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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2003年第13期-第7部分

小说: 2003年第13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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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玻璃!那个少女,那个水银的小人儿
  已经将梦幻的翅膀收拢,她已经长成了目睹过
  朝霞的哑巴:心中有美,却吐不出赞美……


巴音博罗作品 教鹦鹉说话(外三首)
  他先说天空——
  鸟笼之外就是天空
  鹦鹉叽叽喳喳
  
  仿佛刚换上花衣进城的村妇
  他说自由——跟我念
  自由——能够飞翔的自由!
  鹦鹉的那只弯嘴好像被铁钳
  狠狠拧过,一言不发
  他又说生活——
  小米加清水就是生活
  咯咯咯,咯咯咯
  而鹦鹉蓦然爆发的大笑吓了他一跳
  当笑声像一阵狂风摔响房门扬长而去
  站在笼外的他反倒手足无措呆若木鸡……
  
  人  树
  树穿透脚底板,长进我的身体
  树杆和我硬邦邦的腿骨缠一起
  我走路,膝盖那儿便结成树结
  树顺着我的大腿伸进肚腹
  又在我的胸腔里做了一个碗形的鸟巢
  我的心怦怦乱跳,仿佛鸟儿啾啾跳跃
  树的汁液如同我的血脉,开始全身畅流
  我听见树的笑声,像一阵轻盈的风
  树继续生长,沿着颈椎,向上向上
  树梢擦着云彩,伸进我蛛网密布的脑袋
  我尖叫,疼痛,挣扎,却无济于事
  树冠穿透我坚硬的头盖骨
  甚至让我的头发根根直立,迎风拓展
  我走路,百鸟回应,叶叶鼓掌
  我静默,树根便紧紧扎入地下
  使我纹丝不动,仿佛万古之岩
  这是真的!一棵树和我合二为一
  昼夜一体,立于天地之间
  如果有人残忍地抡起斧锯,斫破我的肌肤
  就会看见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多年前我曾遇见过一匹狼
  敏捷的少年,在崎岖的山路上
  与暮霭一起,回归寂静的村庄
  而麻绳一样的山路空无一人
  仿佛早有预谋,仿佛神经的碎片
  当远处,夕烟缕缕,回应天幕
  金钉一般的星群噼啪爆响
  突然,在路边,岩石一般蹲着的
  是暗绿色的火苗向那薄暮沉沉闪烁
  狼!僵冷的空气宛如石块
  少年的汗毛根根直立
  心脏,血……寂静仿佛磨纯的刀片
  凉凉地剔着嗅觉的骨缝
  空气中有股浓烈的腥气
  拥裹住山峦和呆立的少年
  什么都不能分解死亡的逼迫
  除了人兽之间的对峙,除了心跳和
  无言。而狰狞的獠牙亮如闪电
  照暗了少年短暂的生涯
  大地似乎一直在狼爪下颤栗
  而狼只不过是一匹瘸腿的老狼
  少年只不过是一棵小小的烛苗,他想
  洞察狼的瞳孔,弄清那冷酷的高傲的深:
  在狠琐的生命旅程里
  在再也没有过一匹狼的人的世界上
  
  一种生活方式
  鸟死了
  
  为鸟买下的笼子还活着
  总得再弄来一只填补剩下的空白
  生活是由鸟开始的
  
  然后是鸟笼
  鸟和笼子的关系如同瞳仁和眼眶
  心灵和胸膛
  如同以鸟声织补成的密密实实一张网
  那岁月尽头的荒凉
  是网眼中筛漏出去的时光
  是往事的碎屑,温情的积蓄
  爱与不爱的无奈……
  而鸟总有一天会猝然死去
  总不能白白养活空下来的笼子
  总不能让那越来越空旷的鸟笼
  在寂静无声里,慢慢
  装进整个的一个自己……


复调(组诗)
■  胡 弦
                                从郑州到大海,白杨千里   从郑州到大海,白杨千里   在国道边,它们挺着笔直的身躯,精神   抖擞,哗哗作响的叶片上   风卷着白银   从郑州到大海,白杨千里
     从一株到一万株,没有区别   从一株,到遥远前方看不见的另一株   神秘的灯在它们心中摇晃   从郑州到大海,白杨千里   车速放到一百二   前面的白杨错动着位置   后面的在后退,像要退回郑,州去   从郑州到大海,白杨千里   每时每刻,多少车辆来回   多少心灵的乘客疲惫,沉睡   只有少数人,和哗哗作响的白杨   相互交换了体内的秘密
  
  
  我的生命是一团光芒
  我的生命是一团光芒,把我照亮
  而无数的事件在其中走动,带着它们的阴影
  我想看清任何一个,都需要它们停下来,
  转过身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在使我燃烧,也许阴影就
    是煤块
  被不断的点燃
  ——这是一个循环?
  我用深长的呼吸保持对氧气的热爱
  我的生命一直是个悬念
  就像疾病,我不了解自己体内的
  某些构造。有时我看见精致的骷髅
  我奇怪我一直在使用着这样的家具
  但我的幸福使我忘记了恐惧
  我是耀眼的。有时我闭上双眼看看我自己
  我看见自己是那么真实
  我把梦境看作我的境界,我用梦中的呼吸
  拾来柴禾
  我一直是个悬念:有危险的情景和隐秘的灼痛
  我携带着它们,发出耀眼的光芒
  并让小小的阴影楔在命运深处
  
  乡村中学
  斑驳的油漆,灰色的污渍
  我已经原谅了你的破旧、木讷
  这么多年,我已学会了原谅你
  和我自己
  原谅我在你的身体里乱划
  原谅我的尖叫,跺脚
  脱落的墙皮,沙粒
  ,
  闪现:石英细小的眼神,白色芒刺
  我还原谅了一个教师的叫骂
  和歪斜的字迹
  ——凡你包容的我都已原谅
  这么多年,我把你移植在记忆中
  阻止你风化……一次次把地基夯实
  我是要残忍的
  保存好你已经衰老的一切
  我也原谅了那突然到来的地震:清凉之夏
  当我在曦微的晨光中惊怵,不知所措
  我从你的摇晃中学习站立
  一场地震在记忆里摇晃
  4.6级,没能
  让你坍塌,却刚好把你
  从遥远心灵的迷雾中摇醒
  
  树  林
  从二月杏花到八月桂花
  是飘散的时光在发出香味
  树林里,到处是斑驳的光亮和阴影
  像欢乐和悲伤同时在闪烁
  我不知道,当一棵树开花
  其它的树会有什么看法
  还有那些永不开花的树,把秘密收藏
  一片新叶,像一个人新鲜的幸福
  而大部分时候,陷在清苦气息里的树林
  像一群人平静的灵魂
  在村东头的那片树林里
  我曾长久站立过
  当鸣蝉沉寂,枯枝断裂
  我听见了一群小蚂蚁劳动的号子
  
  雪  竹
  朦胧中,听见竹子折断的声音
  我咕哝一声又睡着了
  天亮才知道,那不是竹子
  是雪:细小的声音
  堆积,重到将一棵竹子的心摧折
  甚至不是声音
  只是一颗空心盛不下的火焰
  只有一棵竹子
  只有一声尖叫
  而昨夜的黑暗多么辽阔
  昨夜,有多少雪片
  凉着,潮湿着,带着贫穷的微光
  在大地上凄苦地走动
  
  紫禁城
  古旧的气味
  阳光冲刷着瓦垄里的锈迹
  梦幻之城,风从我的心里把它
  吹了出来
  每一阵风给它带来新生
  但谁能看透其中的奥妙?
  ——像从未被惊醒
  我想起的人似乎都与它无关
  它那么真实,又有些
  不确定
  巨大的阴影在台阶上酣睡
  有什么正从空气中飞快地溜走?
  ——我们互不妨碍
  我摆好姿势
  它在照片中被推向背景
  
  挣  扎
  
  
  
  你在你的身体里挣扎
  我在我的身体里挣扎
  ——被自己绊住
  我的思想总想
  吃掉我
  我用肌肉挣扎,我的蛋白质
  多么冲动
  我雪白的骨头像灯,我用
  一股冲动为另一股冲动照明
  一滴血穿过拥挤的血管
  一粒火要在黑暗中睁开眼来
  挣扎,它在黑暗里挣扎
  寻找焊点
  要将黑暗中的秘密接通
  火熄灭
  疼醒来
  疼,开始了它挣扎的一生
  小  巷   破旧的小巷里,石桥   向上弯   影子在水面轻颤   像灵魂出来散散步   墙角,下棋的手   也在弯曲   树叶退回去年的洞穴   树股间   鸟巢像一个死结   弯曲。拐角处   一声尖叫,多年前   碰弯在那里
  玻璃后面
  。
  窗帘奔跑,带着
  疼……风绕过
  时间光滑的脖子
  ——像要从记忆的迷雾里溜走
  破旧的小巷
  埋头在它自身的弯曲里
  越弯越狠
  像在赶路
  像在拼命地顶住


诗歌的秘密 (诗人视点)
■  胡 弦
  通往诗歌的道路有多少呢?或者说,在语言的内部,有多少这样的幽径呢?
  (秘密)
  ……为什么要写?
  (每个诗人怀抱的秘密)  ,
  写作,从来都是令人困惑的。我时常被我所认识的明朗欺骗,、很快,我来到明朗的反面,重新进入幽暗之中。一些道路似隐似现,我不知道它们会通向哪里。
  我尊重那被诗歌选中的人(虽然,他可能不是上帝选中的人),那语言的炼金术士。
  我尊重苦思冥想。——那探求秘密者可能一无所获!但我可以原谅这上帝开的玩笑。
  诗歌,语言秘密的容器。严肃的写作是对秘密的抵达,而非围绕着秘密的边缘游走。
  ——为之凝神的一刻更难进入。
  ——泛泛操作是“危险”(套用艾略特的这两个字)。我反对轻率,反对粗暴和戏谑,反对把词语们微妙的关系淡化。我反对这样的建设:轻易的呈现,以取消语言的秘密为代价。
  我反对把理由和借口演变成理论。
  现在让我来谈一谈卓别林的默片——那些无声的片子,可比时下许多一惊一乍的搞笑小品要好得多(包括在春节联欢晚会上获奖的那些)。
  去掉了声音,为什么艺术却有了如此自由?声音,这看似不存在的东西,为什么成了成就艺术的支点?
  那么,新诗需要什么样的支点呢?从古到今,什么样的秘密在诗歌中传递?节奏?韵律?我们所得到的自由(像取消声音那样)难道恰恰是——种限制?
  也许那勒紧诗歌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有些秘密是永恒的,缰绳,若隐若现。
  诗人,必然是醉心于为自己设置障碍的人。
  他表达自己,同时掩藏自己,这探求秘密的人,又是秘密的制造者。情感、道理、趣味……他要表达,同时又要用语言去覆盖。表达与掩藏,诗人,是时刻面对着悖论的人。
  伴随着文本的呈现,诗人,从一种难度进入另一种难度。
  ——这就是诗意的诞生。


聆听胡弦
■  孙昕晨
  我是一个方向感很强的人,精神的罗盘永远指向澄明辽阔的北方。它的荒凉。它的粗犷。白山黑水。冷是精神。
  而作为一个对语言有某种敏感的写作者,我的不良习惯之一就是喜欢从一些诗人的笔名上窥测其内心的方向。第一次读到胡弦这个名字,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胡马依北风”,“胡天八月即飞雪”……凛冽的苍穹之下,传来缥缈的弦音……
  多年之后,在黄海滩涂的一次诗歌会议上,我第一次见到了胡弦。可惜啊那一刻,我多年想象垒起的那座大漠雄关顷刻坍塌——这个玉面书生眸子里全是南方的春水。
  可我还是忍不住把这个多年缭绕在胸的想法告诉了他。“是这样的吗?”他报我以腼腆一笑,像是辜负了我的期望。
  短暂的相聚,胡弦在我印象中是个逻辑、内敛的人,即便诗兄弟们呼朋引类癫狂撒野,他也只是专注品咂、静观其变,内心的波澜并不外形于色。那天晚上在麋鹿保护区,当地老乡与我们搞联谊活动,场面很民间,也很热闹,附近年轻的农民闻讯赶来,嗑瓜子,结毛衣,听诗歌,孩子们窜来窜去,像是生产队里的一次文娱活动。联欢过半,胡弦也在吆喝声中登台。我记得,他朗诵了一首即兴创作的诗篇:“今夜,滩涂在长/必有一块向东的泥土,踏住了/西来的海浪……”胡弦以他特有的那份从容上台。他安详和坚定的神情,仿佛斯蒂文斯放在田纳西山顶的那只“坛子”,使得现场变得特别的安静。“今夜,月光动荡/多少芦花变成了细霜/多少难以人眠的候鸟,收起/赶路的银两//今夜微甜,风轻/芦苇碰响芦苇/多少盐蒿草,叶子轻蹭/细小的呼吸/吹在我心上
  整个现场,我唯——听到的是诗歌呼吸的节奏。数日来,他由于略嫌沉默而显得有些模糊的面孔,这一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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