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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奥德河上的春天 [苏] 卡扎凯维奇·ЭМ-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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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捷克人马上把这两句话小声地翻译给她听。可是她似乎没有听见。她把手伸给了上尉。

  他羞怯了,于是发出口令:“开步走!”

  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在大门外消失了。雨象槌子一样打在院子里石子路上。司务长戈杜诺夫握住马缰站立着。突然,马加丽塔不管周围的人——她的同伴们,紧贴着丘霍夫,吻他,一边苦恼地在记忆中搜索着不熟识的字,她终于说:“我爱你。”

  上尉狼狈失措了,他不说一句话,立刻跨上了马鞍。夜把丘霍夫吞没了,可是他那坐骑的铁蹄的得得声在已经开始了的寂静里还是很久地可以听到。 


第十二章
 
  傍晚谢列达将军出发到他的师必定经过的地点去了,为的是在战斗前亲眼看一看他的师。他在行军中经常这样做。他很高兴,他不把他的战士们当作地图上的小红圈和箭头,而作为行走着的、谈着话的和抽着马合烟的活的人来观察。

  他认为这不论对于他自己或对于他的士兵们都是有益的。行军秩序、规则等的遵守、士兵的举动、甚至他们脸部的表情——在这位老军人看来,这一切都是很重要的。他在行军的节奏里觉察出未来战斗的节奏和师对战斗的准备。

  士兵们也惯于在行军途中的某地遇见他们的师长。他好象主人一样参加到队伍里去,跟士兵们互相开玩笑,有时侯严厉地呵斥某个人。士兵们都喜欢他那简朴的风度、高大而挺直的身姿和慈父般的声调。他们都感觉到他热爱他们和关心他们。或许他们一走过他的身边,就把他置于脑后,可是,不用说,他在他们的心灵里占据着一定的地位。他们都信任他的战斗经验。

  在这个黑暗的雨夜里,他们没有想到会看见他。实际上,师长也不想出去,何况他觉得身子不舒服。

  可是在最后几分钟内他还是决定出去。因为他知道流血的战争即将来临,他不安心。他认为士兵们和军官们太习惯于德国人必遭灭亡的想法,他们长久没有参加过重大的战役,因此开头他们可能会惊慌失措。

  “对于美国人来说,这不是战争,而是狂欢节!”塔拉斯·彼得罗维奇愠怒地摇着头。“德国人在西线并没有认真地作战,整师整师地投降,献了许多城市……所以艾森豪维尔不久就可以称为拿破仑了!……很明显,希特勒害怕的是谁!唔,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如果必须打仗,就得认真地打仗!”

  将军知道,这个战役将是重大的。虽然他只指挥着一个师,并且不熟悉整个战线上的情况,可是他猜想得到,沿着苏军漫长的交通线丛北向南攻击,对德国人是多么有利。显然他的师,象许多别的师一样,负有消灭这个危机的任务。

  师部里有些人因为师向北面某地开拔,不向柏林进发而感到遗憾。师长是一个老军人,他假装这对于他反正都一样:他们必须打仗,至于在哪儿作战,这一点上级知道得更清楚。

  师长由西苏赫中校伴随着,在二十三点正出发了。

  半小时后,普洛特尼科夫也跟他会合在一起了,他派遣了政治部人员到各团去做鼓动工作——他知道师长的疑虑,而他自己也不放心。

  师长和政治部主任把他们的汽车停在三岔路口的一棵老树下面,在战争时期里,他们并排站着,已经有千百次了。

  军队以黑压压的纵队的行列沿着潮湿的柏油路前进。在自己分队前面步行着的活骑着马的军官们看见了师长,都机警地回过头来,并沿着行列传告:“打起精神来,弟兄们,师长在迎接我们啦。”

  他们把手举到战斗帽旁,边走边报告:“第五连在行军路线上行进。报告……”

  “第二机关枪连在规定的行军路线上行进。报告……”

  “防坦克枪连跟随着……报告……”

  军衔和姓名在夜色中、在大雨中、在运输马车的辘辘声中、在杂乱的脚步声和得得的马蹄声中

  团长们——他们跳下了马,走到将军跟前去报告,并且跟他留在一起,直等到他们的部队走过去。由传令兵们看管着的马匹在黑暗中摇着它们的马勒。当一个部队通过了的时候,一个团长就跨上潮湿的马鞍,消失在黑夜里,追赶他的部队去了。

  将军高声地谈着话,故意显得精神勃勃地对经过的军官们说:“喂,你的事情怎么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他走到士兵们身边,问:“脚没磨破吧?你的自动枪怎么样?可以射击吗?为什么不把机关枪盖起来?把皮带束紧,为什么不把皮带束好?我们不是散步,是去打仗。”

  他看到黑夜和雨水使士兵们很难受,于是问:“你们干么不抽烟?这象是我们还怕德国人的一九四一年的光景。现在时光不同啦……”

  士兵们愉快地点着烟抽起来,队列闪着烟卷儿的红色火光向前行进。

  随着师的经过,师长的脸明朗起来了。

  “老战士!”他说,一边退到道路旁边,那儿站力着普洛特尼科夫和西苏赫。“伟大的军队!可以把你的政治工作结束啦,巴威尔·伊凡诺维奇!他们自己已经什么都懂了。他们向工人去上工似的走着。这是斯大林的军队,亲爱的同志!”

  最后炮兵团隆隆地驶过了。安东纽克坐着一辆溅满了泥浆的汽车来到了,他是到第一线各师去收集关于敌人的情报的。师长叫他一同往被指定设立司令部的那个村子里去。

  汽车不久追上了师的队伍。在朦朦的夜雾里,在师长和普洛特尼科夫的身边又闪过一张张熟识的脸,又闪过了先前看见过的一个工兵的小胡子,歪歪斜斜的机关枪枪身、一个营长的白马、契特维了科夫的库班皮帽。

  普洛特尼科夫决定跟一个团留下来,可是师长赶上了他的师,一会儿后,他从大路折入了一条横路,驶进了一个村子。跟别的德国村子一样,它也挂满了白旗,这些旗子都没精打采地在雨中耷拉着。

  设营员们已经在道路上竖立了绘着“C”字的符号(师长姓氏的第一个字母)的指示牌。在分配给师长的那座房子的门口已经站着一个哨兵。通讯兵们架设着电话线,他们的大靴子在潮湿的地上格喳格喳地响着。

  尼柯尔斯基中尉和两个通讯兵在桌子旁忙着装电话。无线电通信员在校准电台。

  “报告吧,”师长命令安东纽克说,一边在桌旁坐下来,他没有摘下皮帽,注意地细听着遥远的隆隆的炮声。

  安东纽克从图囊里取出地图的时候,将军问尼柯尔斯基:“可以和谁通话?”

  尼柯尔斯基举手到战斗帽旁,说:“跟各团的电话线还没有接通,因为各团正在行军。”

  “这个我知道,”师长微微一笑,“跟谁的电话接通了呢?”

  “军司令部、后勤司令部和医疗营。”

  “各团总领事收音了。”校准了电台的无限电报务员从角落里报告说。

  安东纽克在报告,在瑙加特、斯塔加德和马杜湖地区,德国人集中了第一海军陆战师、“德纳克”师团、“郎格马克”和“诺德兰”两个党卫队师,另外还有几个番号不明的坦克部队。德国人正在用大量坦克和步兵进攻。

  师长把侦察队的情况记录在地图上,并召来了配属的防坦克部队的指挥员们和自动推进炮团团长。他们很快都到了。师长迟迟地不开会,因为他等待着普洛特尼科夫。普洛特尼科夫要向指挥员们提出一系列的指示。可是他还没有来,虽然他造就应该到达这儿了。

  于是师长决定不再等他就开会了。他向炮兵们指示了他们的射击阵地,并规定明天早晨进行地形侦察。同时无线电台收到了许多关于行军进程的报告。一个团已经到达自己的地界。其余的团也快到了。

  指挥员们都告别走了。

  普洛特尼科夫深夜才到,他脸色苍白、精神疲惫,而且心绪很烦乱。他叫所有旁的人,包括无限电报务员和传令兵在内,都退出房间。他的说话声异常急促。

  只剩下他和师长两个人了,于是他说:“快穿上大衣吧,塔拉斯·彼得罗维奇,我们去看看我们的人所干的勾当。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师长是熟悉普洛特尼科夫的,相信所发生的事情一定很严重。他什么也不问,穿上了军大衣,他们出发了。

  在跟目前师部所在地相距十公里的一个村子里,普洛特尼科夫吩咐停车。这是一个大村子,村子中有个池塘。池塘旁站着几个人,他们都在抽烟。

  他们看见汽车驶到,都把烟卷儿扔在池塘里,走到师长跟前。他们都是师部里的军官——反间谍人员。

  师长默默地跟着他们走。

  在一座长长的单层房屋里躺着几个被杀害的德国人,这所房子的台阶上挂着一面下垂着的白旗。全家六口人,他们都遭到了最残酷的杀害。在他们身旁的血泊中放着一顶红军战士的战斗帽。

  反间谍人员报告如下:

  晚上有三个苏联士兵走进了农民海斯·克留格的这所房子。他们都喝醉了酒、吵闹、谩骂。

  “村子里只有这几个士兵吗?”师长问。

  “不,在临近的房子里驻扎着军通讯班。班长伏拉金中士亲眼看见过这三个士兵。他被他们的胡行妄为所激怒,曾经到那所房子里去过,叫他们静些。然后,通讯兵们布置了步哨后,就去睡觉了。担任放哨的士兵伊勃拉吉莫夫,在半夜里听见邻近的房子里有尖叫声和枪声。他把伏拉金中士叫起来。当他们跑进屋子的时候,这三个人已经不见了,而房主一家人都被杀害了,尸体横躺在地上。”

  正在搜索罪犯。所有部队都通报过了。详细调查正在进行。

  “谁会相信!”普洛特尼科夫说。“我们的士兵!……会杀死孩子!……”他老是摇着头重复这一句话:“谁会相信!……”

  师长沮丧地默然不语。在归途中他们一句话也没有交谈。清晨,当各团已经参加战斗的时候,师长在往观察所去之前,接到了一份由西斯克雷洛夫签署的密电。

  师长斜眼瞥了一下普洛特尼科夫,微微颤抖地把密电拿到手里。

  使他们两人惊奇的是,他们没有受到什么处分。总之,这份密电很奇怪:在叙述了一个德国家庭被杀害的事情后,命令各师师长充分加强他们的后方的保卫,因为他考虑到在我军后方道路上行走的大群的人里面可能有希特勒匪帮的战犯和各种可疑分子。

  应当承认:塔拉斯·彼得罗维奇没有立刻捉摸到这个德国家庭被杀害的事件和这个指示的关系。 


第十三章
 
  康拉德·温凯尔跟着许多人群中间的一群人慢吞吞地走着,关于那些人群,西斯克雷洛夫曾经对他的反间谍军官们和师长们提出过警告。

  在这儿行走的有许多德国家庭,他们从前都分到过被驱逐的波兰人的土地和房屋。还有波美拉尼亚居民,他们还是奉希特勒的命令而撤退的。

  他们慢慢地走着,好象被风逐着的落叶。他们不知道到哪儿去安身和做些什么,他们象机械似地走着,把他们身上还留存着的全部精力都用在步伐的均匀上。走路仿佛成了他们生活中一件唯一重要的事情。

  有些人蹒跚地向西走,因为他们有亲戚或熟人居住在那儿的什么地方。另一些人逃避着波兰人的报复,这些波兰人回到他们历古以来的居住地去了。第三种人所以在行走,是因为他们的同路人都在行走,而他们害怕单独留在后面。最后第四种人所以在行走,是因为没有人叫他们停下来。

  迎面也有一群群的德国人在走着,他们都是奉希特勒的命令而撤退,可是俄国军队追上了他们,现在他们折回到原来居住的地方去。

  这是不同的命运、破灭的希望和为时已晚的悲惨的轮回。

  有不少换上了便服的士兵混在那些家庭里,在老头们、老婆子们、丧失了父母的孩子们和失去了孩子们的父母们中间走。他们所以在行走,绝不是因为他们想突围回到自己人那儿去,并梦想把他们扔掉的武器再拿起来,不,他们只希望到战争结束的时候,能够更接近他们的家乡。

  这些人三五成群地蹒跚地向西走,主要是在夜间赶路,以免碰到俄国军队和从德国压迫下解放出来的人们。他们有时侯在昏暗中撞了个满怀,于是愕然站住了,互相惊惶地承认说:自己人。然后他们走得更近一些,互相窃窃私语,互相探问:

  “从哪儿来的?”

  “上哪儿去?”

  “路上安全吗?”

  “有什么消息吗?”

  “你们当中有医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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