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注定的空间-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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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拾起来一看：《金庸众侠传官方攻略》！！
　　突然，宿舍的门缓缓打开了，走进了一个——不是怪物，是睡在我下铺的兄弟甄宪时，刚从图书馆回来。我真是忍不住地把这好消息告诉他：“宪时，我就要成为游侠啦！”谁知他一把抓过我手中的攻略扔在床上：“老五，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在考试呀！你还有闲心玩游戏！！你以前的补考就够多了，小心毕业时得不到学位证！！！自己不学还整晚弄电脑影响别人……”
　　我好泄气。我身边的人都这么扫兴，在他们看来，只有象宪时一样才是正确的生活之路。当然，宪时他们确实很合乎这时代的标准，长相英俊、头脑灵活、学习用功、社交广泛，还会讨老师们喜欢，的确该算是人材了。但我还是讨厌他。怎么说呢，他这种人做什么事都会做得很不错，但令人讨厌的正是这点——他做什么都行，就是让他去做地质勘探、搞考古、学美术，大概他也会中规中矩，可他对这些东西的感情和儒生们对八股文的感情是一样的。他喜欢的绝不是这些学问本身，而是跟在学问后面而来的东西。当然，也许现今社会就需要他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可的橡皮泥式人才吧。
　　虽然宪时的朋友多得象游戏里的道具一样，可我总觉得他这人还不如电脑更有人情味，因为我就没发现过他喜欢过任何东西，当然，除了他自己之外。每当看见他冷若冰霜却又热情似火地和他女朋友在一起时，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有想打冷战的感觉。但转念一想，这只不过是发生在游戏里的事情嘛！何必放在心上呢？看你宪时虽然左右逢源名利双收，原来也不过是个NPC呀！脸上这贴图倒做得挺细致的，还有毛孔和粉刺呢……
　　从那天开始，我的人生道路就有了一百八十度地转变。我终于有了明确而坚定的生活目标啦！那就是变回原来的我——游侠！按照攻略上的提示，要回到现实世界就必须打开“哪儿都能去的门”（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而要打开“哪儿都能去的门”就必须找到失落在各地的十四部天书，而要找到失落在各地的十四部天书，又必须找到这十四部天书中的主角，通过他们就可以知道天书的下落了。
　　我开始一步一步地寻找失落的天书。
　　我觉得自己精力旺盛、身轻如燕，心旷神怡、豪情万丈，纵横四海、肆无忌惮，随心所欲、胡说八道……
　　我从东走到西，由南闯到北，时时排难解纷，处处施恩忘报。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和满足，我觉得自己俨然已是一位游侠了。以前我只知道我是从属于这个世界的，现在我第一次有了这个世界是属于我的感觉。没错，这个世界是属于我的！而且这个星球也是属于我的，整个宇宙都是属于我的！
　　我独自在沙漠中穿行，看孤烟落日，赏风沙万里；我独自在深谷中穿行，听空山鸟语，数密林繁星；我独自从海边走过，观海上明月，体萧萧寒风；我独自从村寨中走过，见小桥流水，闻月下叩门；我独自从城镇中走过，随马龙车水，入滚滚人潮……我在迷宫中徜徉自得，流连忘返——和怪物们在一起真开心呀！
　　我一本本地找到了天书，一直搜集了八本！我就要变成游侠啦！再没人对我讲什么应该这样、必须那样之类的话了；再没有冷眼冷面，恶语恶声；再没有背后的暗箭，人前的明枪。拜拜吧，无聊的NPC们！拜拜吧，那些你们HS公司勾心斗角作茧自缚的游戏规则！拜拜吧，那些驴子头上的胡萝卜，枭鸱口中的死老鼠！你们只会令我更加向往那个真实的世界——梵塔斯图，那里的天蓝得醉人，那里的树绿得纯净，那里的海是透明的，那里的沙滩像阳光，那里的人无需为生存奔忙争轧，最重要的是那里的人都是人，而不是NPC或是动物。
　　然而，就像故事里常说的那样，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所以我的叙述速度也不得不加快了。如果要把我在神雕背上鸟瞰下界这些野马尘埃是如何逍遥忘形、在光明顶独挡六大派揭露成昆阴谋是如何潇洒风光，还有其它无数新奇好玩的事儿全都告诉你们，那是不可能的了。快乐它稍纵即逝，变得像空气一样再也看不见抓不着，当你努力想再现它时，却发现仿佛它从来都只有存在于记忆之中。
　　我动身去找第九本天书《笑傲江湖》。攻略上说会在一家小酒馆里见到令狐冲。我转悠了半天，终于在一家拉面馆里找到了令狐冲。他头发零乱，形容枯槁，面前放着两袋塑料袋装的烧刀子和一小碟不用花钱的咸菜，一边喝酒一边用呆滞的目光左顾右盼，好象在等待什么人。我走过去站在他的左侧，然后头转向左侧垂下，唯一遗憾的是少了一股萧杀的冷风，好让我的发稍和衣带飘动不止。
　　第八部　　虚拟游戏金庸众侠传（2）
　　“令狐冲？”而今句子越短就表明你越酷，就象衣服越少就越可以称为性感一样，我真恨不能把令狐冲三个字也省去。
　　“是。”一仰首，一杯酒。
　　“《笑傲江湖》？”
　　“没有。”一仰首。
　　“不想给？”
　　“没有，用什么给。”一杯酒。
　　礼仪之邦真是无礼寸步难行啊！我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佳酿：“看兄台如此善饮，想必懂酒，请喝董酒！”
　　令狐冲见了好酒，两眼放光，神色好了许多。待他喝了几杯后，我向他说明来意。
　　令狐冲注视着酒杯苦笑了一下：“笑傲江湖！谁不想笑傲呢？可我用什么来笑傲江湖啊？”
　　我不禁大奇：“当然是用独孤九剑呀！”
　　令狐冲仰首又喝了一杯：“独孤九剑，笑傲江湖，可我也得先学会独孤九剑才能去笑傲江湖啊！攻略上说我只要有一段奇遇学会独孤九剑，之后就能纵横天下，威名美女相继而来，可我都等了他妈的二十年了，这狗娘养的奇遇也没来。师父不要我了，小师妹也嫁给别人了，而我却只能在这儿等待，等待这狗娘养的奇遇来拯救我，扭转我的人生，可这奇遇怎么比彩票还难撞呀！”
　　他边说边鼻涕眼泪地痛哭，边说边一口口地大喝，我拦也拦不住。只听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象滩烂泥似的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醉得人事不省。
　　店主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踢了令狐冲一脚：“这个死酒鬼，又没付钱就醉死了！小二，给我把他抬到厨房去，再让他洗半个月碗！”
　　我急忙过去替令狐冲还了酒债，又给他租了间房，然后去无量山找段誉。
　　我山上山下，山里山外地转悠了半天也没发现段誉。我心中纳闷：攻略上明明说的是这儿嘛。我走到一座长着半截树桩的悬崖边，想倚着树干欣赏前方的瀑布和崖下的水潭休息一下。谁知刚把手放上去，就感觉那截树桩活了起来，我正以为遇到怪物，打算用一招刚刚练成的十级降龙十八掌试试威力，却见那半截树生出四肢，探出人脸来，还兴奋地大喊：“恩人！我终于等到你了，你终于来啦！”我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半截树桩原来是个人。只是他遍体藤萝，头顶鸟巢，脚下生满茅草，身上盖着青苔，这些东西象个壳似的套在他身上，远看去才像个树桩一样。我怕是圈套，仍是蓄势待发，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这副模样？”
　　那人正兴奋得手舞足蹈，枝叶纷飞，听见我问话，兴冲冲地走上前来道：“我是大理国王子段誉呀！唉呀，不要说了，我们快点开始吧！”
　　“开始什么？”
　　“开始这段感情，啊不不不，是剧情呀。我在等一个人把我逼下山崖，然后我就会有一番奇遇：学会精妙绝伦的武功，接二连三地遇上美女，再和她们拍拖，最后娶了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当老婆，并且做了大理国君……咦！难道你没看攻略？”
　　我勉强点了下头道：“看是看过了，不过上面只说你可以帮我拿到《天龙八部》，可没说过要我推你下去呀！”
　　段誉急不可耐地道：“送你一本烂书不成问题，它对我也没用，但我得先掉下去，这样才能经历一番奇遇，然后再得到书呀！来来来，别浪费时间了，快点推我下去！”
　　“那你自己跳下去不就行了！”
　　段誉面红耳赤，低了头道：“我有惧高症嘛，再说，”他猛一抬头，“攻略上说是要被人推下去嘛，我自己跳怎么算数？”
　　我探头看那悬崖下，云雾缭绕，深不可测。前方不远处有条水龙般的瀑布直冲谷底，隆隆之声响如闷雷，足见这悬崖之高。我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谷如此之深，不等你掉到谷底，怕是吓也吓死了，绝对不行！”
　　段誉急道：“你不把我弄下去，就得不到《天龙八部》！”
　　“可万一你死了，我就更得不到了，我看你还是再等等吧！”
　　我转身欲走，段誉纵身一跃，已是紧紧抱住了我的左脚。那鸟窝里的蛋全砸烂在我脚上，有一只里面还爬出个小鸟。
　　小王爷抱住我的腿痛哭：“求求你不要走啊！我为了这段奇遇离家出走，在这儿站了也有二十年啦！咦？为什么要说也呢？咳，反正我是没脸回大理了，回去也是一无所有，惹人耻笑，你就当我是苏乞儿，可怜可怜我吧，恩公！”
　　见他说得这么恳切，又有攻略担保，况且我也真是不耐烦等下去了。于是便应允下来，一脚把他踹下山崖，只听得欢呼之声不绝，空谷回音不断。
　　过了半晌，不见动静。我想大概奇遇也需要时间，便耐着性子等了下去。月上树梢，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想办法下到谷底。只见乱石堆中段誉头脸朝下，象小孩玩完的积木一样散了一地。我连忙把他收拾起来去找医仙胡青牛。去蝴蝶谷的一路上，段誉口里断断续续不停地喃喃道：“说是有棵松树拦住我……安全降落……怎么草也没见一株……奇缘神功……香车美女……滥砍盗伐害死人哪……”
　　在“超级正宗医仙之仙诊所”里胡青牛对我色厉辞严地说什么社会按劳分配，住院费不够就只好竞争时代适者生存，他这儿可不是慈善机构……后来听说段誉是高干子弟又义形于色地补充道医家常存割股之心，悬壶济世正为普渡众生，见死不救岂是仁者所为，然后说这事儿放心全包在他身上就把我推出门来。我躲在门外一直偷听到他包扎完段誉给段王爷打电话说肇事司机逃逸，他见义勇为救死扶伤，现已脱离危险才离开。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我听说因为经常旷课迟到，我被系里贴白榜点名批评了。我的心里就更不痛快了：这个世界里就喜欢用琐碎的小事来制约你、打击你，最后让你屈服在程序中。看着身边这些人含嘲带讽的眼神，视若异类的目光，我知道他们是在阻挠我，因为我能变成侠客去新世界而他们不能。真可笑，原来NPC也会嫉妒呀！也许他们是想劝我放弃寻找，过他们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算了吧，我可不想象你们一样的活着，头脑里空空如也，只知道在程序中惯性地生存。你们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是被别人设计好的，毫无自主，甚至都想不到自主、不理解自主这个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们机械麻木没有思想象个机器一样地运行着早8晚6，直到死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别告诉我你们的生活有多好，别告诉我单调和无需思考也是一种快乐，你们连提线木偶都算不上，因为那样的话毕竟每个木偶后都还需要有一个人控制，而对你们只需编写好一条程序就可以控制你们了。别再对我谈你们在这程序中获得的利益了，你们所获得的不过是为了让你们继续象个机器一样运行下去的卡路里和润滑油，而那点润滑油也不能让你们的脑子开窍，那点卡路里甚至累积一生也不够让你们体会到一次热情的滋味；你们蝇蝇苟苟殚精竭虑，其实还是逃脱不了朝三暮四的猴子的命运。不过一想到还有另一个世界等着我，我的心情又好转了，回到梵塔斯图后我要骑上陆行鸟去海边好好休息一下。
　　第二天我到了荆州城。监狱和衙门从来都一样地好找。我径直到了监狱大门口，警卫很恪守职责地在我没塞钱给他之前没放我进去。
　　牢房全用极大的石块砌成，象艘即将沉没的大船，一半埋在地里，只有接近屋顶处才开有人头大小的孔道。狱卒打着哈欠带我穿过阴冷漆黑的甬道去狄云的牢房。那甬道繁杂得象迷宫，深得仿佛是通往地狱。
　　“今天还亏你遇着我当班，旁人都不知道关着这么个人。这小子进来快二十年了，那时我都还年轻……”
　　我心里一阵苍凉：“唉，其实他并没有犯罪。”
　　“瞎说，”老隶回头白了我一眼，脚步不停。“没犯罪的只关十年，他关了这么多年还不是犯罪了！”
　　“到了。狄云，有人来看你啦！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