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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一人一个天堂-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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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笑着说:“我刚才说,把你一个留下,你嫂子不高兴了,掐我,你看。”我伸着手让蝴蝶看,我自己也看,手上有一个月牙形的血印子,刚开始是白色的,过一会儿才变红了。我不觉得疼,我高兴!我故意说:“小天鹅,你够狠的!”她脸上的狠劲儿还在,嘴还一歪一歪的。我叫:“疼死我了!”她的眼睛一眨不眨,里面有一种很较真的味道。蝴蝶却跑过来心疼地捧起我的手,用嘴吹了吹。凉风钻进伤口里,又疼又舒服,蝴蝶又从地上抓起一撮细土,散在冒血的伤口上,说:“我爸说,土是药,能止血。”我悄悄观察着小天鹅的反应,小天鹅的头没动,但是眼球动了,眼球缓缓地向我这边斜了过来,然后就静止下来。我心里特别温暖,我知道我的小天鹅并不傻,她心里是明白的,她是爱我的。蝴蝶的办法暂时还没效果,血像蚂蚁一样从土里钻出来,变得有些发白了,一滴一滴落在草尖上。蝴蝶就从孝衣上撕下一条布子,缠住我的手指。 
我终于把我的小天鹅揽进怀里了,被她掐伤的手就在她眼前,几秒钟后她的手指突然就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抚着伤口两侧,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柔情和歉意。我再次问她:“小天鹅,你不想把蝴蝶一个人留下,是吧?”她没回答,我又问了一遍,她才抿着嘴摇摇头。我又问:“你的意思是——咱们三个都留下?”她显得有些着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终于趴在我耳边低声说:“咱们两个留下,她走!”小天鹅的话让我大笑不止,我想不到她会这样说,原来她一点都不傻,她很正常,或者说很健康,她在嫉妒,她知道蝴蝶是多余的!她还知道隐藏,还知道给人面子,这说明她还有救,她的傻是暂时的,她会好起来的。我怕蝴蝶难受,就故意大声说:“知道了知道了,小天鹅的意思是要留下三个都留下,要走三个都走!”   
麻风院   
读者朋友,那边,您还在关心吗? 
让我来讲讲麻风院那边的故事吧: 
谭志、顾婷娥、杜仲三人离开后,一连多天没一个人回到麻风院。没人指望顾婷娥回来,她十有八九已经被处决了。但是谭志和杜仲呢? 
谭志有可能吓得不敢来了。 
杜仲呢?杜仲不可能不回麻风院的! 
刘局长这才向大家说了实话。 
“反革命”这样的罪行足以让大家哑口无言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既然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的,肯定不会错,杜仲父子怎么可能对文化大革命有意见呢?这实在不可想像,也实在是可惜。但是,杜仲这个小伙子,在麻风病人们心中的地位,似乎每隔一夜,就会变得更高大一些。敢和麻风病人同吃同住,敢把麻风病人身上的肉植在自己身上,在麻风病人们看来,没有比这更了不起的事情。他们相信全中国可能就杜仲一个人敢这样做,就是全世界也没几个人敢这样。在病人们的心目中,如果确有谁像神一样高大,大概除了毛主席,就是杜仲了。这一点,三天之后,便变得越来越清楚了。 
这天下午,苏四十躺在台阶上,翘着二郎腿,在抠自己的臭脚丫,抠一抠,再放到嘴上细细地闻。很多麻风病人都有这样的怪癖,喜欢闻自己身上的臭味道,尤其是脚丫子、腋窝下、背部等腐烂处的味道,就和有人喜欢闻苹果腐烂的味道,有人喜欢闻汽油味儿一样,说不清缘由,相当顽固,积习成瘾。苏四十漫不经心地重复这个动作时,他右臂上的伤疤一下一下被衣服磨得发痒,他就想,伤疤底下少了一小块肉,让杜院长带走了!这个念头是若有若无的,但一次一次地闪出来时,就让苏四十心里有种冲动,有种为杜仲做些事情的冲动。苏四十觉得自己在麻风院里待的时间够长了,再待下去有多大意思?而麻风院也不再是原来的麻风院,吴鹤声死了,陈余忍死了,谭志吓得不见面了,这又来了一个大局长,麻风院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很难说。总之,苏四十心里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欲望——干脆把麻风病人带上,去县城救杜仲!把杜仲救回来!“把他们吓死!”苏四十得意地想。几十个麻风病人出现在县城的大街上,比世界上任何炮弹的威力都大!苏四十相信。想让麻风病人离开县城?哼!要求不多,也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放了杜仲,让杜仲重回麻风院当院长!苏四十于是不摸臭脚丫了,而是扳着指头算,哪些病人能走动路?哪些病人实在走不动路?有多少麻风病人才能把官老爷们吓个半死? 
苏四十把万福叫到旁边,指示他去后院把猴子放出来。过了一会儿,猴子就跟着万福出来了。猴子的脸像女孩子一样清秀,他来到前院里时也扭扭捏捏的,眼皮眨来眨去,似乎不太适应站在阳光下了。很多人因为吃惊张大了嘴,模样除了吃惊更有恐惧,就和看见一个死人从土里面钻出来了一样。猴子径直走到苏四十面前,挡住了苏四十面前的阳光,勾着头,搓着手指。人们满怀好奇看着苏四十,苏四十仍旧抠着自己的臭脚丫,头也不抬,闷声说:“一边去!”猴子就走开了。后来,苏四十重新叫来万福,让他一个一个去问:谁愿意去县城救杜院长回麻风院?结果没一个人不愿去!   
静坐new   
公元1967年6月2日,韬河县城的不少人都记得这个日子,很多人也乐于向我描述那天的情景,内容虽有出入,但大体上是一致的:天蒙蒙亮,早起的人发现县城中央百货公司前面的十字路口坐着一堆“鬼一样的人”。他们都以黑布蒙面,穿着白底的带条纹的衣服,几十个人全都面向百货公司对面的县革委会大院,静悄悄的,像冰一样阴冷。前面的人拉着一张长长的横幅,上面写着:向党中央和毛主席致敬!还有人举着一张竖写的牌子,是红红的血书:我们恳求释放杜仲,请杜仲回麻风院! 
“麻风佬闹事了!”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有胆量看热闹的,大有人在,距离麻风病人最近的不过10米,四周的房顶上,几乎都有人。 
一颗石头落在了麻风病人中间,砸在了一个人的头上,没听见喊叫声,但是突然有个麻风病人跳起来,向刚才掷来石头的方向跑去。于是,看热闹的人,你推我搡,掉头就跑,有人跑远了,有人坐在路上起不来,被吓瘫了! 
于是再没人敢胡来了。不久,看热闹的人群重新靠近过来,南边一大堆,北面一大堆。东西两侧的房顶上,始终有人。太阳出来了,县革委会的院门一直紧闭着,门前的五星红旗随风飘扬,风忽大忽小,红旗摆动的声音有时很响。有一群鸽子在麻风病人和县革委会大楼之间的空隙里安静地觅食,有些甚至越来越无所顾忌地向麻风病人走来。它们大概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他们不是人,他们不会拿它们怎么样的。有那么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更是胆大,竟然落在了几个麻风病人的头上,跳来跳去,还不乏炫耀地鸣叫着。阳光从县革委会院门前逐渐东移,离麻风病人越来越近了。接下来阴影从麻风病人们的头上逐渐移去。看热闹的人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嚷嚷着,怎么就没人来解决一下? 
终于有结果了。 
有人在县委房顶举着喇叭喊: 
“喂,你们听着,我们不知道杜仲在哪儿!” 
麻风病人显然不相信,坐着不动。 
过了几分钟,喇叭再喊:“你们先回去,明天我们放人。” 
麻风病人还是不走,不见人不走。 
喇叭问:“你们中间谁是带头的?站起来!” 
没人回答,也没人站起来。 
喇叭哑了一会儿,口气有些变化:“注意了,注意了,我代表韬河县革委会,最后一遍向你们喊话,你们听清楚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知道吗?你们是不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有意见?啊?” 
细心的人都看到了麻风病人的变化,绝大多数被黑布包裹着的头,向左或者向右,微微地动了动,有人还听见了嘀嘀咕咕的声音。 
“回去吧?快回去吧!” 
“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犯错误是难免的,只要认真改了,就好了!” 
“好,好样的,回去吧!” 
麻风病人们果然站起来了,要走了。 
当他们纷纷转过身,不再面对县革委会大院,而是面向百货公司南侧的街道时,街道上的一大堆人影立即像洪水一样泄下去了。当然,仍然有一些人吓瘫了,坐在路中央起不来,也有一些是被乱脚踩伤的。麻风病人显示出了足够的礼貌,慢腾腾地迈着步子,甚至停下来,等路上的人退干净。 
一场噩梦正在退去。 
一场实实在在缓缓退场的噩梦。 
全县城的人共有的噩梦! 
刚才的喇叭声,接着喊话:“各单位请注意,各单位请注意,快快把你们的地富反坏右组织起来,带上拖把和抹布,来县委门前集合!” 
接下来的情景,似乎是上述噩梦的后半部分,戴着高帽的地富反坏右们,提着拖把或抹布,低着头从四面八方赶来了!他们的任务是清洗被麻风病人踩过的每一寸泥青路面,并且要仔细消毒。有人已经把县医院库存的全部消毒液弄来了。“干活的时候,把帽子脱掉!”有人喊。于是所有写着罪名和姓名的高帽子,就整齐地摆在百货公司门前的台阶上,看上去倒像是威风凛凛的监工,冷冰冰地监督着各自的主人。 
没过多久,消毒液的气味就随处都是了,凡是有空气的地方,就有消毒液刺鼻的气味。糟糕的是,消毒液的气味里还有“麻风”的气味,那几十个安静的麻风病人留下了气味。它不是直接能够闻到的,它不在眼前的味道里,它在每个人的想像里,是每个人十分自觉地补充进去的,因而它是千奇百怪、难以说清的。   
报纸(1)new   
我估计,6月2日的事情,在当时的报端应该有所反映,“几十个麻风病人在县革委会门前静坐示威,要求释放一个现行反革命!”这实在是一条足以轰动全国的爆炸性新闻呀!但是,我查阅过当时的大报小报,没找到任何关于这个事件的片言只语,报纸上压根看不到“麻风病”三个字。听说各级政府关于麻风病的指示,都是用秘密方式上传下达的,报纸、电视和文件都绝不提及“麻风病”三个字,看来此言不虚。1951年春天,中央开过一次全国性的传染病防治会议,周恩来总理到会并讲了话,提出中国争取用10年时间,在全世界率先攻克麻风病,此后全国的麻风病防治工作,逐渐走向正轨,但是,我查阅过当时的报纸和文件,如此重要的事情,同样绝无文字记载。 
73 次日深夜 
1967年6月2日的次日,即3日,深夜,天空蒙着一层薄云,没风,云层始终是那么多,处在长时间的静止中。几乎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但是,山影和树影均隐约可辨。 
大湾和下湾之间的某一处林子里,藏着六条汉子。这些人的装束和先前的那几个麻风病医生完全相同,黑色头盔,杏黄色隔离服,棕色靴子和白色手套,外加双层口罩。这六条汉子,后来走出林子时每人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瓶子。当他们排着队轻声向下湾走去时,原本淡淡的汽油味儿变得浓烈起来,树顶的宿鸟也发出惊恐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接力棒一样不断地传了下去,前面的声音刚一接上,后面的声音就迅速安静了下来。靠近麻风院的时候,六条汉子似乎也很紧张,几乎不敢向前走了。停了几分钟,领头的那个人终于重新迈开了步子,这次一直到了麻风院院门口。领头的人透过门缝向内张望,没看到任何东西,于是,他们的行动开始了。三个人蹲下,另三个人踩着肩膀上墙,然后把沉甸甸的塑料瓶子接上去,最后把墙下的三个人拉上去,六个人分成两组,从两边的院墙上绕行过去,接着爬上房顶,然后分别拧开塑料瓶子的盖子,将汽油一路洒了过去,汽油味立即把整个麻风院的三进院子都包裹了。六个人空着手回到地面,他们各选了一个等距的位置,蹲下身点好火把,纷纷扔进院内。 
于是,满河谷的黑暗在一瞬间内被烧尽了,麻风院有多大,火舌就有多大,一个中间微微凹陷的巨大火舌,把天上的那层薄云也微微烧红了。千万只鸟儿以一种婴儿般的半梦半醒的声音尖叫着,纷纷冲向火光,有些直接被火舌的巨大冲力直直地射向高空,再乒乒乓乓地掉下来,有些把自己变成一团火球后再从中逃出来,在空中滑出一道道醉意十足的金色弧线。无数条金色弧线相互穿插交映在一起,仿佛森林里的所有精灵都被惊醒了,都飞过来了,在天塌地陷之前做着最后的舞蹈。几分钟后,即使是那六条汉子,也觉得有天塌地陷葬身火海的危险。麻风院外面的很多树也开始冒火星了,火势大有向整个森林蔓延的趋势。只需要一点风,火舌就会一路奔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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