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传-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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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眉目英武，脸上透着坚毅，下巴上竟然与王遮山一样，刻着道细沟，只是更秀美也更朦胧些，窄袄合体，青丝绾起，斜插一只玉钗。她听了二人一番解释，遂翻手将剑反纳在臂侧，拱手道：“见笑了。”
“姑娘好剑法！”王遮山笑道。
那女子只淡淡一笑，道了声“幸会”，宝剑入鞘，转身便往另一侧石阶走去。鞠公子瞧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道：“她很懂剑。”
“嗯！确实是人剑合一。”王遮山款步来到亭内，见眼前正是一片烟煴月色，浓淡不一，铺满暗蓝苍穹，模糊了繁星光彩。
“这平安山庄里，还真是卧虎藏龙。”鞠公子随后来到亭内，将酒坛放在坐凳上，远眺一片园林尽头的缥缈月色，喟然道。
王遮山微微一笑，在他身边落座，伸手去拿酒坛，道：“什么酒！”说话间酒封已启，二人不约而同大笑道：“土窟春！”
这时候，风忽然大了，一片灰云飘忽而过，挡住半个月亮。
静谧中，石阶上忽然传来阵阵轻快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是非常着急，转眼间一个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亭边，见王遮山和鞠公子正拎着酒坛子喝酒，先是一怔，脸上露出些许困惑，然后便是怅惘，随后一转身，沿原路走了。
这一瞬间，正面对他的王遮山，却认出来人正是朱沅宝的二公子，朱北旭。
“朱二公子！”王遮山朗声唤道。
那少年正沿着石阶疾步而去，陡然听到这一声，霍然止步，转身仰头望向亭中，面有惊色。
“是朱二公子罢！”王遮山一面起身，一面道。
那少年微微一怔，旋即勉强一笑，作揖道：“正是。”
“二公子在找什么人么？”王遮山走到亭边，沉声问道。
朱北旭脸色微变，揖道：“阁下是？”
“哈哈！”王遮山抱拳朗声笑道：“不值一提，小人物。”
夜色中，朱北旭那英气清俊的面孔上，忽然浮现一阵复杂神色。遂借着月色仔细一辨，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跟父亲朱沅宝在大门口迎客，曾经遇到过眼前之人。
“啊，原来是不霁楼的王掌柜。”片刻之后，他终于想起了王遮山的名字。
“哈哈，难为二公子还记得。”王遮山爽朗道。
身后的鞠公子，缓缓放下酒坛，既没有上前，也未搭话，只静静坐在远处，扭头望向高天冷月。
“呵呵。”朱北旭勉强一笑，忙拱手一拜，口中道：“在下先告辞了。”转身便沿着石阶疾走而去。
王遮山见他神色慌张，似乎在找什么人，又脸上带着失望，不禁奇道：“他在找什么人罢。”一面回身往鞠公子走去。
鞠公子斜睨他，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是在找刚才的那位姑娘。”
王遮山双目一闪，恍然道：“原来”
“呵呵。”鞠公子微微一笑，拎起酒坛灌了一口，笑道：“天都快亮了，你不来喝酒，却在此琢磨他人闲事，岂不辜负这大好月色！”
王遮山瞬间一扫面上迷蒙之色，大笑一声“极是”便欣然落座，接过酒坛，仰着脖子豪饮数口。那清洌香郁的酒液，缓缓自嘴角涌出，再顺着脖子流进领口。
“你能帮我一个忙么？”鞠公子盯着他嘴边不断流下的酒液，忽然道。
“你说。”王遮山放下酒坛，看着他道。
“明日，鉴宝大会开场！”鞠公子一伸手，从怀中摸一个锦盒，送到王遮山面前，正色道：“你出手这个！”
那锦盒，掌心大小，精致华美，暗红的缎面绣着金线，似是非常名贵。
“这是什么？”王遮山接过锦盒，望着鞠公子，奇道。
“心珠！”鞠公子淡淡道。
王遮山敛眉凝视那暗红锦盒，忽然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打开瞧瞧！”鞠公子微微一笑道。
王遮山看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按了下盒扣，“噌”一声，盒盖瞬间弹起，霎时间放射数道明亮光焰，直照得他双目惊澜，不由头向后一闪。
盒中衬着月白绸缎，中间端正摆着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血红宝珠，光华万丈，夜色中流光溢彩，闪耀曼妙光华，如同流动鲜血中辗转青紫色电光。
“心珠？”王遮山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光华诡谲的血红宝珠，脸上露出困惑神色。
鞠公子却淡淡一笑，沉声道：“关于这颗珠子，无论谁问你，都不要说出来历。只说你要出手这颗‘心珠’即可。”
“你在暗中看着？”王遮山问。
“是！”鞠公子沉声道：“这颗珠子，能揭下碧海王的面具。带着这颗珠子，你要格外小心！”
“好！”王遮山应道，缓缓合上锦盒，小心揣入怀中。
鞠公子微笑凝望他，忽然道：“谢谢你。”
“哈！”王遮山豪爽一声，道：“何必言谢。”
二人对望间，已胜过千言万语。
王遮山揣好锦盒，便拎着空酒坛，先行一步，口中道：“我先走了。”
鞠公子微微颔首，端立亭边，目送他越行越远。夜风扬起他的袍裾，月色慢慢变淡，鉴宝大会即将开场。
王遮山赶回“听雾阁”之时，远远便瞧见敦阳立在门口等他，见他远远走来，却又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左右踱步。
“在等我么？”王遮山大步而去，微微一笑，一面晃了晃手中酒坛，一面道：“夜色撩人，不忍辜负！”
敦阳双目一闪，瞬间露出笑容，半弓着腰跑上前来，一面接了王遮山的酒坛，一面笑道：“怕您误了明日的鉴宝大会。”
“哈哈！”王遮山大笑，将酒坛交到他手中，往二楼走去，口中笑道：“误不了！误不了！”
敦阳瞧了瞧手中酒坛，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立在原地。
第190章 众生相（）
天高气爽，东方大亮之时，平安山庄内的“存真苑”开始热闹起来。
王遮山和柳邦华早早赶到，见过了管家诸葛神弩，便坐在不显眼的一角，一面喝茶，一面暗暗打量四周。
不一会，朱沅宝带着两个儿子匆匆赶来，一进门便抱拳，对在座众人笑道：“朱某来迟了！报歉得很！”
他的身后，两个少年俊拔英武，全然不带其父狡黠圆滑之气。朱北径姿容豪迈，微笑揖客，朱北旭睿智温和，端立在父兄身侧，笑容俊秀。
随后，一个武官打扮的中年男子迈入堂中，步步生风，身姿魁伟，披着闪光铠甲，腰挂一柄长剑，威武桀骜，昂首而入，身后跟着十几个铠甲铮铮的兵士，一进门便对列两侧，王遮山抬头一瞧，见那武官立在最内，却恭敬低了头，口中道：“盛平公到！”
朱沅宝闻此，双目微澜，忙小跑着迎到门口，抱拳拜道：“拜见盛平公！”说着就要往下跪。
“不必拘礼！”一个高大的锦袍男子随后自中间从容走过，身后跟着一群宫女打扮的绝色少女，均是笑吟吟打量四周，粉脸娇俏。
王遮山暗暗打量那进门的锦袍男子，见他约莫花甲，无须无髭，面皮光洁，这才想起来，这“盛平公”正是当今隆帝身边最大的红人段虎，也是首位封了“公”位的“阉人”。朝野上下，纵然有窃窃私语，却也无人敢公开质疑“盛平公”的威仪。
此刻，满厅之人，早已统统拜倒在地，大呼“盛平公”之号。
“在平安山庄里，你朱庄主，才是”段虎却谦和微笑，冲朱沅宝竖起大拇指。
“哈哈，盛平公抬举朱某了，快请入座！”朱沅宝躬身做出“请”的动作，亲自将段虎迎上高坐。
“朱庄主啊！”段虎一面坐下，一面笑道：“‘水影’备好了么？”
“禀盛平公，早就铸好了！”朱沅宝恭敬道。
“哈哈！”段虎朗声大笑，声音润和，如同清溪。
王遮山随众人起身，重新坐回原处，余光中继续打量那通身华贵的“盛平公”。他正瞧着，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众人簇拥中，一个身着绯衫的少女款款步入厅中，环佩叮当，顾盼生姿，脚踝环着华丽的银环。她的身后，是十来个少男少女，均是轻纱锦服，颈戴玉珠，看起来格外华丽。
“啊！太叔大小姐！”朱沅宝作揖笑道，对那绯衫少女格外恭顺。‘
那少女，雪白肌肤，如墨双眼，背一张银色长弓，神色格外骄傲，轻笑道：“朱庄主！朱北径呢！”
“径儿！”朱沅宝回身向不远处的朱北径招手，双眉微蹙。
本立在一群人中，从容寒暄的朱北径，听到父亲叫自己的名字，回身间却陡然变了脸，只怔怔盯着那绯衫少女。
“朱北径！”那绯衫少女却落落大方，轻笑一声，冲他挥了挥手。
朱北径端立远处，却是动也未动，神色十分复杂。王遮山在一旁瞧着，突然想起那日在“听雾阁”中目睹的一切。那朱北径，分明有个相好的女子，却明显不是眼前这一位傲气冲天的贵族少女。
“朱北径！”那女子见朱北径原地不动，秀眉一蹙，叫了一声。
“哎哟！朱大少爷又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一个男子笑着，从容步入厅中，身边只跟一个玉面的童子，均是月白长衫，乍一看非常朴素，再细辨却发现，白衫中缠满金丝，是最华贵的白缎。
“啊！少城主！”朱沅宝抱拳作揖，对那男子笑道：“径儿这是见了大小姐，紧张”
“见我紧张什么！”那绯衫女子扁了嘴道。
“懿儿”那白衫男子怜爱一笑，打断那绯衫女子，转身向另一群人走去。
远处的朱北径，顿了片刻，终于缓缓走到那绯衫女子面前，抱拳道：“大小姐。”
“朱北径！”绯衫女子老大不乐意，敛眉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朱沅宝脸一白，忙笑道：“大小姐多心了，这傻小子”
朱北径恭敬作揖，却没抬头看那女子，似是颇多心事。
正说着，门外响起一阵轻快脚步声，片刻间，一个青衫少年大步走进厅中，书生打扮，却背着一把长剑，银光熠熠，非常夺目。
“栗少庄主！”朱沅宝已经抱拳笑了起来，大步向那青衫少年走去。
王遮山随意往门口一瞥，却顿时吃了大惊，那姓栗的少庄主身后，跟着三四个小鬟，中间那个淡黄长裙的，赫然竟是不辞而别的燕雪珍。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燕雪珍，瞪大了眼睛，燕雪珍却从容跟在那少年身后，款步往厅内走去，似乎完全不认识王遮山。
一早上的功夫，陆续有人进入“存真苑”，均是锦衣华服，身份不一般的达官显贵，进门时均是前呼后拥，当真是光彩照人，光华万千。
整个“存真苑”，似乎只有王遮山和柳邦华二人，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瞬间就淹没在华丽人海中，没有一个人过来与他们攀谈，甚至没人跟他们打招呼。柳邦华目不暇接望向来往贵人，不由自嘲道：“咱们在这里还真是不伦不类。”
王遮山微笑着瞥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瞥见门口走进一个俊秀的少年公子，黑衫闪动丝绸光芒，绣满暗花，腰间挂一把明亮弯刀，线条优美，刀鞘上镶满海蓝色宝石。少年身后是一个华发老者，面方口阔，银眉银须，精神矍铄。
远处的朱沅宝回头一瞧，顿时脸色一白，急忙大步跑上前去，“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口中道：“少”
“嗯？”那少年双目忽然迸射冷光，直盯着朱沅宝。
朱沅宝微微抬头，正迎上他那慑人双眼，顿时浑身一颤，沉吟片刻，涩声道：“少少爷！”
“嗯！”那少年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冲他微微一笑，大步向里走去。
朱沅宝跪在原地，竟是一动也不敢动，额角沁满细密汗珠。
王遮山瞧他见了“盛平公”也不如见了这少年公子这般惧怕，不免觉得好笑，却也更加好奇，这被简单称为“少爷”的少年，到底是谁，只带了一个老头在身边，也不似皇亲国戚，竟能把朱沅宝脸都吓白。
他正想着，那少年公子却已款步自他面前走过，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带着森森寒意，令人望之心惊。
眼前，当真是达官显贵齐聚一堂的奢华大会，一早上功夫，连靖东王，西南王，西冷王，北原王，平湖王这几个王爷都陆续到达，还有守卫碧海关的海宁侯，亦随后进入了“存真苑”。
最后一个到达之人，却是个周身缟素的中年女子，长发绾在头顶，束雪白丝绦，双眼细长，目光迷离，身后只跟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女的长发圆脸，秀目如星，丰唇含着笑意；男的却是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