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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左仲郛干诗序(清)姚鼐-第1部分

小说: 左仲郛干诗序(清)姚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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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水既合彭蠡(2),过九江(3)而下,折而少北,益漫衍浩汗,而其西自寿春、合肥以傅淮阴(4)地皆平原旷野,与江滩(5)极望,无有瑰伟幽邃之奇观。独吾郡潜、霍、司空、械眠、浮渡(6)各以其胜出名于三楚(7)。而浮渡濒江倚原,登陟者无险峻之阻,而幽深奥曲,览之不穷。是以四方来而往游者,视他山为尤众。然吾闻天下山水,其形势皆以发天地之秘,其情性阖辟(8),常隐然与人心相通,必有放志形骸之外,冥合于万物者,乃能得其意焉。今以浮渡之近人,而天下注游者这众,则未知旦暮而历者,几皆能得其意,而相遇于眉睫间耶?抑令其意抑遏幽隐榛莽土石之间,以质这促郛。仲郛曰:“吾固将往游焉,他日当与君俱。”余曰:“诺。”及今年春,仲郛为人所招邀而往,不及余。迨其归,出诗一编,余取观之,则凡山之奇势异态,水石摩荡,烟云林谷之相变灭,番见于其诗,使余光恍惚有遇也。盖仲郛所云得山水之意者非耶?
  昔余尝与仲 郛以事同舟,中夜乘流出濡须(9),下北江(10),过鸠兹(11),积虚浮素(12),云水郁蔼(13),中流有微风击于波上,发声浪浪,矶碕薄涌,大鱼皆砉然而跃。诸客皆歌乎,举酒更醉。余乃慨然曰:“他日从容无事,当裹粮出游。北渡河,东上太山(14),观乎沧海之外;循塞上而西,历恒山、太行、大岳、嵩、华(15),而临终南(16),以吊汉,唐之故墟;然后登岷、峨(17),揽西极(18),浮江而下,出三峡(19),济乎洞庭(20),窥乎庐(21)、霍、循东海而归,吾志毕矣。”客有戏余者曰:“君居里中,一出户辄有难色,尚安尽天下之奇乎?”余笑而不应。今浮渡距余家不百里,而余未尝一往,诚有如客所讥者。嗟乎!设余一旦而获揽宇宙之在,快平生这志,以间执(22)言者之口,舍仲郛,吾谁共此哉?



  注释:
  (1)左仲郛:左世经,字众郛,又称仲郛、仲孚,安徽桐城人,事迹详见姚鼐《左众郛权厝铭》。浮渡:山名,又名浮山、浮度山,在今安徽枞阳境内,是桐城附近的游览胜地。(2)江:指长江。彭蠡:鄱阳湖的古称,在长江以南,江西省北部。湖水并经湖口入长江。(3)九江:今属江西。(4)寿春:今安徽寿县。傅:通“附”,连着。淮阴:今属江苏。(5)江:长江。淮:淮河。(6)潜:潜山,在安徽潜山县西北,即皖山。霍:霍山,在安徽霍山西北。司空:司空山,在安徽太湖县并。龙眠:龙眠山,在安徽桐城县西北,与舒城、六安交界处。(7)三楚:指战国楚地。今从黄河、淮河至湖南一带,旧有西林、东楚、南楚之分。(8)阖辟:开合变化。《易•;系辞上》:“一阖一辟谓之变。”(9)濡须:水名,今称运漕河或裕溪河。源出安徽缫湖,东经含山县至裕小朋友口入长江。(10)北江:长江的下游。(11)鸠兹:古邑名,故址在今安徽芜湖东。(12)积虚浮素:指江上积聚着若有若无的薄雾,飘浮着一片茫茫的白包。(13)郁蔼:沉厚温润。(14)太山:即泰山,在今山东泰安县北,为五岳中之东岳。(15)恒山:在山西东北部,为五岳中之北岳。太行:太行山脉,绵延山西、河北、河南三省。大岳:即霍山,又名霍太山,在今山西霍县东南。嵩:嵩山,在河南登封县并,为五岳中之中岳。华:华山,在陕西渭南市东南,为五岳中之西岳。(16)终南:终南山,在陕西西安市南。(17)岷:岷山,在四川省北部,绵延于四川、甘肃两省边境。峨:峨眉山,在四川峨眉县西南。(18)西极:西方的尽头极言其远。(19)三峡:指长江三峡,包括瞿塘峡、巫峡、西陵峡。(20)洞庭:洞庭湖,在湖南省北部,长江南岸。(21)庐:庐山,在江西九江市南,北临长江。(22)间执:堵塞。



  这是姚鼐为好友仲郛游浮渡山所作诗集写的序。
  文章起笔不凡,要写浮渡山,开头却从长江写起。浩瀚的长江之水会合鄱阳湖水后,过九江向冻以下,气势更加宽阔浩渺。江北 淮南一带地方,尽是平原旷野,远望长江、淮河,似乎看不到一处瑰丽奇伟、深幽表邃的奇异景观。笔触简劲,口吻斩截。行文顺递直下,笔锋一转,引出桐城诸山,又特地标举浮渡山的“幽深奥曲”,确实是突起奇峰的一笔。由此扣题,随后以人与山水冥合会通的议论展开。姚鼐认为,天下山水的形貌者表现着大自然的奥妙,山水的情性变化都与人的心情相沟通,只有那些放任心志于形体躯骸之外而与万物相通的人,即那些寄情物外、超尘脱俗的人,才能领略大自然的奥妙。而那些早晚去游历浮渡山的人,他们是否几乎都能得到册水的意趣,看一下开貌就能有所了解了呢?或者使山水的意趣压抑而隐藏在荒芜的草木及泥土石块中,等待与山水情性冥合者去发掘呢?作者带着这样的问题去请教友人左仲郛,由此点出了写作本文的缘起。左仲郛游浮渡山后,拿出一卷诗给姚鼐,姚鼐观之,“则凡山之奇势异态,水石摩荡,烟云林谷之相变灭,悉见于其诗”,使他提出的问题。“盖仲郛所云得山水之意者非子?作者的看法显然是肯定的,表现出他对左诗的高度评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中国历代知识分子所标榜的治学和行事的传统,也从一个方面强调了文学创作和生活的关系。在我国文学理论史上,屡有文人论及山川风物对文学创作的影响,所谓“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刘勰《文心雕龙•;神思》),强调诗人从沉浸山川风物之中去获得灵感和诗才,宋代文学家王安石在为其舅父吴氏所作的《灵谷诗序》中,也以其地山川风物起笔,而归结到其人之诗。姚鼐的这篇序,也正是这样的章法。
  文章的上半以议论展开点出作文的缘起、主旨,写得颇具韵味;下半则是作者加快昔年与仲郛以事同舟出游的情景,写得雄豪慷慨。作者以轻捷的笔调,描绘了昔日出游的情景:“中夜乘流出濡须,下北江,过鸠兹”,云天苍苍,江水泱泱,江上积聚着若有若无的薄雾,飘浮着一片茫茫的白色,天水连成了浩渺的一片;微风击波,发出阵阵水流之声,与岸石相激而腾涌直来,时有大鱼跃出波中,场面极为壮观。描写生动,令人如临其境,如闻基声。良辰美景令人醉,作者面临此情此景,不由概然而言,向往他日能北渡黄河,东上泰山,饱览沧海景观;再沿长城西上,游历恒山、太行山、大岳山、嵩山、华山等名山,登临终南,凭吊汉、唐古迹;然后再登临岷山、峨眉,直到两边极远之地;沿长江而下,出三峡,过洞庭,游览庐山、霍山,再沿东海而归,以实现自己的志愿。文势一气直下,使人如见其心。行文至此,又以客之戏语回复到本题,由天下之奇折回到所居里中,感叹自己连距家不到百的浮渡山也未尝一往。然后再次回复到上文,想像自己“一旦而获揽宇宙之大,快平生之志,以间执言者之口,舍仲郛,吾谁共此哉”?回绾往复,极波澜之致,而结尾亦以一问句煞尾,戛然而止,感叹万知。这一段乍看,似与上段游离,实则有着内在的联系:由诗而及仲郛其人,由仲郛而及作者本人,正是上文主旨的补充和深化。录鼐并未游过浮泫山,于山景不能措一词,于是从其周围的地于形势,逐步收缩到浮渡山;于此山也只是笼统地带出,而后放笔去写游览名山大川的志愿,末尾才轻轻接触到“浮渡”本题,若即若离,这是巧写;而文笔跳脱灵动,驾驭自如,确是名家大笔。
  姚鼐论文,“以谓文章之原,本乎天地。天地之道,阴阳刚柔而已。敬有得乎阴阳刚柔之精,皆可以为文章之美”(《〈海愚诗钞〉序》)。他把优秀的文章分为偏于阳刚之美和阴柔之美两种,而“文之雄伟而劲直者,必贵于温深而徐婉”。本文正是姚鼐作品中深得阳刚之美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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