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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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做什么？
“你不想再见妈妈了吗？”
他到底想得到什么，从我的身上？
“我刚才说的话你已经不记得了吗？把血舔干净。”调整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他只是下了个命令。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我突然想笑；想要弄脏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尤其是自己。我俯身趴在地上，像狗讨好主人一样拼命舔血，连尸体身上的也不放过。我的心里一直笑着：你要的不就是这个么？你的得到了，终于得到了。
“很好。”主人也不忘称赞自己的狗。
一直压抑的东西就在那一刻喷涌而出；我倒在血的地面上拼命呕吐；吐出来的全是暗红的粘液；我的身体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在被压力挤出来的时候，我还可以吐自己的血，自己的肉；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我不知道楚月影的脸上到底有什么样的表情。他满意了么？
你真的做得到。
我今天，此刻，现在，真的希望我没有出生。
最后的一线意识模糊在红色中。
11
如果一个人的存在只能给别人带来困扰，是不是还是死掉比较好？可是如果存在是无意义的，那神又为了什么让他出生？责任吗？宿命吗？
——还是绝望？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个有精美浮雕的天花板，证明我还在噩梦的魔窟。我真想看看自己的手是不是还是人的手；据说生活在黑暗里的妖怪的手上会有鲜红的指甲和青色的鳞片；可是我竟然抬不起来一根指头。是因为睡了太久还是吐了太多次？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我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有人走进来的声音；接着似乎在我的床前屏气了很久。
绝对不是楚月影；他一定会直接把我拎起来；不，光他往这一站我就会被寒气吓得立即起身，根本不用少爷他动手。
所以这个人不是他；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最多不过十来岁的小男孩推着放着银质食器小车，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似乎不敢叫醒我，又不敢离开，粉嫩的额头全是汗水。我一阵心痛，连忙用全身的力气对他笑笑，“有……事吗？”
“大少爷请您用餐……”他怯怯地说。
我看了一眼晶莹的食具；叫我喝过血之后，他该不会叫我吃人肉吧？
我突然一阵恶心；连忙把头转向床的另一侧。
“您没事吧，少爷？”
“求求你……不要让我看见……快走……”我捂住嘴，把脸埋在被子里。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我只听到了门再次被关上的声音；也许是心理作用，那关门声听起来带着恐惧。
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想那么多；让大脑一片空白我的心里会更好受些。我什么都不想再想，可又不敢睡，谁知道我又会梦到什么恶心的恐怖的东西。
半生半死的感觉，比活着更好。
不知是什么时候，门又被推开了。又是那个男孩，小手推车还有精美的银器。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脸色似乎苍白很多；是错觉吗？我不清楚，因为我的视线模糊。
“我不想吃……真的……”我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带着哭腔小声说，“求您了，吃一点好吗？”
“我真的……不想……”并非想绝食自杀，我是真的不能，所以饶了我吧。
我听到了咽下泪水的啜泣声。睁开眼睛看到他推车离去的动作有一点异样。
“等一下！”我喊住他；在他回头的时候我看到了扶在车杆上的……
“你……你的手……”我跌跌撞撞滚下床，在他来得及藏到背后之前握住那团纱布包着的手——更准确地说只是包着厚厚纱布的手掌；隐隐约约还看得到一抹淡红。
“到底……是怎么……”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虽然没有细看，但这手应该是完好的。
他很久没有出声；最后终于忍不住，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边哭边说：“……大少爷他说……你不肯吃的话就砍掉我的手指……如果你还不肯吃，就把我的手臂也断掉……”
我两眼一黑。
薛雨然啊薛雨然，你果然还是太傻。楚月影果然不会就那么简单放过我。只是……为什么你又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对不起……”我这混蛋，道歉有什么鬼用，我这个无耻之尤，畜生不如的混蛋！为什么我不下地狱！！这种不疼不痒的道歉有什么用！
我应该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不用担心……已经不疼了。”为什么被安慰的人反倒成了我？
我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大混蛋……我会吃的，我会全部吃光的，全部……”
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的，他送来的食物都很清淡，倒很适合已经吐了一整天的人吃。可惜在精美的食物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强硬把它们塞到我已经饱经折磨的胃里，引起腹部一阵阵痉挛。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在银光闪闪的碟子上，我尽量微笑着对他说：“真的……很……好吃……”
突然，他把我手中的叉子夺了下来，“不要再吃了！”
“没……”
“关系”两字还没出口，我就“哇”地一声吐了；刚才死命咽下去的东西又被喷了出来。
他扶住顺着桌子倒下去的我，帮我捶后背，“不行的话就不要吃了！”
“没关系……”我冲他笑笑，抓过盘子里的点心继续往口里填；才接触到舌头，又原封不动地被呕出来，掉在地上。我抓过来继续往嘴里放——
“不要吃了！我求求你！！”他从后面抱住我，“不要再这样了，我求你……”
我感到有液体滴落在我的背上；我把他弄哭了么？
“……对不起……”
“求你也不要再道歉！”
“其实我很喜欢吃这些东西的……只是吃得太快了，你看，其实我还能吃……”又想把已经碎掉一半的点心往嘴里送。
清脆的响声，在脸上响过；我捂住微微刺痛的脸颊，呆呆地看着不知为何一脸怒气的他。
“你真是个大混蛋！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那样最好。”我活着有什么好处的话我也不想求死。
“笨蛋！死了有什么好……”他的眼睛里竟然涌出眼泪，为我这种人；“死了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让别人伤心……”
“我活着更让人伤心。”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这么惨，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孩子也不会死。
“你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你以为死了就可以改变什么？！大笨蛋……”
到底是小鬼，说大话的时候竟然哭到连鼻水都流出来了；我忍不住用手去帮他擦。结果这次轮到他抱着我大哭。看来我刚才的样子真的把他吓坏了。
不过，我终于清醒了一点。
的确，他说得对。即使我死了，一切也不会改变；只是受害者从薛雨然换成了另一个人。
因为，那个人，楚月影他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他曾经说过风痕需要发泄，其实他也是一样；害怕受伤所以只有伤害别人。
突然，我意识到，在我出现之前，风痕和月影都当过受害者；也许他们更痛苦，一直，这是过着平凡生活的我所体会不到的；还有妈妈，为了我的幸福，独自饮苦酒整整十五年。
我不可以脆弱。
“对不起，我不会这样了。”我抹抹他的头，“我会好好吃饭；我不会再做傻事。我一定要活下去！”这句话不知是为了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真的？”他抬起泪水和鼻水弄得乱糟糟的脸看我。
看来我真是不可靠；连这样的小家伙都要怀疑我。
“真的。不过多亏你，你叫什么名字？”
“叶。我没有姓；只有名。”
“叶……谢谢你……”紧紧抱住他；许多天飘移的噩梦似乎终于有了一个支点。
真的吗……
12
有多久没有见到楚月影，我不清楚。虽然我已经可以吃东西，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昏睡中度过的；不过，叶来的时候我一定会醒，虽然他的脚步很轻。
还好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平时的叶还是小鬼的样子，完全无法想象他那天冲我怒吼的样子有多可怕；也许每个人的内心都隐藏着一些东西，连自己也把握不到的东西。但，无论哪一个叶，都是坚强可爱的。每天对我微笑的他，就没有想过，他身上所受的，都是因为我吗？
他没有很过我；那么，我又有何立场去恨别人。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终究是我的哥哥，亲生哥哥。
“叶，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工作？”一次趁着他还没有回去，我问他。
“因为我被大少爷救了一命，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服侍他。”提到月影，叶的眼神都变了；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崇拜他。
“救……”原谅我；我还是没有办法把他和这个单词连在一起考虑。
“……我的妈妈被人类打死了；如果大少爷没有就我的话，我早就死了。所以，我想我一辈子都跟在他身边的，只要他不讨厌我。”
“打……死……”无法致信；他们——或者应该说我们——的力量不是比人类强许多吗？
他竟然读得懂我的心思；看来我真的是太简单。
“并不是每一个族人都很强；有很多很多力量小的人，只有和人类混在一起，小心生活不被发现，才能活下去；我们以前就是这样。但是，我们真的很饿很饿才会去吸血……我当时太饿了，所以妈妈为了我杀了人，被他们发现了，所以……但是，肚子饿……我不知道怎么办，真的。我只会哭……所以才害死妈妈……”
我只是好饿……
只是因为想活下去……因为想活下去，这样也错了吗？
“雨然少爷，雨然少爷！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吗？为什么叶的手在擦我的脸？
“……你不要哭了，叶已经不要紧了，所以不要哭了。”
我，哭了吗？
“叶已经不难过了；因为大少爷说过，我要连妈妈的份一起活下去。”
神啊，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叶很喜欢月影？”我自己用袖子擦干眼泪；被这样的小鬼说我真的很丢脸。
“嗯，最喜欢！”那是最纯真最灿烂的表情。
“而且，”他突然凑近；我的毫无防备的脸上被印下棉花糖一样的吻；“我也喜欢雨然。”
“@#％&；*％~~~~~~~~~”无声的惨叫。
这……这小子……连平时的“少爷”也省了！！
“我是说真的哦。这种喜欢和喜欢大少爷不同。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希望雨然能够笑一笑；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你就没有真心笑过；即使笑也是在呕吐的时候做出来的苦笑。”
“……那真是不好意思！”这家伙竟然讽刺我……我竟然被这种小鬼……
“所以下次真心笑一个吧。”
叶在走的时候多我说了这个。
真心的，笑么？
我倒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已经熟悉的天花板。月影，我已经多少天没有见了？还有风痕，还有妈妈。是不是每个人都真心笑得出来？
对了，还有一个人。
楚水澜。
自称月影和风痕的哥哥，但是既然月影是大少爷，他所说的就是谎言。可是，他又是谁？
妈妈对我说，要小心有蓝色眼睛和黑色头发的人，他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
水澜，月影，风痕，雨然。
光看名字就有某种联系。如果不是哥哥，又会是谁。
我仔细回想他的长相；因为总带着眼镜，笑得很温柔，所以没能把他和月影他们联系到一起。可是总觉得我还忽略了什么。
“不要和你周围的人太亲近，不然伤人也伤害你自己。”
我猛地坐起来。
这句话，是他说过的；但是，我不明白；可是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雨然少爷。”陌生的声音让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那个人什么时候进到我的房间里的？我一点都没有发觉。更重要的是，平时来的不是只有叶一个人么？这个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青年为什么到这里来？
“大少爷请您过去一起用餐。”
我有点不好的预感；我用餐好理解。但是他所谓的用餐不就是指……
“请您快一点。”
我知道除了和他走也没有别的选择。
“叶为什么不来？”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他不回来了。”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
我没有再问。我知道从这种人身上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这次没有去那个血红一片的房间，我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就在这里，请您进去。”他为我打开一扇看起来有点过大的金属门；从门的尺寸就可以估计出这个房间绝对不小；作为餐室未免太大。
走进去之后我感到热气扑面而来。这哪里是吃饭的地方？分明是热带园，到处都是奇怪的植物。在这种地方喝我的血比较好么？
“你终于来了，公主。”
原来这里竟然有这么大的水池；而那个人，穿着闲散舒适的白色衬衣，靠在水池旁边的栏杆上。
“过来。”又是命令。
我低着头走到他面前；等着他把刀给我；因为我看到他身边的仆人手里托着水晶杯。
“知道我为什么给了你三天的时间么？”他勾起我的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