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还那么远吗-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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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俯下头来粗鲁的吻住我，将我整个儿的揉进他的身体里。
“碧落，我早说过，你不可以离开我的！”
我用力的咬他的嘴唇，将他的嘴唇咬出血来，他陡然放开我。
“你干什么？”他喊，伸手去抹嘴角的血液。
我粲然一笑，在咬破他嘴唇的同时也咬破了自己的，血液仿佛被放生的生命，开得姹紫嫣红。
“不管怎么说，我是碧落！”我回答得干干脆脆，清清楚楚，他怔住了。
然后他摔门离去，离开之前他下咒一般的说：“你会受到惩罚的，和你的爱情一起！”
王宫外面的叫嚷声更厉害了，我仍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和那些人有什么仇怨，非要致我于死地。是不是将我烧死了就能化解他们心中的愤怒，他们才能心平气和的度过余生。我记得地牢里的那些被关押的女人说过，她们都是被村子里人一致决意烧死而未遂的人，他们把那些女人绑在红河边的一根大木桩上，如果恰恰碰到一场雨淋熄了那场火，就是她们命大，而后被关进地牢里面等待日子漫无止境的枯死下去。单单想来就让人毛骨悚然，我想我大概就是他们最想要烧死的人吧！是不是我的死就能化开一切纠结的罪孽，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挪到窗边，就着墙壁靠着，窗外的月光很好，山是墨绿色，鸟在静谧的林子里穿梭，大概也被王宫这里的喧扰弄乱了，窗外的峡谷，吊兰，溪水，远处的雪山，雪松树，冰碛湖，都在我的视线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我一直记得这个村子的美好，是不能用虚无的罪恶堵塞住的。
忽然一道人影跳过窗外的小溪，一闪而过，然后他就翻过窗子跳了进来。
“小鱼？你怎么来了？”我惊呼。
“跟我走！”他急切的说：“我知道王宫后面还有一个出口。”他不由分说的抱起我来就要再翻过窗子去，我却制止了他。
“不行，小鱼，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傻瓜！”他握着我的手无比诚恳的说：“我就是愿意被你连累，只有这样我们才是在一起的。”
“不不不！”我往后退去，慌张的说：“小鱼，我们怎么逃得了呢？逃得再远也会被你父亲抓回来的。”
“天，你相信我！”他狠狠的甩一下头说：“今天晚上我就把船造好了，只要在天亮之前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我们就可以坐船离开了。”
我愣了半晌，问：“是么？可以么？”
他拼命的点头。
偏偏这时候外面却来人了，听到有几个人在说话，越来越近，他们说：“要看牢她，明天要是交不出人来，被烧死的就是我们了！”
我慌了，赶紧将小鱼往窗外一推，他站在窗户外面的一块被水漫过的大石头上朝我焦急的喊：“下来，下来碧落！”
我将身体探出窗子，拉住他的手，哽咽着说：“小鱼，你先回去把船造好，在天亮之前，我一定想办法逃出去找你！”
“你骗我！”他咬着牙齿说，月光下我看到他因愤怒和急切而胀红的脸。
不禁流出眼泪来，那些眼泪掉下去落到我们交握的手背上，我乞求似的说：“小鱼你也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会和你一起离开的，你快走，要不然他们就会抓住你，你就没有时间回去把船造好了。”
他于是点头说：“好，我听你的，你记住，在后院树林背后有一个小山洞，你一直走就可以走出王宫了。”
我用力的点头，终于将手中的那颗红色的香草结放进他的手中，我幽幽的说：“小鱼，你要记得我是爱你的，不管你是不是余佳！”
放开他的手，他捏着那枚香草结立刻闪进了深邃黑暗的峡谷里去，一转眼就没了踪影。我不敢再多看一眼，转身将窗子严严实实的关闭起来。屋外的两个人开门看到我乖乖的靠着窗边的墙壁站着，嘘唏了一下，就关门出去了。
一整夜我都没有睡过去，只是睁大了干涸的眼睛看着外面的天空一点一点亮起来。
尾声
当火焰在脚下窜起来的时候，我在高高的木桩上看天空，看村庄，看雪山，红色的围巾在我空荡荡的脖子上飘舞，它是那样好看，像我和小鱼在小木屋前面看到的彩虹一样，被风吹得那么高，像一支娴熟的狐步舞在天空中绚丽多姿。从来没有人在这样好的位置上看风景吧！我这么留恋这个被世界遗落的小村子，它是被压在床底下的一罐陈年老酒，芳香四溢。
那么多炙烈的金黄色火星窜了起来，我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小野菊在我脚下，在我身边开放，像涌动的海水，向我簇拥过来，这是我最想要赞叹的一刻，我终于拥有那么多那么灿烂的小野菊了，它们离世间那么远，我也便能和它们一样，离世间再远一些了，这是多么欢欣鼓舞的一刻啊！
红河里的水在渐渐变红了，像朝霞映过一样，我想它是受到了感召，它和我的围巾一样试图把天空也涂成浓浓的红色。
风刮过来，火势更大一些了。我一丝不挂的被绑在这根大木桩上面，他们认为我是妖女，是我诱惑勾引了王子小鱼，所以选择这样的办法惩罚我，以儆效尤。可是我的红围巾一直没有离开我，她是开在我脖子上的一朵妖冶的花，为我遮去一切污秽丑陋。哦孙婆婆，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我会有这样一天，所以为我做了这样一条举世无双的围巾呢！它像我最忠诚最心疼的仆人，就算全世界都在我面前闭合了，它也不会弃我而去啊！
那些人还在不断的往下面添柴，却愣了一下，因为我竟在木桩上面唱歌，面带微笑，我一点也没有因为死亡的迫近而害怕。我唱着王菲的那首《雪中莲》，是多么凄婉动人的一首歌啊！仿佛天籁，从雪山顶峰缓缓降落下来，宛若江南小镇里片片皎洁的扬花。
雪花飘，飘起了多少爱恋，雪花飞，飞起了多少了情缘。多少希望，多少心愿，默默等待有情人，但愿情意永不变。雪花片片，飞，飞满天。
小鱼冲破人群，挥手打去那些人抱在手中的柴禾，他疯狂的喊着：“碧落，碧落，你骗了我，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离开的，你可恶，你竟然骗了我！”说着他就扑上来，要用手去扒那些在我脚下熊熊燃烧的木头，村子的里人都傻了，立刻抓住了他，将他往后拖去，不让他再接近我一分。
“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们，放了她吧！放了她啊！”
他忽然就跪到首领的脚跟前去，嘶哑的说：“父亲，你要烧就连我一起烧死好了！”
“小鱼。”我在半空中轻轻的喊他，我望着绝望的他说：“小鱼，我不能让你再为我死一次了，所以就让他们烧死我吧，让我结束这一切，这样其实很好是不是？！”
“不是，不是，你这个骗子！”他吼着，挣扎着，被那些人钳制着使他濒临癫狂，他忽然夺过他父亲佩在腰间的一柄短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他威胁着说：“父亲，如果你一定要烧死碧落，那么你唯一的儿子，你最骄傲的儿子，也将随她去！”他说得那样坚决，刀子已经在他的脖子上划下一条醒目的伤，血流出来。
的确是，他的确就是我的余佳啊！余佳脖子上的那条赤红的伤疤和小鱼此时划下去的这道伤是一模一样的，我早就应该确信，我的余佳，其实一直在我身边啊！
这发现使我再也没有遗憾了，我的余佳原来一直好好的活着，他没有死，他其实根本没有死不是么？！我终于满意的笑起来了。
最后，我轻言细语的对他说：“小鱼，记得抬头的时候，有一个叫碧落的女子，她就是你头顶上的那片美丽的天空哦！”
握在手中的那枚羊脂玉吉祥牌滑了下去，掉进烈火中。我想就算到生命尽头我也能赫然记起那上面的小字：情生，情灭，情不自禁。缘来，缘去，缘定三生。
我又看到她了，我的姐妹菡萏。像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候的样子，素白的衣裙将她衬托得如此出尘脱俗，那个身体永远是冷着的女子，她有那么美丽而脆薄的笑容，她是全世界最洁白清透的人儿。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冰雕一样矗立在那里，她对我笑，我也一样，像我们第一次对视那样，那时候她站在溪边，我站在天坛上首领的身旁，而此时我们站在同一个地方，隔得再没有那么渺远。
她说：“碧落真是个傻孩子呵！如果你死了姐姐怎么办呢？”
“姐姐！”我梦也似的喊了一声，感觉这个词语是多么的热忱，又多么陌生，但却如同一块甜蜜的方糖在我的唇齿间融化开来。
她没有再对我说什么话，凄绝的一笑，出人意料的，她竟倏地跳进了大火中，一片尖叫和哗然，首领连她的手都没有来得及抓住。
我感觉到火在熄灭，刚刚的炙烫都慢慢缓和了下去，大片大片的水融化在下面，流向红河，更明显的冷蔓延上来。哧哧的声音，那是冰块融化和坍塌的声音，我感觉红河里的水涨起来了，越涨越高，漫过了河堤，朝人们卷过去，他们不顾一切的逃窜，尖叫和恐惧的呻吟声连成一片。
天空是红色，河水是红色，是火焰的红，是围巾的红，是霞光的红，那是很可爱很友好的颜色。没有血腥也没有刀光剑影，一切其实都很和谐，记得曾经我对肚子里的孩子说过，你看看，我们相亲相爱的时候，天空都是最热烈的红色啊！原来的确如此。
我最后看到的人是姮姮，她在菊花丛中奔跑，跑得那样快，喘息着，金色的小野菊溅满了她的花裙子，她堇色的小靴子，花丛中的蝴蝶和蜻蜓都被她慌慌张张的奔跑惊了起来，跟着她，在她的身后，在她的四周，和她一起飞向更远的地方去，仿佛一直也不能停下来，金色的发卷在她的小肩膀上晃来晃去，她那么惊慌，甚至不敢往后面看一眼。
我远远的看着那个在菊花丛中颤颤抖抖奔跑的孩子，内心一阵酸痛，我问她说：“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呢？我们都对你这样好，一起建小木屋，一起到山林里采野菊花，你为什么还要向你父亲告密呢？为什么呢？我狠心的小公主啊！”
火还在燃烧，但水已经淹过来了。
火瞬间盖过我了的头，天地一线苍茫。
又续
又续
水舔舐着脚踝，拍打着肩膀，冰冰的，凉凉的，我知道我得救了，是菡萏用她的生命浇灭了那一场空前绝后的大火。
水灌满了耳朵，我听到波涛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卷过来拍打我模糊的意识，仿佛在提醒我，该醒了，一切劫难都过去了。我感觉有许多小东西从天空落下来，轻轻坠到我浮在水中杂乱的头发上，淡淡的清香，是我再喜欢不过的野菊花的香味。缓慢的睁开眼睛，白色的天光穿过高大的石峰顶上的松树笼罩下来，薄薄的一层，覆盖了我发冷的身体。还有野菊花，大蓬大蓬的野菊花，它们竟那样悠然自得的长在悬空的石壁缝隙里，阳光微微一拂，就开得格外茂盛了，山风吹过，菊花就扑簌簌的往下掉，正好落进了起伏跌宕的长江水里。
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湿淋淋的大石头上，江里的水一层叠一层的荡漾过来，从我身体上漫过去，抓住那块大石头，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是被江水推到岸边的这块石头上来的，而这里，正是长江的某一处狭窄的峡谷，连阳光也不多，谷里面空幽幽的，却还是有轮船慢慢的向长江下游驶过去，在那个方向，正有清晨里最旖旎的朝霞，绯红色，橘黄色，在蓝色的天空里舒展开去。山与山之间的雾气弥散得很快，江面的白色水鸟画了一个圆弧，然后就朝天边飞去了，越去越远，直至缩小成一点渺小的光斑。
我站起身来，猛然发现自己的头发不再那么长了，曾经那绵延的漂亮裙纱也不见了，我还是穿着那件曾沾染了唐老大的血的衣服，那些血渍已经被江水漂洗得一干二净，但是我的脖子上却还系着那条红色绣野菊花的丝绒围巾，那么长，一直垂到膝盖下面。好累，疲倦像身体里一只昏昏欲睡的小虫，可是我已经睡了那么久了啊！转身，我准备跳到岸上去，这应该快到初冬了，江里的水尤其冷。可是我刚转身准备走的时候，脚底下却仿佛踩到了什么东西，滑滑的。
我移开脚，那枚羊脂玉吉祥牌正赫然躺在那里，被水打湿了。我吃了一惊，俯身捡起它来，我看到那几行小子的时候热泪盈眶，差点哭出来。捧着这快玉，抬头向前看去。
那是长江的一条小支流，水是那么清澈，从深山峡谷中流过来汇入长江，不知道是因为朝霞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我感觉到那条河的水显出一点淡淡的红来，并不湍急，像一条温驯的血脉扎在深山里，躺在一些葱茏的林木中间。
我从大石头上跳到岸上，决定沿着那条河往里面走，仿佛那里面一定还会有另一番天地。
河边长满了野菊花，看到野菊花我开心极了，仿佛回到了故里，那是十分温暖人的小花朵。黄莺和麻雀都在头顶空旷的峡谷里盘旋，野菊花的花瓣飞满了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