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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二更鼓 (全)-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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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会子,我还骗你做甚?”沾衣颇为不屑道,“你既不是我的对手,又已身受重伤,骗你对我没半点好处,我会做这等费力不讨巧的事情么?”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师父的七绝秘籍,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乔仲正呼吸急促,额头青筋暴起。

  “七绝秘籍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沾衣淡淡一笑,道,“七绝秘籍,顾名思义,乃七绝一首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乔仲正叫道,“那秘籍师父当年对我师兄弟三人提过,乃是记载他平生所悟武功绝学,凡修习者,皆可使武功提升到最高境界,寥寥几句诗,怎么可能……?”

  “信不信随你,”沾衣背着手踱开几步,回头道,“既然已经翻开,你不妨就读一读。”

  乔仲正瞟了祐骋一眼,低声读道:“行侠仗义为立本,敛性平心以修身。正气浩然通四海,逢饶人处且饶人。”读毕,乔仲正茫然问沾衣道:“这又如何?”

  沾衣冷笑数声:“我早该想到,你自是看不懂的,若你能看懂,你也就不是乔仲正了。世间再强的武功,若离了这四句,最终必将沦落到为人唾弃的下场,能参透这四句的学武之人,难道不是提升到了最高境界么?”

  祐骋听了这诗,只觉如醍醐灌顶一般,这七绝看似平淡无奇,但其中所蕴深意,却是无穷无尽,放眼世间,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这……这……”乔仲正没想到让自己牵挂半生的秘籍竟只是这么简单的四句,又气又恨,只觉五脏六腑翻腾如沸,突然放声大笑,瞬间又号啕大哭,整个人如得了失心疯一般,那秘籍也被他撕成碎片,洒向天空,落英般的纸屑纷纷落下,之后乔仲正身体摇晃几下,连吐数口鲜血,无力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着。

  沾衣冷眼旁观秘籍被毁,面色毫不改变,只微微摇着头:“可惜,可惜。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便将这秘籍撕碎了,适才若你能耐心听我讲下去,定是会将这秘籍奉如至宝。”

  “什么?”乔仲正心头一紧,“你说,你快说!”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情固人非故

(更新时间:2004…2…23 122800 本章字数:4770)



  沾衣拈起一片碎纸,咬破手指将血滴上去,鲜血浸透整片纸后,字迹竟然显现了出来。沾衣将那纸片递给乔仲正,乔仲正一看,只见那纸上布满小字,个个微如蝼蚁,隐约可辨,写道:“……怅吾平生,莫敢云成,虽曾以七艺之绝独步江湖,却因悟之甚迟……悉传三徒以武之七绝,却鲜授此道之七绝也!……正儿误入歧途,未可自拔,究其溯源,余当承其泰半,今悔之晚矣……”

  “这是……”乔仲正愕然望着沾衣。

  此时窗外夜幕渐渐降临,沾衣转过头去,望着天边淡淡的月牙,缓缓道:“七绝秘籍,原本只有那一首七绝,可自从你离经叛道后,师祖便将你所用所创的全部毒药连同解药的方子一一搜集抄录其上。后来,师祖又恐你太过无法无天而贻害世人,就又将紫云掌谱和万影手谱写在后面,并详述紫砂掌的破绽和以紫云掌结合万影手破紫砂掌的要领,再用药草精心浸制书页,将除那首七绝之外的字迹统统隐去,须用活人之血将纸张浸透才能显现,血干后则恢复原状。这纸张乃是师父亲手所制,浸透一张就已需血不少,浸透整本怕是得要一个人三五成的血,如此一来,即便这秘籍落到歹人手里,这巧处也难以被发现,便不至惹下大祸,而知道这巧处的本门弟子也可随时随地让秘籍字体显现以解燃眉之急。这一切,师祖在临终前都告诉了冯师伯,并嘱咐他非万不得已不得修习,即使要练,也不可急于求成,每天只许练上一页。”

  “那晚我将冯师伯从你手上救走,他得知我是莫叔仁的女儿后,便将七绝秘籍郑重传给了我,并划破手腕,用自己的血浸透书页,指点我修习紫云掌和万影手。冯师伯太过挂念我爹娘的安危,竟不顾自己的伤,用血将全本秘籍浸透,以便我尽快学完那些绝学,他原本就已被你打成重伤,又失血过多,助我修炼时又几乎耗损全部内力,待我学完万影手最后一式,他便心力交瘁而去,逝世时一目未瞑,想是因未能手刃仇人而遗憾。”

  沾衣说到这里,眼前又是一阵泪水朦胧,那夜在山洞内,她按照冯伯义的指点面向洞壁专心练功,冯伯义在她身后一边口授要诀,一边输送内力助她打通经脉。等她练完紫云掌的时候,渐渐觉得冯伯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正欲回头,却被他厉声喝止,只好按捺不安的心情,坚持将万影手修习完毕,并将两门武学的要诀和那些繁芜的药方牢记于心,这时才听得他轻轻说了一句:“好啦,你回过身来罢……”她回头,却目瞪口呆看见浸在血泊中的秘籍和已奄奄一息的冯伯义。冯伯义用最后的力气,简单告诉了她这样做的来龙去脉,并催她快去源北村救她父母,直到她含泪应允,这位老人才缓缓闭上一目,离开人世。

  沾衣抹去泪水,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乔仲正:“那晚以后,我在这世上便无牵无挂,人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无所顾忌。其实论武功,我早就可以径取你的性命,只是我还不想太便宜了你,于是我开始假扮冯师伯与你暗中较劲,处处坏你的好事,每次当然不忘把小安子扮成我的模样坐镇万昭宫,免得露出马脚。冯师伯的个性那般鲜明突出,模仿他并非难事,若不是你对他太过熟悉,恐怕到死都不知自己究竟丧命于谁的手上!”

  乔仲正脸色发白,突然却纵声狂笑了起来:“莫沾衣,你真以为一切也尽在你掌握之中么?若不是你与我交手时露了玄影腿的功夫,我怎知莫叔仁就是你父亲?若不是你去找冯伯义修补玉如意,我怎知他在京城?你父母和你大师伯,全是为你所累,你竟还懵懂不知!”

  沾衣猛地咬紧嘴唇,凄然叹道:“不错,爹娘和冯师伯……是我连累了他们,还有小成子和小富子,一个是违抗你的命令而死,一个则被你做了替罪羊,皆因我而起。还有皇上,我虽知你用的毒应是红莽蚀心粉,但却不知它的主味药雷公藤竟然对猫无毒,如果不是一只狗误食了你指使施太医给皇上的药提醒了我,皇上根本等不到立嗣的那个时候,可还是贻误了时机,致使皇上中毒太深,服了解药只能暂缓,而不能救命。不仅如此,为了报仇,我还亲手害死了自己的骨肉……扳指细数,我身上背负的人命,却也不比你少!可在这场争斗之中,没有善恶正邪,只有胜负成败,赢了,便可尽得世人褒扬之辞,输了,则只好落得万民唾弃之终。若这次你侥幸成功,你即便马上死了,也是封官进爵风光无限,而我必将落个妲己褒姒那般祸国殃民的名头,这本就是一场赌局,孰能掌握?”

  乔仲正顿时哑口无言,殿内陡然陷入一片沉默,许久,乔仲正沉重叹息一声,黯然道:“我苦心隐忍多年,本欲借你使得他们父子反目成仇,使我儿祐珉能从中得利,不想却被你将计就计,不但让他们父子相安无事,还教我全盘皆输。我虽对你恨之入骨,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我还从未遇到过你这样的对手!你小小年纪,心机手腕就已这般了得,背负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还能如此不动声色,暗中极尽周旋,一步步引我入彀,败在你的手上,老夫本应心服口服才是,然而——”乔仲正目光一闪,盯住沾衣,恨恨道:“老夫纵横江湖多年,从未低头认命过,今日也是一样,我即便死了,也要你们不能好过!”话音未落,整个人如同一直巨大蝙蝠,从地上直跃上半空,狂叫道:“紫砂掌比紫云掌多出一式,这最后一招,老夫若非死到临头决计不会使出,今日你可以大开眼界了!”说罢在空中将双腿并拢蜷起,左掌按住双脚脚心,右手紧握一枚金针,直向祐骋刺去。

  祐骋此时正兀自出神,根本没想到乔仲正会再次发难,正错愕间,乔仲正已经快到面前。沾衣大惊,猛然甩出乌金链裹住乔仲正的右臂,但乌金链并未能阻挡他,反而被生生绷断!原来乔仲正已将全身内力贯通并注入右手,凌厉之势胜过先前千百倍,然而此招却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内力集中一点,爆发之后,虽威力无穷,发力之人也等于自绝经脉,如同蜜蜂蜇人,两败俱伤。祐骋见那针闪电般刺来,下意识闭上眼睛,只觉得胸口被狠狠一击,一股热腥的鲜血涌到嘴边,人也踉跄向后倒去。

  忽听乔仲正哈哈笑道:“小丫头,你终于还是愿意替他去死,枉你聪明一世,终究还是为情送命!很好!很好!哈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祐骋惊疑地睁开眼睛,只见乔仲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已是气绝身亡。

  祐骋艰难起身,看向周围时不禁大惊,只见沾衣躺在近旁,气息微弱,那金针几乎全部没入她的胸口,伤口处汩汩冒出鲜血,白色衣裙被染红一片。

  “沾衣!沾衣!”祐骋连滚带爬扑过去,抱住沾衣。

  沾衣微微睁开眼睛,望着祐骋,轻轻一笑:“我……没事,你没事就好。”

  祐骋见那针露了一段针脚在外面,便想下手去拔,好为沾衣止血。

  “别碰!”沾衣突然提高声音,“那针……有毒!”

  祐骋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急得五内俱焚,抱紧沾衣,语无伦次喊道:“你不会有事!我们去看太医!去看太医!”

  沾衣轻轻摇头:“没有用……那针上的毒已入我心脉,乃是无药可救……”

  祐骋悲痛地望着沾衣,相信她所言非虚,他早知乔仲正的厉害手段,尤其他死前那最后一搏,虽有沾衣挡在自己身前,自己尚且被打得吐血,何况沾衣那血肉之躯?若非沾衣内功精湛,此刻怕是早已香消玉殒,然而虽得延息片刻,她终究还是会离他而去。一时间祐骋只觉得有万语千言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定定地望着怀里的沾衣。沾衣也目不转睛望着祐骋,她不知有多久没有跟他这样接近过,应有很久很久了罢。

  两人默默无语相对许久,沾衣终于打破了沉默:“送我到齐庭轩……到皇上那里去。”

  祐骋一怔:“为什么要去那里?”

  沾衣温柔一笑:“我终究还是你父皇的妃子,我为什么去那里……你应该能猜到。”

  祐骋不禁怆然,道:“沾衣,难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沾衣微微一笑,转开头去:“有和无……有分别么?如今,我有更多话儿要对皇上说。”

  祐骋眼前一阵模糊,哽咽问道:“到如今这个时候,你仍是不肯告诉我真相么?可你为我做的那些,早已不言自明,你还要隐瞒什么?”

  沾衣轻咬嘴唇,眉头微蹙,道:“我所做的这些,一是为了报杀亲之仇,二是为了皇上,他从一开始,便有心要立你为嗣,可乔氏父子却要处处与你为难,所以……”

  “你还要骗我!”祐骋流泪大声道,“沾衣,你以为这样便是为我好么?你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便能让我放下这一切来安度此生?若你真想将秘密永埋心里,那么从开始就不要让我知道冯伯义就是你!就让我相信是某位侠肝义胆的冯前辈助我即位,而你仍旧是那个寡情薄幸的莫沾衣!”

  沾衣紧紧咬着嘴唇,眼泪顺着两鬓慢慢滑落,她望着祐骋泪痕纵横的面孔,伸出手来,想要抹掉他两颊的泪珠,但却迟疑了一下,手指并不碰触他的肌肤,只轻轻在空中描着他五官的轮廓,脸上缓缓绽开灿烂的微笑——这笑容祐骋只在以前见过,就是他们热恋得不分彼此的时候——沾衣就这样灿烂地微笑着,手指不停地在空中缓缓描着,轻声慢语道:

  “我知道有那么一个傻丫头,她曾经的也是惟一的愿望,便是能与她救过的一个男子长相厮守,可老天终于还是不肯给她这个机会,于是她后来无奈地嫁了别人,又看着那男子娶了别人。”

  “使君已有妇,罗敷亦有夫,她不可恣意行事,便将一切藏在心里,忍在心里,想方设法让那男子对自己断绝情念,但这样自是伤害自己,也伤害了那男子,于是她想暗中助他以求偿还。”

  “曾几何时,她也有犹豫,也有踌躇,也有怀疑,然而,她觉得必须这么做,因为那男子在某一天,亲口告诉了她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偿还的代价越来越大,到了后面,她做的一切究竟是为那男子,还是为她自己,她真的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多想过。”

  “如今,她惟一能还的东西也快还到了尽头,她想知道,那个男子,是否能满足她的最后一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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