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二三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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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电话那边说不出话来,“可要签署合约?”
“蝴蝶纯粹无偿报效,不成立合同。”
“是,合约中必须涉及金额。”
芳好微笑,“你还记得合约律法。”
“是,大学一年必读,你我吃饭走路都不忘背诵。”
他静默一会,像是有点迷惘,彷佛不知时光流向何处,已不复记忆如何与芳好分的手。
为免节外生枝,芳好说:“同事会继续向你汇报。”
“谢谢。”
芳好松一口气。
转身,看到亮佳站门口。
她无奈地摊摊手。
亮佳轻轻问:“还有希望吗?”
芳好落寞地摇摇头。
“那么,为何还出那么多力?”
芳好答:“因为这是一项优秀发明,值得推荐,因为我讨厌芭蕾舞鞋、球鞋、皮靴里那阵怪味,欲去之而後快。”
“芳好,女人应该有点小器多疑摆弄小性子,你这样磊落,是否缺欠雌激素,并非好现象,我陪你去看妇科。”
芳好不出声。
不像女人,何来男人追求?
难怪败下阵来。
这时门外有人探望。
是结好来了。
后边跟着司机,杠着一箱水果招待蝴蝶员工。
芳好问:“几时出发度假?”
“后天。”
“明晨注册,你倒是毫不紧张。”
“我心安定。”
“那多好。”
结好穿着五十年代小腰身人字绒大翻领外套,配着直脚裤,十分悦目。
她问姐姐:“你呢?”
芳好一时不解,“我?”
“你与方有贺之间彷佛有点僵滞。”
“结好,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没有其他。”
“给他一点时间,他有些私事需要安排,之后一定有所交待。”
芳好看着妹妹,大表诧异,“结好,两姐妹同胞而生,你对我似乎了解不足,我会期待事业有成,或是世界和平,但不是一个异性的表态,此人在我心目中没有地位,以后不必再提。”
结好看着姐姐,发呆,道歉:“五十年代衣衫穿得多了,人也变得五十年代,是我误会了,明日请来观礼。”
芳好握住妹妹手,“祝福你,方太太。”
结好走了。
亮佳进来,“我去陪叶太太,嫁女前夕,她紧张得不得了。”
芳好点点头。
那边,结好离开蝴蝶,与有成会合。
有成问:“怎么说?”
结好低头,“有贺无望,芳好像不认识他。”
有成颓然。
结好说:“这个有贺,同人家分了手,为何又回头去淌这浑水?”
“他不忍见到前任女友遭人践踏。”
“这样有情有义,”结好语气十分讽刺,“不会是遗传吧,你可会像兄长?”
“现在她住他家里。”
“啊!”
“他自己搬到我的公寓住。”
“有这种事。”
“他纯是捱义气。”
“太动人了,有没有想过去验一验胎儿的去氧核糖核酸,查探一下究竟生理父亲是什么人。”
“有贺说,他不过在朋友危急时拉她一把,这是对方私事,他不想干涉。”
“倘若胎儿属于他呢。”
“他一定负责。”
“真好笑。”
结好把一本杂志掷到未婚夫面前,“另一个男人也这样说。”
杂志封面大字标题:那纨绔子弟表态:“若我是孩子父亲,我一定负责。”
结好气结,“这么多人争这香饽饽。”
有成忽然老气横秋地说:“年轻时多风流韵事,老来才有聊天题材。”
“你再多嘴,明早一人去注册。”
有成即时噤声。
傍晚,芳好回娘家,看到母亲团团转,像热锅上蚂蚁,衣裳首饰摆满一地,不知挑什么来穿戴,脸上泛着兴奋油光。
亮佳笑咪咪在一旁捧着热茶帮腔:“粉红色那套最好看。”
芳好走近,“什么茶,好香。”
“欲望果。”
“什么?”
亮佳斟一杯给芳好,芳好见茶呈淡红色,略酸涩,回味无穷。
“一个朋友自西雅图带来。”
这时叶太太叫起来,“芳好,你过来挑衣裳。”
芳好试穿一套灰蓝泰丝衣裙,又选一条极细的钻石项链。
亮佳说:“那我穿这套淡蓝配珠饰,衬叶太太粉红色正好。”
芳好劝:“妈妈不如穿宝蓝。”
叶太太坐下来,点点头,“芳好说得对,必需把大方放首位,牺牲夺目。”
芳好松口气。
“梳头及化妆师傅明早五点正来报到。”
“哗,又不是皇后加冕。”
“有好几个女生要打理呢。”
芳好说:“不要把我算在内。”
“这不是同妈妈抬杠的时候。”
芳好说:“是,妈妈,你说得对。”
她拥抱母亲。
芳好试过半跟鞋,把整套衣裳抱进房中。
她早睡。
整夜楼下都有灯光,叶太太一定没有休息,而忠心耿耿的亮佳必然陪她通宵。
第二天一早,亮佳来叫醒她。
“芳好,轮到你了。”
芳好不愿离开温暖的被窝。
“又不是从军。”
亮佳耐心地说:“大家都打扮好了。欠你一人。”
可不是,亮佳头发拢在脑後,化妆明艳,就差没换上礼服。
结好探头进来,她已穿好月白色旗袍套装,头上箍着钻石头箍,像公主一般。
芳好跳起来淋浴。
化妆及发型师立刻来替她打扮。
不到半小时已经前后判若二人。
芳好比早些时度身时瘦,衣服略松一点,份外显得清秀。
时间不早,方家两兄弟已经来到门口。
她们一时出不了门,因为叶太太哭个不停。
方有成蹲在一边安抚岳母。
有贺看到大厅一角站着清丽的芳好,默默无言安份地做她的配角,不知如何,秀美的她总有一丝寂寥忧郁。
他向她招呼。
她笑笑点头,晃动间颈项有一线极细的链子含蓄地闪灿,衬托起她素净的容颜。
他走向前去:“好吗?”
“托赖,还过得去。”
虽然客气,但不觉生分,有贺略为安心。
叶太太哭得更厉害了。
亮佳与结好扶她上车。
忽然之间,芳好失去座位,众人像是忘记了她。
“芳好,这边。”
有贺驶着车子过来。
芳好只得上车。
有贺精神上佳,开了收音机让芳好听交通消息,“沿途交通畅顺,天气晴朗”。
还想怎么样,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
有贺不知说了什么,芳好转过头去。
“——你可知宾利与劳斯莱斯有什么分别?”
芳好微笑,“不,我不知道。”
“宾利可以自己开,劳斯莱斯一定要用司机。”
芳好揶揄他:“承蒙指教,如醍醐灌顶。”
“芳好,今日你很漂亮。”
“谢谢,你自己也不太差。”
“听说你在推销一只衣料防臭剂?”
芳好点点头。
“我想试试把它添加在运动帽上或运动衣腋下部位。”
芳好诧异,“这两种衣物都可以勤洗,何必添加成本。”
“新主意一向受年轻人欢迎,有些运动服一穿整天,难免有味道。”
“好极,我叫亮佳与你联络。”
芳好看着窗外。
小妹今日结婚。
幼时一起上学读书,同一间小学,母亲叮嘱芳好要照顾妹妹,每逢小息,她都去课室张望结好。
结好看到姐姐,抱住姐姐流泪。
她不爱上课的样子仍历历在目,忽然结婚了。
这才想到,原来喜酒是女儿离别宴:再见珍重,你要进入人生另一阶段,一去不回头,好走不送,是福是祸,好自为之。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有贺说:“一分钱买你思维。”
芳好却说:“到了。”
车子还没停下,芳好就看到一行三个穿深色西装的男子在等她们。
看清楚,她惊喜地说:“是父亲!”
芳好下车急步上前招呼,生怕冷落他们。
原来另外两个高大英俊的少年是他的儿子,真没想到也已经这样大。
外国国民教育一流,年轻人永远笑脸迎人,绝不吝啬阳光。
一见芳好,立刻叫声:“大姐姐。”
芳好很高兴,“你们来了也不预先通知我。”
有贺马上跟进,热情招待三位叶先生。
叶太大止了哭,下车来,看见叶无敌,离远点点头。
芳好在电光石火间明白过来,“是母亲叫你来观礼?”
叶先生点点头。
呵,终于得到谅解。
这时有成陪着结好过来见生父。
两个少年又乖巧地称呼:“二姐姐,二姐夫。”
另一辆大车驶近,原来是方家父母也赶到了。
场面开始热闹,幸亏有蝴蝶员工调度,安排得天衣无缝。
三十分钟后礼成,芳好反而觉高潮过后有点寂寥。
结好把花束交到姐姐手中,那是一球小小紫色勿忘我。
芳好又把花转交站在她身边的一位推广部女同事,那女孩欢天喜地接过。
有贺说:“你看我爸妈之间一句对白也无。”
芳好笑,“彼此彼此,我们叶家也一样。”
世上多怨偶。
匆忙间四位家长决定晚上吃顿饭。
“这样急不知可订得到地方。”
亮佳笑:“我去张罗一下。”
少了这件活宝贝不知怎么办。
叶先生们先回酒店休息。
两个弟弟十分亲热,“大姐来喝杯茶,我们母亲很想见你。”
呵,她也来了,远距离监视,但不现身。
芳好婉拒,“我还有点事要回公司,改天我们再喝茶。”
现在最狷介的好像是她这个大小姐。
芳好永远记得母亲半夜饮泣的声音。
每到三四点钟,她都听见母亲痛哭,去探问,母亲推说是胃气痛。
终于要等芳好上高中胃气才消失痊愈。
夫子也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就是这点认真。
叶太太拉着她:“芳好,记得回来换衣服。”
芳好只是陪笑。
回到自己公寓,脱下礼服,洗去脂粉,像再世为人。
她查看电邮,发现有一两件重要事务,立即换上便衣回公司处理。
在电梯中有少女前来询问:“这位小姐借问一声,你身上这套运动衣在什么地方购买?”
“呵,这是贺成牌新产品,各大百货公司有售。”
“售价多少?”
“价廉物美,零售约二百五十元一套。”
上衣采取不对称设计,像一只口袋扭曲了似,十分别致,所以吸引年轻人注意。
四点正,亮佳电话来催:“我们在华美酒店翡翠厅打牌,你要不要来?”
“几点吃饭?”
“八时十五分。”
“我会准时到。”
“大小姐,出来寒暄几句好不好?”
“我最不会说话,我情愿捱打,或是罚做功课,亦不选应酬。”
“真不近人情,小妹结婚,也不能破例?”
这李亮佳,凡事被她那婉约动听声音说来,叫人心服口服。
芳好笑了,“我稍后即来。”
亮佳乘胜追击:“什么叫稍后?我马上差人来接你。”
“喂喂喂。”
她已经挂断电话。
果然,不到十五分钟,方有贺就上来了。
不约而同,他也穿着自己公司出产的运动服。
他俩相视而笑。
“可需换衣服?”
“穿这个可以吃多点,加件大衣,看不出来。”
芳好取过外套,他帮她穿上。
“芳好。”
她转过头来。
他却不知怎样开口,忽然有点痛恨自己口才欠佳。
他顺手替她拢一拢头发。
男性的指尖接触到芳好鬓脚,这是许久没有发生过的事了。
她有刹那恍惚,随即控制情绪,喂,叶芳好,这是人家艳女的同居男友。
“我们去打牌吧,我陪你父母坐一桌,你陪我爸妈,记得乱输一通。”
有贺笑着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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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到了翡翠厅,只见家长分两桌正搓麻将。
亮佳与叶太太研究菜单,结好与有成手拉手坐沙发上玩填字游戏,弟弟们玩电子游戏。
芳好与林泳洋招呼。
大家坐下来同心合意输牌给叶太太他们。
菜肴美味,因无外人,吃得不知多高兴适意。
酒席散了,领班送两只瓷盅上来。
芳好轻轻同弟弟说:“一盅清炖燕窝,另一盅银耳木瓜,带回去给妈妈当宵夜。”
弟弟们怪感激:“谢谢大姐姐。”
“毕业了如有兴趣,不妨找我。”
“知道,姐姐。”
她拍拍他们肩膀。
弟妹不一样,家有男丁,到底不同。
弟弟的肩膀厚实,站出来可以保护妇孺,强壮有力,但是叶大小姐立场稍为坚定一点,人称悍妇,真正男女有别。
他们握手道别,下次见面,不知何时何日。
有贺看看时间,“我送你回去。”
不知不觉,已经半夜。
在车中,方有贺接了一通电话。
因经过扩音器,芳好也听得到,她不是想听,而是不得不听。
那是方家的司机及佣人:“方先生,伏小姐昨日下午出去,到现在还不见回来,我们有点担心。”
“你昨午载她到什么地方?”
“她不是乘我车子,她自己叫了一部街车。”
女佣急说:“她说去剪头发。”
“可有书信留下?”
“方先生,我们不知道。”
方有贺说:“我马上回来。”
芳好十分尴尬,像是阻人办公一般,坐不是,下车又不是。
幸亏家就在附近。
车子一停定,芳好即时下车,一声谢谢,头也不回地小跑步回家去。
进了门,松口气,叶芳好大声说:从今日起,无论如何,千万不可再乘搭顺风车,一定要自己开车。
怎么会上了他的车!家里三部车两名司机,公司也三辆车两名司机,她竟会愚蠢地坐到方有贺身边,自取其辱,与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