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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暖生烟_派派小说-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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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寒的话还在继续:“我曾听闻颜色越是艳丽的蛇越毒,你这条美人蛇的确是暗合了这一句呢。”她的手还在下移,触及到那人的颈子,掌心布茧,摩挲起来让人觉得有些粗糙,而齐博臾却奇异地觉得有些麻痒,如怀揣着一只猫,那爪子若有似无地挠着,仿若心尖都跟着蜷了起来。

然,这一刻,玉寒的手停下了,耳后有温热的气息吹来,“你说我是给你曼妙一指,教你顷刻毙命,还是扼住你的咽喉,令你气绝身亡?”

齐博臾从未觉得自己失败,就算是齐凤臾荣登九五,他依旧觉得假以时日这齐家的天下依旧是自己的。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败了,败在一个十六岁未满的女子手里,而且败得一塌糊涂,不仅如此,败了的景荣侯竟有些侥幸和欢喜:败给的是她,而不是齐凤臾。

闭上了那双美眸,唇角含笑,齐博臾的背挺得笔直,“何须苦恼呢?不若两者皆取,一并使了也教我死的快些。”那般的从容,那般的淡然,无所留恋亦是无可留恋……

第五十三章 花见怜
“这时候使什么苦肉计啊!才被自己的美人计套牢,眼下还不知道要长长教训?”玉寒抚上那人的眼帘,“多漂亮的眼睛啊,闭上了多可惜,唉……”她那一声叹息且悲且泣、如怨如慕,真真是十成十的哀婉多情,听得齐博臾都睁开了眼睛。

指腹下的眼睑掀开,玉寒的手便也移开了,“你看看,方才还一副只求一死的模样,如今又何苦再睁开这眸色轻浅的凤眼?”几不可闻的一声冷笑,玉寒又道:“你我心知肚明,本少爷此刻奈何不了你,邳州的三十万大军就算是没有你也一样可以反,留着你反而好办。”

“开个价吧。”听得此言,齐博臾的唇角勾了勾,既然已被识破,那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本少爷所求不多,只有一样,就看侯爷答不答应了。”玉寒的那一指依旧没有离开,她或许不能杀他,不过废了他的武功也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弓弩图?”齐博臾微微侧了侧首,三个字脱口而出。

玉寒伸出一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悠悠然道:“非也非也,那般东西你大可多绘几张,反正有凌风公子在,你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就有,我何苦要这件没什么用的东西?”

果然聪明!齐博臾不由得暗暗赞叹,他此刻还有心思欣赏身后女子的计谋,不知该说这人从容淡定,还是该说这人没有受人威胁的觉悟,不过也只是少顷,很快他便有了计较:“四少不妨直言。”

“本少爷想要你那把改良过的弩。”一语出,齐博臾背脊一阵紧绷,玉寒显然是觉察到了,“不用吃惊,琼林宴上要杀本少爷的那个人是你吧?那羽箭与军中平日用的不同,想必是侯爷的最后一招吧?”有弩如此,就算是将弓弩图给了契丹人又有何妨?

不愧是四少,真真是算无遗策!“呵呵,四少果然了得。”齐博臾万万也没有想到当时他引以为傲的一支箭却是教他走投无路的最后一击,他本以为用硬弩可教众人皆不知是何人所为,或者说就算是知道是他所为也必苦于毫无把柄,谁能料到这反倒教玉寒窥得他的真意?

“那侯爷这是答应了?”玉寒明知故问。

“本侯这回亏大了啊!”齐博臾也不恼,反而笑了,所谓的怒极反笑大约就是若此了吧。

“那……请吧。”玉寒松了手,来到他身侧摆出一个请的姿态,面容含笑,眼眸忽闪宛若星光。齐博臾看了这人一眼,问道:“你就不怕我反悔?”一个女子以男子之身行如此大胆之事,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玉寒摇了摇头,笑道:“侯爷不会。以侯爷的心性恐怕是宁愿使阴招杀了我,也必然不会在我活着的时候出尔反尔。”举凡自命不凡者皆不屑行此举,更何况是景荣侯?

得此一句,齐博臾眯了眯眼,与玉寒一道出了良辰苑,朝城郊无相寺去了。

一路走着,夜色很好,与前几日相比明月更圆了几分,清辉也更是明亮,这二人一边走着一边各想各的心思,却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影子重叠在一处,宛若一人。

夜风徐来,道旁树桠摇曳,婆娑出声,一片静谧中透着几分生气,正是早春夜景所该有的样子,玉寒觉得如此景致难得一见,于是微微侧过身子,张口便是:“良宵难得。”

“良宵难得。”齐博臾仰头看着那轮明月,说出的也是这四个字,一字未差。二人具是一惊,旋即,玉寒转过了身,齐博臾低下了头,二人皆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玉寒的脸皮够厚,不一会儿又开了口,道:“我也不是有意为难侯爷,只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望侯爷见谅。”

“是本侯起杀意在先,四少如此说话未免有含沙射影之嫌,还是莫要再提的好。”齐博臾的心思比玉寒的要复杂上许多,一入无相寺便是他做主的时候了,身边这女子聪慧如斯,必然不会不知道这点,如此……又何必非得只身犯险呢?

而玉寒则是一副无所察觉的模样,笑道:“也对,如此良宵尽说些打打杀杀之事,未免太煞风景。”玉寒有些难受,她是打定了主意来的,偏生她有些不舍眼前的景致,若是死在无相寺里她便没什么机会再回来寻如此良夜美景了。

“那依四少看……说些什么好呢?”齐博臾从前便觉得眼前这人甚妙,如今更是觉得妙极。四少,人人都道是风流才子,却不知这是个清秀佳人。忽然脑中便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得此人者得天下。可不是?才气纵横若此,用以指点江山毫不过分。

“侯爷蛰伏如许年岁,想必也是游历过许多地方吧?”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问,齐博臾被她问住了,随后便点了点头,道:“早年去过大漠,在敦煌处待着的时候还想着带个飞天回来,可惜仙家之物,还是莫要玷污的好。”

玉寒低低笑了笑,再抬起头时便是一脸戏谑,“能被侯爷这样的绝色美人玷污也该是她的福气了。”齐博臾摇了摇头,无奈道:“当时没那个胆子,怕遭天谴。”而玉寒听得此言却道:“原来侯爷也知道有天谴这一说啊。”

她说话虽不见脏字,却是句句见讽,齐博臾此刻不知怎的就是不欲与她争辩,便转了话锋,继续说那游历之事:“后来便去了苏杭,鱼米之乡,如水女子,也是别有意趣的。还有扬州,千里运河,沿岸琼花,风过篮倾香袭人,景致也是大好的。”

听他这么说着,玉寒的情绪是莫名的就低落了下来,喃喃道:“人道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可惜我连蟾都都未曾远离,更惶若那千里之外的扬州?还听说有诗云:琼花芍药世无伦,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只可惜从未得见……”这一世怕是也没有机会了……

白练如洗,是清辉漫洒在这人肩头,周身的落寞寂寥教人心生不忍,齐博臾就这么想起了琼林宴上这人红衣凄切的身影。刚想开口,便见玉寒停下了脚步,原来……无相寺已在眼前。

出手,推门,迈步,前行,玉寒不带半分犹疑,甚至……堪称熟门熟路,不一会儿便来到那间屋子,进去,乌炼琴依然在案,书架依旧在侧,玉寒回首,看向门外那迟迟不肯入内的人,道:“要死的人是我,你又何苦犹豫不决?”是了,弓弩既然藏在此处,这又岂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禅房?她敢进来必然是有死的准备。

然……齐博臾犹豫了,他是真的犹豫了:有一个人可教他顷刻毙命,但……她没有;有一个人明知必死无疑,而……她依然故我。这个身着浅绯色官袍的人,不是四少,不是五品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只是一个女子,才情绝代,剔透无瑕。“一命换一弩,值得吗?”他站在门外,问得很轻。

玉寒笑而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迈步朝前,关好门窗,如往日般靠近书架,齐博臾的手……在抖,他按上位置如旧的暗格,屋中格局大变,有小门显现而出,与往常一般无二,他却觉得这一次与其他时候皆是不同的。而玉寒二话不说,径直入内,丝毫不管齐博臾的动作。齐博臾看着那飞闪而入的身形,挥了挥手,内里一片堂皇,玉寒便瞧见那满室的各色弓弩,唇角浅勾,袖子一抖,一个纸包从袖中落下,正在掌中。

那人离她有五尺远,时间应该够了。扬手,只一瞬间,齐博臾便惊呆了:“不要——!”

那人洒出了一包粉末,分量不算太多,但洒的地方恰到好处,一圈环绕,携着掌风正是落在了那一盏盏燃着的灯火上。而那包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硫磺与硝石!暗室与外隔绝开来,为防地底湿气,四壁皆是封着油纸,加之四周灯火通明,这人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不!这人不是要与他同归于尽,他离她五尺,进退得宜则可保全性命,虽免不了一伤,但死是必然可免。她……只是要毁掉这一室的弓弩,断他后路,却……不愿绝他性命!

光阴在刹那停滞了,玉寒就在那不远处,身形消瘦,却姿态挺拔,看上去有种长身玉立的错觉,那一袭浅绯色长袍坠地,锦缎丝滑,隐约可见其上绣工精致、瑞兽奔腾,而那人的手上有一枚扳指,她正缓缓摩挲着,碧玉翠绿,鲜艳欲滴,映得肤如白雪,再向上是那人右耳上的赤色小珠,成色上好的石榴石,一点朱红如血,真真叫流光溢彩。

她堪堪站在那里,冲着他笑,就着火光,灿若春花。

第五十四章 火烧云
景荣侯与四少在无相寺,当朝睿帝却不在龙眠殿。不仅如此,梁琦不在内侍监,傅阅谨不在春锦阁,就连京兆尹也不在自家宅邸。缘何?自然是洛慈在凤鸣轩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四少归家,心神不宁之际璃纱传来消息:四少随景荣侯去了无相寺,于是一只信鸽飞传入宫,睿帝便再也按捺不住。不仅如此,那信鸽的腿上绑着一张纸,一张甚是好看的玉版纸,其上写着:“景荣侯死,邳州兵乱,玉霄可平,勿念。”

齐凤臾拿着这张薄如蝉翼的纸笺,一道寒意自指尖传到心里:那人去了无相寺。而待他与京兆尹所率的一千禁军包围了无相寺时,他的那颗心……彻底凉了:无相寺内一片火光,映着西天,竟似一片红透半边天的火烧云!里头僧侣奔走,独不见那人身影,她是死是活全然没有半点消息,连景荣侯也一并不见了踪影。

齐凤臾从未觉得“生死未卜”这个词竟比“阴阳相隔”这四个字还要教人坐立难安,可眼下却的确是如此的,半点头绪也没有,无计可施之下他也只得令一干亲信立刻搜寻。

而那二人此刻皆是身在那暗室里,一个都没有逃:玉寒是不想逃,齐博臾则是不能逃,他被玉寒用墙上的一把弩射中了胸口,正倒在地上。“很好,很好……”这就是他唯一想要说出口的话,恨不能咬牙切齿吐出来,可他显然是做不到的,因了气力不足,加之怒极攻心,他……实在是禁不起什么别的折腾。

那人果然是半点便宜都不肯教人占了去,她方才笑得那样璀璨,灼灼的似是要晃花了人眼,却在刹那间飞身而起,摘下了墙上所挂的一把小弩,搭箭,瞄准,射出,不过须臾光景,待他要躲已然是来不及,所幸他身子侧过少许,未能教那一箭射中心尖。

暗室已然塌方,四周皆是火焰,木头烧着的哔哔叭叭声就在耳侧,那人穿过耀眼的火海,走到他身侧,撩起官袍蹲下身,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依旧是在笑,依旧是那灿若春花的模样,看在人眼里却比数九严冬的千尺寒潭还要冷,“怎样?服不服?”

齐博臾不得不服,直至此刻,这人还笑得出来,不仅笑得出来,她还气定神闲地在追究一个胜负输赢。“谁……也走……不了,就是……服了……你……又如何?”那一箭太狠,劲气极大,几乎将他的心脉全全震断。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出去,不过……眼下这等情状没道理让她出去,自己却在这儿等死,更何况……看这人气定神闲的模样,指不定还留有后招。

“不怎么样。”玉寒收起食指,素手翩飞封了他的血脉,以免这人血尽而亡,“你若是服了,我能想法子救你出去也说不定啊。”她的脑袋微微侧着,一脸的天真烂漫,话语之间竟不是在说生与死,倒好似玩笑一般。

齐博臾白了她一眼,左右都是要死的人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露一回真性情吧。他此刻真是半分力气都没有,不然必将跳起身来将这人的脑袋拧下来,不仅如此,若是他眼下还有几分气力可与这人说话,他必然也不会客气,反正先撒了心头的这口恶气再说,免得去阎王那里报到之时依旧携着一身的怨气。

玉寒见他这模样也不在乎身后的火光更盛了,只给这人渡了一丝真气,便又兴味盎然地调戏起他来:“美人儿的这个媚眼抛得可不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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