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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裸体卧像-第17部分

小说: 裸体卧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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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费利克斯有一个秘密的话,〃朱昂·格里斯插进来说,〃也许就是这个女人。〃
阿波利奈尔在马克斯·雅各布占着的浴缸边缘上坐下。他从制服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又轻轻吹起小调,并用一支铅笔在白纸上来回划。他吹的调总是同一个,为他诗人的工作伴奏。他就是这样写作,一边走一边看,若无其事的表情,借助于灵感,把他的诗句配到 do mi sol do 的旋律上面。
一道光线穿过玻璃窗。太阳光射到正在画画的朱昂·格里斯的肩膀上。在〃熊皮〃拍卖行,列夫转过头,看见了玛列娃,就像他希望其他人看见她那样,就像朱昂·格里斯现在的样子,微微侧转身,惶恐不安地待在那儿。当时也有一束光线,只是这儿的与那儿的不同,那儿的光线更黄,是电灯光,使人的线条更为突出,那儿人山人海,玛列娃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列夫说:
〃她感到害怕。她害怕在那儿待着。〃
接着他闭上了嘴,他不看任何东西也不看任何人,因为他知道幻觉救不了他,从这项极具个人特色的工作中,从铅笔、画笔和木炭的嚷嚷声中会诞生新的印象,它们将加在其他的印象上面,如同他在一个封闭匣子里,上面的土一层擦一层,他将出不来了。
六个年轻女人沿着空荡荡的画室的墙壁排列在那儿。科罗韦纳借助满月的白光观察着她们。
莫迪格利亚尼用赭石色画了一个瘦长的身影,没有戴头巾,修长的脖子使列夫想到了法尔吉埃公寓城的雕塑。
苏蒂纳画了一个坐着的女人上身,它扭曲变形、弯腰曲背,陷在阴暗而厚重的色彩中。
基斯林的油画完全是形象艺术派的,轮廓细腻,色彩鲜艳而纯真。
马克斯·雅各布的水彩画令人想到一个天才儿童的画。他解决了真实性问题,把画面拉得很宽,以至是透过玻璃从出租车的后部来看年轻妇女的;人们几乎看不清她。
富日塔让这位女乘客躺在坐垫上;白色连衫裙,明亮的脸色,脖子周围有花边……只有头发是黑的。
格里斯画的年轻女人具有立体派画结构的断裂形状。
阿波利奈尔画了一个文字图表。
所有作品都令人赞美,但没有在列夫身上产生什么作用。它们唯一缺少的是有可能为扎马龙局长提供线索的依据,这是科罗韦纳本人没有能力描绘的,因而即便通过五位画家和两位诗人的参与也无法体现那样东西:耳朵。
这就是他在所有人从德朗布尔街的画室撤走以后作出的估计。院子里的灯火早已熄灭。渺无声息,万籁俱寂。像是战斗打响前的战场。两支面对面的部队隐藏在迷茫的雾气中。在不可见的默默无声的部队上方,树木在微风中毫无生气地摇晃着,如同这里透明的玻璃上方,树枝在低沉地叹息一样。列夫观察着油画,好像他昨日的同伴在观察寂静的平原,今天他期望发生的正是那时令他胆战心惊的事:他盼望此时此地天崩地裂,因为这将能救他一命;而在战场,那儿的喧嚣和轰鸣却是致人于死地的。
希望的火花显现了,它就在门那儿,门轻轻地吱嘎一声,一股冷气吹进来,然后无声地关上了。
〃我知道我会在这儿找到你。〃
这是纪尧姆·阿波利奈尔。
〃我和弗拉曼克一块儿吃晚饭。我打赌输了。〃
〃打什么赌?〃列夫问。
〃通常玩的。我们要了菜单上的所有菜,谁先吃不动谁就输了。因为现在处于食品匿乏时期,菜单上没有什么东西。一在巴蒂饭馆,有蛋黄酱鸡蛋和肠。〃
〃多少次?〃
〃鸡蛋一样多:每人七次。至于肠,我十一次,弗拉曼克十一次。〃
想起吃晚饭的情景,阿波利奈尔发出轻轻的笑声。
〃喝完咖啡以后,侍者想起还剩有荤汤。我们足喝了一通……, 我四碗,弗拉曼克五碗。我们没付钱就走了……我回到这儿不是给你讲这些的。〃
他搂住列夫的肩膀,把他拉到画室里面。
〃我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有一点肺充血的前兆。在这儿,我怕死。〃
他说的这儿就像列夫说那儿一样。
〃在前方,〃纪尧姆继续说,〃我想上火线。我从后备部队到了第一线。我从来没有惊慌失措过。遇到危险,我镇定自若,好似闲庭信步。我给我的女伴们写信,我把战争改写成诗句。〃
〃而我用画来描绘战争。〃列夫冷笑着说。〃简直是疯狂。〃
〃他们需要我们。〃
他们又走到摆在月光照耀下的油画前面。纪尧姆没有看它们。
〃当我上前线的时候,我把我的财产都遗赠给了马德莱娜。这是个英勇的举措。三天以后我负伤了。非常具有文学意味。我在一个帐篷里看《法兰西信使报》。
我想帐篷会保护我免遭榴霰弹的袭击。这相当愚蠢,而诗人在战争中是愚蠢的……
我的太阳穴上挨了一块弹片。在打进我的脑袋之前,它碰上了我的头盔,幸亏这样,我才没有死。人家把我的头颅打开了,我有了一个伤疤……而你呢,伤疤在背上。〃
〃可我并不怕死。〃列夫说。〃今天不怕,在圣玛丽一奥米纳也不怕。你没有理由怕死。〃
〃这是另一种伤疤。就像你的一样,为此我们俩现在走到了一起。〃
他指了一下油画。
〃你和我,我们在战争中负伤。我们都失去了记忆。我,失去了勇气,而你,失去了你原来的样子。所以我知道我会在这儿找到你:人们总是自己同自己的妖魔较量。我是同死亡,你是同绘画。所以你刚才不可能马上就离开。〃
阿波利奈尔在朱昂·格里斯的立体派油画面前站定。
〃你仔细看它了吗?〃
〃我觉得仔细看过了。〃
〃果然如此,你是失去了记忆。〃
他强拉着列夫重新在画室里走了一圈。
〃人们能够恢复记忆。记忆具有奇异的形状,但它们会回来的。我来给你解释。〃他放开了科罗韦纳,去寻找他在浴缸边上做的文字图表。他把它递给列夫。
〃看一看它。〃
它呈现的好像是两片嘴唇和连接它们的嘴角:
〃当别人都在画画的时候,我在写,这不是我写的唯…一张。〃纪尧姆继续说。
他掏出笔记本,在列夫面前抖了抖。
〃我还画了其他几张。我把这张留下,因为这是唯一可以算数的。〃
他把列夫轻轻地推向那些油画。
〃说实在的,我光作回忆了。这个文字图表产生于去年。〃
他把朱昂·格里斯的油画拿起来,点燃了壁炉上的一盏灯,把画放在灯下面。
〃好好看看。〃
科罗韦纳看到了他刚才已经看见的东西:一个黑头发的年轻女人,一张似乎用刀刻出的长方形脸蛋,一个只是草草勾勒的眼神。
〃看胳臂。〃阿波利奈尔说。
他把它放在灯下。列夫的背部猛然疼了起来。一种剧烈疼痛。这是天崩地裂的预兆。
〃回想啊!〃阿波利奈尔斩钉截铁地说。
绞痛沿着科罗韦纳的脊柱往上升,使他长时间战栗不止,并蔓延到脑袋,可他抓不住阿波利奈尔启发他回忆的东西。他预感到有某种事情要发生,可不知道是什么,如何去抓住它。他像一个在水里试图抓一个气泡的人。他看见了它,却不能逮住它。
纪尧姆把手指放在画中的一个结状部分。
〃那儿。〃
它在胳臂的弯儿上构成一个形状:两片嘴唇和连接它们的嘴角。
〃同我的文字图表相似的某种东西。〃纪尧姆·阿波利奈尔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文字图表记得那么清楚?〃
列夫听他讲着,就好比自己到了利比翁的咖啡馆里,阿波利奈尔成了一个在一片令人恐怖的哄闹中讲话的顾客。而他自己刚从前线回来,正待在那儿,坐在一个桌子旁,不远处有一位穿蓝色长大衣和戴同样颜色帽子的年轻姑娘,她在他身上引起的震撼是惊心动魄的,好像时光倒流了一样。
〃我记得这个文字图表,是因为就在我读《法兰西信使报》之前,就在弹片打中我之前,我写下了它。这是爆炸前最后一首诗。〃
列夫现在完全记起来了,她有一颗细小的突起长在颌角处,这个突起同他在她的耳垂下看见的一个星形斑点混淆起来了,星形斑点并不存在,他看到它是因为太阳反光的作用,这促使他在渴望画的雪白皮肤和明亮脸蛋上制造了幻觉。因此,当他第一次看到克洛埃的时候是那样激动,是由于颌角的小突起与太阳光造成的斑点相混同,一个事物使他回忆起另一个,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甚至不理解,惊心动魄的震撼仅仅在内心深处,在意识中是不定形的。
〃我不知道。〃他结结巴巴地说。〃克洛埃,第一次,在罗通德咖啡馆……〃
〃当格里斯画了这个可能代表嘴巴的形状时,我看见了,我好像回到了去年的比特树林里,当时我刚把笔记本放到口袋里,拿起《法兰西信使报》,在弹片飞来向我致意前一刹那。但是我不明白格里斯的提示会把我引向哪儿。只是稍后我才回忆起来。那是在巴蒂饭馆,和弗拉曼克在一起的时候。这就是为什么我打赌输了,因为我必须再来找你。我留下了最后一碗荤汤。〃
列夫将要找回记忆。只要静默和等待就够了。
〃早在去比特树林之前很长时间,我曾经休过假……热特吕德·斯坦邀请我去她家。我在她家过了一个下午。〃
阿波利奈尔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紧紧捏着科罗韦纳的前臂。
〃我是和费利克斯一起回来的。他也正休假。我请他吃晚饭。你知道刚才我想起了什么,我喝着同一种荤汤,虽然在另一个饭馆,和另一个客人,你知道是什么形象使我直冲到这儿?〃
〃不知道。〃列夫极其肯定地说。
〃费利克斯有一个刺花纹在那儿。〃
纪尧姆又把手指放在朱昂·格里斯画的年轻女人胳臂上,那个地方有一个深色圆形物。
〃他有一个刺花纹在那儿。〃列夫低声地重复了一遍。
在十一个小时中,泡在流淌的血泊里,他的鼻子一直贴着这个斑痕,不可能动弹,刺花纹与从四处喷出的红色熔流混在一起,现在他知道,他的气息驱散了鲜红的细流,但这个痕迹没有消失,因为它是擦不掉的,因为他的嘴巴驱走了液态的成分,但驱不走刺上的花纹。现在他知道,后来他坐在罗通德咖啡馆,在他看来克洛埃与其他的形像混杂在一起,被燃烧到白热状态,裹在一块使她窒息的有毒薄纱里,在他上方的遥远地方被撕碎,被毁坏,然后一块块掉下来,落到一个冒着烟雾的火山口里,在那里,她不再有生存之地,而他本人的生存空间也几乎消失殆尽。看着年轻姑娘,他仿佛看见了费利克斯,星形斑点只是一种象征,它代表了在他身体底下死去的这个人身上的刺花纹。
阿波利奈尔还说:
〃这个花纹的形状是一个嘴巴。我在念《法兰西信使报》以前想起了这个,我之所以想起来正是因为我为我们的朋友费利克斯做了这个文字图表。我早就知道你负伤了。但是我不知道费利克斯已经去世。我是在我吃弹片前一个小时才得知这个消息的。这个刺上的花纹是一个亲吻。〃
他放开了列夫的胳臂,把文字图表塞到了口袋里,并朝画室的门走去。
〃走吧。该睡觉了。〃
列夫正注视着朱昂·格里斯画的肖像。
〃没什么可以证明玛列娃有同样的标志。〃他喃喃自语。
〃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这一点,确实如此。但这是一个线索。往往两个人刺同样的花纹。〃
他走回来拉列夫跟他一起走。但列夫想留下来。
〃那你活该了。〃纪尧姆·阿波利奈尔说。〃至于我,我的单身汉生活已经结束。我快要和吕比结婚了。〃
第三天,他住进了医院。
列夫仍然保留着克洛埃家的钥匙。他使劲把它捏在手里,以宣泄心中的纷乱,以至钥匙凹凸的纹路深深地印在掌心。警报声响彻夜空;从他离开德朗布尔街以后没有停止过咆哮。在紧闭的百叶窗和因为贴上胶布条而分成方格的窗户后面,巴黎人正在向地下室冲去。列夫并不害怕,他情绪激动,胡思乱想给他力量,使他勇往直前。他大踏步地几乎奔跑着向前走。宵禁的规定与他无关。他差不多没有注意到警报的刺耳鸣叫声比通常齐伯林飞艇袭击巴黎时长得多。
他和几个弯腰奔跑的人影交叉而过,他们不时地窥视天空。在大街上,一个警察正在拦截不守规矩的人。他命令列夫回家,但列夫继续走他的路,甚至都不予以回答。
警察喊叫起来:
〃这不是飞艇!他们派出了哥达式轰炸机!〃
哥达式飞机是德国的远程轰炸机。
列夫抄近路穿过雷恩广场,走进分布于车站地区的小街道。一辆把车灯遮挡起来的福特汽车失去控制,向侧面滑了几米,在人行道上弯曲而行,撞在一个已经熄灭的路灯灯柱上。两扇车门同时打开,从里面逃出两个人,仓惶地分头消失在远处的门廊里。
那幢楼房出现在眼前,表面是黑洞洞的一片,高耸而狭窄。
列夫推开门,迟疑了一刻,然后顺着一条通向墙基的潮湿走廊走去。他撞上了几个敏捷地朝地下室奔跑的身影。房客们甚至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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