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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金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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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转身出去了。大江对我说:“这里我来过两回,吃饭的大多是山庄里的客人。现在还没到旺季,人不多,很安静。” 
没过多会儿,服务员端着茶杯茶壶进来了。我揭开杯盖,口大底小的瓷杯里已放了茶叶、红枣和桂圆。服务员用茶壶里的热水把茶沏开。沏完茶,她又问大江:“点菜吗?” 
“想吃点什么?”大江问我。 
“什么都行。” 
“你点一个。” 
“我们这儿主要是淮扬菜,也有广东菜。”见我翻开菜谱,服务员站在一旁介绍说。 
我把菜谱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也没找到一个喜欢的菜。大江点了仨,菜胆鱼翅、蟹黄狮子头和鱼米之乡。 
“什么是‘鱼米之乡’?”我问道。   
金狱 第一部分(26)   
见服务员想解释,大江忙对她说:“你别说,让她先想像一下。”说完,他又问我,“想好点什么了吗?” 
我突然看到一个“水煮干丝”。川菜里有水煮牛肉、水煮鱼。我以为淮扬菜的做法也差不多,心想就它了。 
“就要个水煮干丝吧。”我一边把菜谱合上,一边说。 
“这个菜不错,你挺会点的。”大江夸我说。 
服务员走后,大江对我说:“看你这样子,一时也上不了班,可你们部门总不能群龙无首呀!我跟陈同周商量过了,想从总行借调一个来替你。这样,你也可以踏踏实实在家养病。” 
“行,你看着办吧。”对于行里的人事安排,我没什么好说的。大江这么做,也是为我好。 
“除了皮外伤,没发现其它毛病吧?” 
“开始两天,头有点疼,后来又没事了。” 
“嘴边万一落个疤,去美容院把它做掉。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不见人吧。” 
“等拆线后再说吧。”我还心存侥幸。 
菜上来后,我才发现“水煮干丝”跟我想像的完全不同,说南辕北辙都不为过。大江知道后,还把我笑话了一顿。他的那个“鱼米之乡”上得最慢,我都快吃饱了才来。其实它就是个大杂烩,有鱼丸虾米,还有糯米。糯米像炒过后,又泡过水,鼓鼓涨涨的,很烂但还能成粒,挺有味道的。 
吃完饭,我问他:“这儿为什么是淮扬菜?现在外面流行吃的可都是广州菜潮州菜。” 
“可能跟郑板桥有关吧。” 
“他是扬州人?” 
“在扬州做的官,好像是兴化人。” 
“兴化在哪儿?” 
“扬州附近喽。”那口气像是告诉我,你这个问题很无聊。 
“你带我来这儿,不会是因为你喜欢吃淮扬菜吧?”我故意逗他。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就喜欢吃淮扬菜。” 
“没别的原因了?” 
“这里人少呀,你不是不想见人嘛。” 
“我看真正的原因是这五个字。”我指着扇面上的“有缘来相会”说。心想不如跟他挑明了。 
“你说得没错。”他停了停后,又说:“是缘分让我们走到一起,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你也信命?” 
“信,怎么不信?” 
服务员进来收拾碗碟,又给我们续了续茶水。大江对她说:“拿个大壶来,我们自己添水。”服务员应了一声后,端着盘子碗出去了。 
“能跟我讲讲她吗?”他知道我问的是谁。 
“我老婆在新民中学工作。”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对他避重就轻的回答很不满意,追问道。 
“你想知道?”他反问道。 
“想。” 
“好吧,那就跟你讲讲。”他端起茶杯,揭开杯盖,喝了口茶后,接着说,“我跟她的婚事,在我们俩出世前就由双方的父母定了。” 
“指腹为婚?” 
“比指腹为婚还惨。她爸和我爸是抗美援朝的战友,都是湖南湘潭县人,跟毛主席同乡。”他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我默默地听着,不想打断他的回忆。 
“在朝鲜,我爸救过她爸的命。转业后,他们两人又同在粮食系统工作。我爸在县油米厂,她爸在城关粮库。他们哥俩还没结婚时就约定,如果将来你有儿我有女,一定要做亲家。她爸先结的婚,她妈给他爸生了个胖小子。我爸跟我妈结婚后生下了我。我们两家都住在县粮食局宿舍,我妈跟她妈也以姐妹相称。隔了两年,我大弟出生了,她妈没再有喜。眼看两位战友的约定要泡汤,她爸对我爸说我们都要努力,不成亲家誓不休。老天爷真够帮忙的,过了一年,她妈还果真生了个丫头,可把她爸乐坏了,说这下成亲家没问题了。哪知七一年城关粮库着了场大火,她爸救火牺牲了,被追认为烈士,没能等到两家结亲家的那一天。” 
“真不幸。”我为大江岳父的意外身亡感到惋惜。   
金狱 第一部分(27)   
“她爸走后,她妈成了烈士遗孀,一直没改嫁,含辛茹苦地把她跟她哥扶养成人。两家结亲家成了她爸的遗训,粮食局里无人不知没人不晓。我爸先前碍于面子也就说说罢了。她爸一死,反倒不能说了不算了。我爸又是特要面子的那种人,这门婚事还就由不得你不答应,好在我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说得是那么的无奈。 
“你有三个兄弟姐妹?”我好奇地问。 
“我叫谢大江,我大弟叫谢大山,小弟叫谢大多,妹妹叫谢大娇,合起来就是毛主席的‘江山多娇’。后来我妹妹嫌她的名字太小资了,自己改成谢大桥,反倒不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他道出了他兄弟姐妹名字以及由来。 
“要是现在就不会改了。” 
“可能吧。你的名字也挺有意思,应该去当老师。” 
“为什么?” 
“严厉呀。”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名字。”我觉得跑题了,便说,“怎么说上我了,你说,你继续说。” 
“还想听什么?” 
“你不是上过大学吗,那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服务员送来一把瓷茶壶,里面盛着热水。等她走了,大江才说:“我1978年考上财院,1981年毕业。毕业后的第二年就结婚了,都是我爸逼的。”看得出,到现在他还愤愤不平。我没接他的话茬。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到长沙的一所高校当老师。长沙离湘潭不算远,能常回去。我老婆一直在县城中学教书,她喜欢当老师,可我不喜欢。要改行就只能考研。磨了两年,学校才同意。1983年我考取了这里的金融学院。”说完,他端起茶壶给我加水。我忙提起杯盖,见还是满的,他就给自己添水。续完茶后,他没盖杯盖,好让茶水晾凉。 
“那个时候结婚,是不是可以生几个孩子呀?”我的口气好像我们是两代人似的。 
“不,不行。我儿子是1982年出生的,1980年就搞计划生育了,湖南这档子的事抓得特别紧。” 
“你没赶上喽。”我有点幸灾乐祸。 
“我儿子十岁前,我基本上没管过他。我研究生毕业后,每年的寒暑假把他们娘俩接过来住上两三个月,但还是聚少离多,直到1992年他妈调过来,他才跟了过来。他跟我就是不亲。假如我有两三个这样的孩子,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说起他儿子,看得出他很内疚。 
“你一工作就在咱们行吗?”我换了个话题,免得他为孩子的事自责自己。 
“要那样就好了。考研是为改行,结果苦读三年又做回了教书匠,留校当老师。”他停了停后,说,“这就是命。” 
“我原本不信命,听你这么说,现在我倒有点儿信了。”我讨好他说。 
他冷笑了一下,像是告诉我,你的用意我明白。 
见他没再往下讲,我又问他:“你一个金融学院的老师,怎么就做了行长呢?” 
“说来也是命。1988年我们给人行搞课题,结识了汪行长,他那时在人行工作。后来他调到咱们总行做行长,就把我调过去了。” 
“咱们总行行长不是吴行长吗?” 
“汪行长退了,吴行长才调来。” 
“你继续说。” 
“就这样在总行一干就是六七年。三年前,你们分行的老周到点退了,吴行长找我谈话,让我去接。开始我不太想去,可吴行长来的时间不长,我跟他不熟。我不知道不去会有什么后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他的印象中,我就是个不服从组织的人。没辙,还是听招呼的好。我可是头一回跟人说这事,你别出去乱说。”说到这种事,他又像起个领导来了。 
“我跟谁说呀?”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知道你嘴紧。” 
“这么说,你被逼来的喽?”我没好气地问他。 
“也算吧。我来是平调,没升也没降。” 
“你为什么不愿意来分行?” 
“总行眼皮底下的分行可不好干。干好了,应该的。干不好,还得栽在这里。”他说得挺悲观的。   
金狱 第一部分(28)   
“就没一点好了?”我当然有所指。 
“要有,那也是意外收获。” 
“什么意外收获?” 
“你觉得我会说什么?”他反问我。 
“认识了我呗。”我心想他不肯说,不如我来说,反正也没外人。 
“其实,你可能都不知道,在你进银行这件事上,我是出过力的。” 
“你?”我知道他不会信口开河,更不会往自己身上揽功,可还是将信将疑。 
“招你来的那年,你们行搞用人制度改革。从社会上招聘部分岗位的员工,实行合同制。还专门成立了一个评审小组,来甄别应聘人员。这个小组有十几个人,其中就有我。” 
“你是总行的人,怎么掺和分行的事?” 
“这你就不懂了。分行有用人权,但那次是试点,第一次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分行需要总行的指导和把关。总行也需要掌握情况积累经验,为今后其它分行以至于总行的公开招聘提供指导意见。总行就派了两个处长去。”说完,他喝了一大口茶。 
“你快说,我想听。” 
“当时内定名单里并没你。你们分行的人说,你是民办学校的大专生,又没银行工作经验。我见过你一次,是在面试的时候,对你的印象不错。” 
听他这么说,我才想起为辞职的事去他办公室时,就觉得他有点眼熟,可压根没往招聘会上想。 
“过去我总以为漂亮的女孩子没头脑,可像你这样既漂亮成绩又好的还真不多见。” 
“我漂亮吗?”我故意这么问,想听他夸我。 
“行了,别说你胖你就喘。要是你脸蛋可以打80分的话,你的那手字,起码得有90分。” 
“才80分?”我觉得他太抠门了。 
“你怎么就只注意你的脸蛋?” 
“我的字,没你说得那么好。” 
“这又谦虚上了。” 
“好好好,算你说得对。你继续说,后来怎么又有我了呢?” 
“我跟他们说,咱们工作有难有易,人员配备也要有个层次,不能划一,不分高低。要招本科生,有的岗位也可以考虑大专生。再有,我们不能歧视民办学校的毕业生。能不能招进来,不光要看他从哪里毕业,更要看他这次的考试成绩和面试的结果。陆颜莉没在银行干过,你们名单里有几个有银行工作经验?” 
“说得好!”我情不自禁地为他叫起好来。 
“你别夸早了,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继续说。” 
“我还对他们说,要谁不要谁,你们行领导拿主意。我和这个陆颜莉非亲非故,素不相识。我只是站一个专业人员的角度提醒你们,要公平对待人家,没别的意思。” 
“你真够圆滑的。” 
“你怎么马上就改变看法了?” 
“圆滑可不是贬义。” 
“那是你的理解。” 
“你为什么帮我说话?”我不想跟他纠缠不休,好奇地问他。 
“我不是说过嘛,你成绩不错,人又漂亮,字还写得好。我喜欢字写得好的人。” 
“就这些?” 
“还要我说什么,那时最多对你有点好感。”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想知道?” 
“想。” 
“对不起,无可奉告。”他来了句外交辞令,真让我泄气。 
“你真坏。” 
听完他的故事,已经很晚了。我们出去时,外面的客人都走光了。都怪大江的故事太长,也怨我的问题太多。我太想了解他了,对他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大江结账时,我对收款员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他笑了笑后,客气地对我说:“没事,都习惯了。” 
出了“竹苑”,大江问我:“有点晚了,要不要在这里住一宿?” 
我懂他的意思,想了想后,说:“我没跟李香春打招呼,怕她等门。以后再说,行吗?”他没勉强我。   
金狱 第一部分(29)   
大江送我到我家楼下后,对我说:“明天你好好休息一天。星期一,我陪你去拆线。” 
“你要忙,我自己去也行。” 
“还是我陪你去吧。还有,你姐虽糊涂,可她毕竟是你姐,你要注意点她,别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从她家逃出来后,我就没敢再去。我会给她打电话的,你放心吧。回去慢点开。” 
下车后,我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从我家楼前拐出去后,才往楼里走。 
九 
我到家时,她们都睡了。亭亭睡在李春香床上。怕吵醒她们,我摸黑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没洗没漱就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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