眼睛快的老头,一见就向万二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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