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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千金买骨(下)-第16部分

小说: 千金买骨(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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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垂丝君来说,这里面最初不过是自己心中人的一个重要心愿,然而历经了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之后,这宁静的景象却已经真正成为了垂丝君所期待的、愿意与他人共同度过的余生。
只可惜事到如今,有人走了,有人蓦然反目,而那个曾经憧憬着与之余生共度的,也早入了轮回。
只剩下垂丝君一人,还在漩涡里挣扎,就在几乎要淡忘了这幅画面的时候,却不意找到了能够如画中那般携手归家的人。
常留瑟,一个他不能再失去的人。
漫长的拥抱终于结束,男人小心翼翼地为常留瑟擦拭着后背后血污,重新包扎上药。
常留瑟浑身放松了依靠在男人怀中,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那间密室的火,不是我放的。」
垂丝君手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动作,一边淡淡地回答:「我信你。」
顿了顿,却又问道:「那夜,你为什么要等在那间密室里?」
「那个时候,我正等着与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常留瑟轻声苦笑道:「你拿了我的冰精,用在陆青侯的棺木上,这确实让我很难过,可再难过也比不上……看到你特意雕凿了一对龙凤棺材,分明要与那陆青侯……」话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沙哑了去。
垂丝君听了他的回答,便叹气道:「你真是弄错了,那棺材是与陆青侯夫妻的,至于那冰精——」他也中途停顿了下来,从贴身的地方翻出嫩黄色一个锦囊来,里面倒出几片略带焦痕的宝石,正是昔日那些冰精的残片。
那是他临离开山宅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带出來的。
「等我们回了山宅,我会给你更好的。」
他许诺。
常留瑟这时候才舒了一口气真,伸了手将锦囊纳入掌心,继而低了低头,鱼儿似出要溜下床去。
垂丝君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这时候才发现常留瑟的眼眶已经有些微红,眼仁中更似乎罩了一层潋艳的波光。
男人不由得看痴了,伸手托了他的腮,用拇指轻轻模着眼角的红暈,接着是谨慎的触碰与亲吻,小心翼翼、宛如试探。
分别了良久之后的唇与唇,再次贴合的感觉竟如此奇妙。
一点点压做一处的温度与柔软,将彼此共同的心跳与喜悦传达了,很快就默跳更进一步,开始品尝起对方的滋味。
常留瑟从未有过如此绝妙的感受。
他从来不知道男人竟儿也会如此主动的索求。
仿佛是冰块一下子燃烧起来,落在自己同样慢慢暖和起来的身体上。
他们在垂下了帘幕的洞中激烈地吻着,却都留了理智不让守在洞外的教徒们听见。
自始至终,常留瑟都没有推拒过垂丝君的动作,他温顺地倚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亲吻落在后颈与耳根上,继而洗礼着后背上每一道丑硒的伤痕。
男人无论是双唇还是舌尖的温度都高得仿佛烈火,常留瑟却感觉不到烧灼的痛楚,只以为自己正在被融化,然后轻飘飘地变成云朵飞上天空。
「我感觉……又被你捡回来了一次。」
他贴在他耳边说,「希望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垂丝君摇了摇头,同样在他耳边说道:「这一次,是你捡了我回来。」
当天的后半夜,常留瑟向垂丝君转述了归尘主人与尸陀林主的爱恨纠葛,以及自己对于尸陀林主身份的猜测,只是故意隐瞒了陆青侯与归尘主人之间的纠葛。
尸陀林主就是季子桑?垂丝君确实感到了意外,但他毕竟也不是寻常人物,平日里那些蛛丝马迹隐藏了起来看不真切,而如今仔细思索之后便惊觉环环相扣。
但是要他下这个定论,却远远不能够像常留瑟这般干脆,毕竟季子桑与他也有十多年的交情,而推算年份,又正巧与归尘口中,尸陀林发生变故的时间互相吻合。
于是为了得到印证,他便故意主动挑衅,想要看看尸陀林主对自己的态度,然而所得到的结果竟然也同样指向着同一个答案。
季子桑。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杀害陆青侯的理由,垂丝君只能想到一个。
一个由他来说,似乎有自夸之嫌的理由——嫉妒。
季子桑嫉妒陆青侯在他垂丝君心目中的特殊位置,就好像如今嫉妒常留瑟那样。
垂丝君低头将手插入纷乱的黑发中。
如果陆青侯真的是因为季子桑的妒嫉而失去了生命,那么自己这几年来处心积虑的寻仇算是什么?对陆青侯那数十年的心心念念又算是什么?无意识之中的惺惺作态,在真相被揭发出来之后,竟变得如此可笑。
垂丝君惊讶地发觉,自己才是一场漩涡、是风暴的始作俑者。
如此,又有何等颜面再继续面对泉下的陆青侯?当他怀有这种心思的时候,人就会不自觉地阴沉起来。
常留瑟便主动过来与他说话,慢慢将话题引导开去。
「请相信我,这不全是你的错。」他说,「陆大哥既然已经走了,过去之事便如逝水无痕,我们……还是留他一个清净罢。」
从常留瑟的谈吐中,垂丝君隐约觉出还有一些更深的内幕,然而他却已无心探究。
或许早在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前,自己就应该放下这个对自己有着抚育之恩的男人。如果那样,也许陆青侯就不会死,而同样他也就不会遇见常留瑟,遇上这个在他心头留下深刻烙印的人。
命运弄人,往往啼笑皆非。
他们在尸陀林中住了几日,周围布着季子桑的人手与眼线。
好说好商量地出去绝不可能,而硬碰硬地打出去,则更是天方夜谭。
这或许是垂丝君遭遇过的、最危险的情境,然而常留瑟却反而没有那么紧张。
「把季子桑留给我来对付。」
他疲惫地靠在男人身上,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番成竹在胸。
「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务必成功。」
垂丝君因为他怪异的轻松而蹙了眉,反倒以为他是要莽撞行事。
「不可草率。」他摇头道,「尸陀林主武功高深莫测,我本来打算让你至少研习五年剑法,合我之力方能有五成胜算。如今以你我现在的状况,如何成功?」
要设计季子桑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己方正受制于人。若没有完全把握,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然而常留瑟的倔强脾气,却在这个时候发作了起来。
「不除掉尸陀林主,我们一辈子都必须生活在他的阴影中,倒不如抓住这个机会……」他握住了垂丝君的手,干脆俐落地做了个切断的手势。
然而垂丝君沉呤良久,终是没有回答。
常留瑟眼中忽闪着的希翼顿时淡了不少。
「或者说你还在犹豫着,不愿意向季子桑下手?」他凄凉地咧了咧嘴,「可他毕竟是尸陀林主啊……」
男人继续低头不语,但确实是有些犹豫了。
不是下不了这个手,而是觉得自己没有下手的资格。
陆青侯之死既是因他垂丝君而起,要问罪求刑,自己也难辞其咎。如今又有什么立场,光明正大的来担当边个复仇的角色?他这样想着,心中便郁结了重重的一团,禁不住叹息出声。
常留瑟立刻捧了他的手贴在自己心窝上,主动请缨:「你不出手那就由我来,算来我也不能轻易饶放了他。」
垂丝君定定地看着他,但是到了最后也没作出什么明确表示。
常留瑟便以为他是默认了,于是慢慢翻了个身贴近他怀里,轻声道,「在这件事完全了解之前——我还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垂丝君以为常留瑟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心想自己虽然亏欠他许多,却也不能一味地由了他去,是故意沉了脸色:「说来。」
常留瑟道:「自从我把陆大哥的事告诉你之后,这些天来你一直闷闷不乐……说实话我很害怕,这会不会是你又在想着要离开我……」他明明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却让垂丝君胸中一滞。
他又如何会不明白常留瑟此刻的感受?是自己平日里做人率性惯了,总要依着心情改变颜色,可现在心中多了个七巧玲珑的常留瑟,何等察观色,胡思乱想的一个人物。
为了他,自己也该收拾收拾旧有的习性,不要让他担那些不必要的心事。
这样想了,他默默搂了常留瑟的肩膀,软语哄道:「我不会负你,更不会弃你而去,只要你别再乱想。」
此言一出,原本只是想做些慰借,却未料到正中了常留瑟设下的圈套,成精了的小狐狸立刻抹去了一脸的愁容道:「既然有了这一句话,那我若要留下来报复,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垂丝君啼笑皆非,只有将手臂箍得更紧一点,肩膀微微碰了碰他受伤的锁骨,常留瑟立刻小声地呜咽了作为讨饶。
与尸陀林主的较量又岂是这一两句戏言所能够约定得了的,然而垂丝君也明白,要想平安离开尸陀林,光靠着整天待在洞穴中养精蓄锐是根本行不通的,确实必须主动出击。
于是后来,垂丝君虽然依旧板着脸,却也开始关心起常留瑟究竟有什么打算才能脫出困局。
而常留瑟深吸了一口气,回答他:山人自有妙计。
这所谓的妙计,其实就是一出苦肉计。
故意呈现出二人不睦甚至决裂的假像,要让季子桑完全放松了警惕,再来个里应外合,将他除去。
然而即便是这一个妙计,垂丝君一开始也是反对的。
不是他垂丝君玩不起置之死地而后生,而是那个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不是他垂丝君。
当看见常留瑟被季子桑一掌击飞的时候,他是真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人抢进怀里。可是序幕一旦拉开,所有剧情便必须按谋划的步骤进行。
面对季子桑这样一个挑剔的看客,为了他们两人共同的生机,戏必须逼真,逼真到就连垂丝君都能感觉到疼痛。
与垂丝君刻意伪装的疯狂、或者手腕厚衣里暗埋的两袋血浆不同,常留瑟身上的每一片青紫都是真实的。
它们有些是过去的残留,而有些则是这些天里故意弄上去的。
为了造成自己与垂丝君不睦的假像,常留瑟也曾故意与垂丝君发生冲突,男人确实会依照计策冲他发火,并在不受约束的时候将山洞里的一切尽可能全部砸毁。
但他却不愿在常留瑟身上留下伤痕。
一味的打闹与口角,加上常留瑟天生一流的演技,确实可以蒙骗过那些立在门外的普通守卫,不过尸陀林主的亲自到场,却可以说是常留瑟的货真价实的劫难。
在这条毒蛇的面前,假戏必须真做。
垂丝君虽然心疼,却也并不是那种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舍得之时必然舍得。只是他其实几次想要推翻原来的计划,捉住时机除去尸陀林主,好尽快结束对于常留瑟那不必要的折磨。
不过事与愿违,他的拼杀只是徒增了常留瑟的担忧与伤痕。
而每当他的身上多出一条伤痕,垂丝君的心头也会相应地多出一道痕迹。
最后,当季子桑终于开始相信他们俩之间的决裂的同时,垂丝君自己居然也暗暗害怕起来,害怕常留瑟会把这戏里的粗暴绝情联系到戏外来,在无人可以见到的漆黑夜晚,他就会在床上紧紧抱住常留瑟,卸下他的衣物,用指摩挲过每一道伤痕。
他要给他上药,然而都被拒绝了,说是因为不想引起尸陀林主的猜疑。
面对着自己逐渐衰弱下去的体质,常留瑟始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他笑着说:「我与你同为男儿,凭什么要被你如女子一般护在身后?你若真心疼我,以后便由我在上面——这样,为夫的为保你平安,受些区区皮外之伤也就值当了……」他话还没说完,双唇之间便立即被同样炽热的唇舌抵挡住了。
黑暗中,男人环紧了爱人容易受凉的脊背,低声许诺道:「你我若是平安归去,这事——倒是可以准你一次。」
常留瑟的眸子亮了亮,无声地点了点头。
现在同样的黑暗中,垂丝君匆匆离开了尸陀林主的洞庭,在他身后,火光无声,却已舔亮了半壁石洞。
男人继续沿着雕了蛇纹的石廊奔跑一路点燃所有的帷幔布帘。
时机已经成熟。
很快地,就有教徒发现林主寝洞附近着了大火,于是大声呼救起来,一忽儿功夫以后,数百教徒如工蜂般倾巢而出。他们也见到了被俐落地处理掉的那些守卫,顿时拔剑声、命令声、扑水声与奔跑碰撞声响作一团。
垂丝君有意避开了喧嚣集中的地方,凭着记忆向尸陀林中心奔去。
他依照常留瑟的计策出了尸陀林,也找到了该要找的人,接着又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奔波寻找的几天几夜,他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疲惫、辛劳,却都比不上心中铺天益地的焦虑。
他害怕常留瑟撑不住这漫长的等待,害怕狡猾的季子桑识破了苦肉计,害怕自己追到石林之中,看见的却只是常留瑟那具冰冷残缺的尸体。
男人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常留瑟,常留瑟,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应了你,只要你无事,只要你乖乖地,不再惹事生非,安稳地留在我身边——他这样许诺着,一边在黑暗中飞奔。
思想之间,就已看见不远处的石林那黑幽幽的洞门,里面透着火光,依稀拖出两条的黑色影子。
人果然是在里面。
垂丝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条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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