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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一部勾画民族心灵的史诗:百年恩公河-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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杈,跟枯树没什么两样。宏稳稳地锁了公章,冲莲一龇牙,算给这简单的交班仪式打住了板。
莲转身时,看见前后的窗户成了黑头攒动的燕子窝。
门外的空场地上,木桩样竖满了密匝匝的人。莲想这都是来看戏的,当她是唱砸了戏又卸过妆的主演。
六根竹竿夹道立着,高挑着参差不齐的炮仗。莲听见挑唆者嚷:“放呀,快放,在她头前点着才叫送终炮!”
莲清楚这都是些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受过处罚的痞子,他们早巴望有这一天了。莲想:这会儿自己不能跟树叶样轻轻飘过,自己要端起架子,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从他们眼皮下走过,要像石磙从这堆异样的目光上辚辚碾过,叫他们心里一辈子怵这辚辚的磙碾声,不能让他们太张狂太得意了……
莲透过狼烟漫卷的火硝味儿,听到了一泓清泉般的笛声,是从自家小院溢出的。操笛者是如同天降的春宝。娥子盘绕在春宝膝盖上,小嘴张合着唱:
红公鸡,绿尾巴,
蹦高蹦低叨蚂蚱……
兔娃和她的三个儿女连舞带蹈,蹄爪不识闲儿,着意地扭动着。
门响如冷水泼入油锅,小院凝住了呼吸。春宝看到了莲的汪汪泪眼,听到了鞭炮连续炸响,随口问道:“啥事呀跟过年样?”
莲无言地一任泪流。
春宝恍然,他过去抱住莲的肩膀说:“老百姓恨干部像蚂蚱走哪儿啃哪儿,你啃过谁啦?”
莲说:“我没吃过一回请,没占过公家一分钱的便宜。”
春宝说:“老百姓恨干部量人不用一把尺子,分光棍眼子。”
莲说:“我要是不用一把尺子、分光棍眼子,宏就回不来。”
春宝说:“老百姓还瞧不起男的有权就掂着家伙不认人,女的要本事没有,单指望裤腰带松。”
莲说:“这也不沾我的边儿。”
春宝说:“这三点你都不沾气,那你还难受啥哩?下台才说明你这村长当得称职,喜都喜不过来呢。”
春宝跑出去一会儿,携回来一大盘鞭炮,六六三十六个大雷子跟锤头样,竹竿挑不起来就用绳子吊到门口的老槐树梢上。
炮声炸响,如同机关枪外加迫击炮。
全村人轰地轧过来,黑压压地聚成堆,迷瞪瞪地看。
宏踩着泥雪到镇里时正赶晌午饭。
杜国君说:“今儿个吃火锅,给宏村长驱驱寒。”
宏笑笑摇摇头,解开临来时胖妞塞给的手巾兜,里边是两个焦黄的油馍卷和四个剥好的蒜瓣。

第128节:卷十一 红公鸡绿尾巴(8)

龙青坡是个见面熟,并且开玩笑不分老少,打嘴巴仗更没有年龄界限。他伸手夺过宏的手巾兜,朝桌子上一扔说:“球,当土皇帝了还抠门儿!”
吃的火锅很有些名堂,叫“双王海陆空”。就是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全有。双王是双料,料是“王”字号的。宏当兵时吃过一回一般的海陆空。龙青坡见宏的手怯生就说:“球,还搦过枪杆哩,放开吃放开吃。这是上《食宪鸿秘》正谱的,过去只有皇帝老儿才能享用的。”龙青坡说着稳、准、狠地下着勺子。
杜国君是按路数吃,三勺肉一勺汤,两轮一循环,肉是照海陆空次序挖的。头一轮:鳖肉、狗心、鸽子,之后舀一勺汤滋润滋润;第二轮:海参、牛鞭、鹌鹑,再舀一勺汤滋润滋润。如此再循环,再滋润。
除了火锅,还上了两瓶二锅头三包烟。
杜国君吃出了汗,脸红得像才开窝的老母鸡,话也稠了,连声开导说:“宏,当村长得有当村长的气派,别讲好赖得吃好喝好。”
宏吃得热热的,喝得麻麻的,心里并不迷糊。龙青坡结账时,宏的耳朵也跟了去,听见龙青坡说:“照老规矩,上镇政府的账。”
杜国君边用火柴棍剔牙边说:“宏村长,龙主任有话跟你说。”
宏点点头:“有啥指示?”
龙青坡问:“公章带来没有?”
宏撩起衣襟,亮了亮挂在裤腰带上的红“陀螺”。
龙青坡说:“单看你攥印把子这一式,你宏村长也是只能猴,杜镇长真慧眼识珠。”
杜国君笑着说:“你们谈你们谈,我还有事。”说着起身,亲切地拍拍宏的肩膀后,鹅行鸭步地走了。
龙青坡端杯茶叶儿水递给宏说:“这是特等雨前毛尖,解酒去腻,品品,你品品。”
宏喝了一口,品出是过期陈茶,涩苦涩苦,却直咂嘴说:“好茶好茶。”
龙青坡说:“你们村上月报了份材料,我动了动,想请你再把把关。”
宏想真他娘那帮子颠倒过头了,上级领导叫下级把关哩。
材料从宏当村长抓班子建设,到坚持计划生育政策家里遭砸抢,还有一连串很耐看的对比数字,给宏的头上戴满了花。宏心想这不是胡球编派吗,没影儿的事,吹得活鼻子活眼,比真的还真三分。
宏头一歪两手一伸说:“龙主任,这……我才当了三天村长……”
龙青坡面不改色地说:“材料嘛就那么回事,润润色,让上级看的,不必认真。”
宏想了想说:“叫我看看原始材料再说。”
龙主行虽不情愿,但还是递了过来。宏一看字迹就知道是莲写的,标题是“关于莲花村计划生育问题的反映”。
宏清楚龙青坡这一动一润色不要紧,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调转,正朝西走哩忽就正东了。宏说:“这会行?”
龙青坡居高临下地说:“行!怎么不行?说它行它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看你咋说哩。”
宏说:“虚头太大,老百姓知道了还能不骂娘?”
龙青坡说:“球,怕挨骂就不干共产党!”
宏不吱声。
龙青坡压低嗓门说:“这材料是让领导看的,老百姓咋会知道?你这担心是多余的。”
宏仍不吱声。
龙青坡激将道:“宏村长,你可是当过兵的人,咋还这么鸡子胆?”
宏闷闷地吸烟,一声不吭。
龙青坡进一步开导说:“咱镇这次评先进就全指望这份材料哩,莲当不好村长就是爱认个死理儿,还胡写八写的,她自己不想进步,还光想影响别人的进步。其实这材料嘛,杜镇长已经审过了。他叫你来,就是希望你能顾全大局,你们莲花村不能再拖全镇的后腿了。”
宏犹豫着说:“这张嘴说瞎话,咋就觉着心里空落落的呢!”
龙青坡笑笑说:“开始都这味儿,习惯了就好了。”
莲见春宝的脸阴成了水碗,就猜到出啥岔子事了。刚才宏一身泥雪回来,莲就知道宏从镇里回来没拐家。宏使个眼色春宝就把里屋的门关上了。莲只听见宏说的一句话:“村里出面请个假,盖上公章,合适些。”

第129节:卷十一 红公鸡绿尾巴(9)

莲一脸的疑惑,盯着送宏回来的春宝问:“宏又给你心里塞谷叶了?”
春宝说:“喷几句闲话。”
莲说:“还瞒哄啥瞒哄,啥都在你脸上写着哩。”
春宝望着莲叹气说:“部队来电报了叫归队哩。”
莲说:“真是往南边开哩?”
春宝说:“轮到我们上了。”
莲呆成了木头桩子。她清楚春宝这一上意味着什么,他的上一轮战友从南边回来时,有一多半儿都留在那里了。
春宝说:“宏说了,不想上的话,村里可以出面请假,说你临产了身体不好,跟前离不开人,这也符合情理。”
莲的眼珠儿凝住了,有泪在涓涓地流淌。
春宝说:“杜镇长是老领导了,宏也不是外人,当兵的粗,肚里又燎着几杯猫尿,走了火别跟我一样。”春宝说这话时眼边子红红的。宏知道春宝喝半斤八两,脸挂不上色。宏老早送春宝来镇里搭车,春宝说:“还有时间,得跟杜镇长一块坐坐再走。”
坐坐就是吃桌。宏把杜国君找来时,春宝已经在饭馆里铺摆好了桌。
春宝说:“我上回送宏来家,跟莲怄了一夜气,我说莲是圣人蛋子。当个小鸡蛋壳篓官儿,就觉着天没她高地没她大了。我拿话损她,想激她恼,让她恼后清醒清醒,觉悟觉悟。我让她睁大眼瞧瞧,这满世界有几个不是萝卜官儿,不是露出半截青埋住半截白?不是外表是清官其实是白脸奸臣?谁知我说了是白说,莲压根儿不甩我那一套,还是正经八百地说,咱当官就当清官不当白脸奸臣,通身不带一点儿土星儿。我看咋说也说不到她心里去,一恼就撅屁股走了,提前归队。我是想晾晾她,不想让她太兴盛,没好处。俺师部的胡子政委大好人一个,待人实诚,心地善良,是个挑不出一星儿灰的党员,经不住他三问,我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倒见底,他没熊我,打了一个比方我就服了,又拐回家来了。莲一见我回来就问,你这犟牛筋啥时学会不拧劲了?我说人一天三迷,不定迷在哪一会儿哩。”
春宝敬了一圈酒后,接着说:“这回我就要征南了,兴许咱这是最后在一块坐哩,当兵的血洒疆场是本分。我们团有个连从南边撤回来时,捧了五十二个黑匣子。这几天正是莲的预产期,这事儿部队首长都知道,电报叫我自己决定去留。实话说一见这电报,我跟看见死亡通知单差不多,觉着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也就越觉着离不开莲。我想听听莲咋说,这次我全听她的,她叫我走我走,叫我留我留。莲流了半夜哑巴泪说春宝你归队吧。我说那为啥莲说要不是上南边我就不叫你走了,咱县跟你一批入伍的就剩你自个儿了,组织上又恁信任咱,入党提干没忘记咱,到关节口上咱可不能当缩头鳖。你该走贝青走了,有娥子时你不是也没有在家?”
春宝自斟一杯,一仰脖灌下后说:“胡子政委打的比方是,国家像一部车,有些部位螺丝松了,跑起来就不会顺当。车上的人有的忙着去紧螺丝,有的装睡着看不见,还有的再去松松。他问我该算哪一类。我说算第一类有点勉强,算第二类有点亏。胡子政委说看看你是咋对莲的?你半点也不亏,咱都是党员哩,自己不去紧螺丝还阻拦别人,眼睁睁看着车坏了,到了咱大家都坐不成!”
杜国君成了磕头虫,连声说:“胡子政委真中,有水平。”
宏不搭腔,只顾连着喝酒。
春宝红着脸说:“杜镇长,有一首新民谣也不知您听过没有?”
杜国君怔了一下,说:“现在的段子多得很,一段一曲的,黄的黑的都有。也不知你说的是哪一曲?”
春宝接着杜国君的话音,就吼声而唱:
红蚂蚱,绿蚂蚱,
飞来飞去啃庄稼。
坑了群众坑集体,
百姓见了就害怕……
春宝吼唱完毕,眼睛里也浸出了水,他颤着腔说:“一听这民谣,我就皮麻,就像心上垛满了铅块子,揣着这样的心情,我还咋安心去前线流血拼命?我们流血拼命图个啥?保护这些红蚂蚱绿蚂蚱,大蚂蚱小蚂蚱,让它们飞来飞去啃庄稼,坑了群众坑集体吗?”

第130节:卷十一 红公鸡绿尾巴(10)

杜国君的脸白了。
春宝接着说:“杜镇长,莲到底咋样,你我心里跟明镜一样。莲是一心一意紧螺丝的人,国家需要这号人,不敢再伤害莲这号干部了。”
春宝说到这时连喝三杯。
杜国君脸转过色说:“春宝你喝多了……”
春宝没接杜国君的话茬儿,跟宏碰了杯说:“好兄弟哩,你就听哥一句话。你当成当不成红公鸡不说,也千万别当蚂蚱,红蚂蚱、绿蚂蚱、大蚂蚱、小蚂蚱都不能当。”
春宝走了半月后,龙青坡来莲花村了。他见面就一脸喜色说:“宏村长,请客请客。”
宏迷惑不解地说:“我指啥请客?”
龙青坡说:“你可给咱镇争大光荣了。你那份材料一炮打响了,海老亲自批示叫全地区推广学习哩。”
宏一下成了泥巴猴,又迷怔一会儿说:“你日哄我也不是这个日哄法。”
龙青坡咂咂嘴说:“你看你,日哄啥日哄,你还得进京去领奖哩!推荐表是我填的我盖的戳子,你说叫我喝酒亏不亏?”
宏这下慌了手脚,忙说:“龙主任,当初你只说是应付一下上边,可没说刮这么大的风。”
龙青坡笑笑说:“风越大旗飘得越高,谁不想越飞越高?等将来你升上去了,可别忘了穷兄弟。我说宏啊宏,今年我们莲池镇是你宏的福最大造化最大,你宏村长是吉人天相有福——”
宏白着脸打断说:“豆腐!这种事越瞎吹后果越严重,大街上的孩娃堆成山了,成天叽叽喳喳的震天响,能盖严了?咋能盖严?你这不是叫我坐大蜡吗?”
龙青坡沉下脸说:“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材料是经杜镇长审核过的,一级一级报上去的,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哩,你怕啥怕?”
宏叹口气说:“你们这是挖个坑让我跳进去……”
龙青坡哈哈大笑道:“你嘟噜个球啊宏村长?球事儿没有。”
宏摇摇头说:“北京之行我不能去,我不能去!”
龙青坡嗔道:“你胡球扯,你说现在能对海老说我们报的材料是假的?把海老亲自批示的红头文件收回去?这开弓会有回头箭吗?你宏村长打出去的子弹能再收回来?”
宏睁大眼睛说:“龙主任,你啥意思?”
龙青坡拍拍宏腰里的“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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