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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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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是的。”
    “他所做的事,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弥补,但是他的心中不知道有了什么样的变化。刚才他说他大悟了。”
    “大悟?”
    “噢,他这么说了。所以你和阿铃小姐就别再认为自己妨碍到他修行了。”
  原来如此,久远寺老人是想告诉他这件事啊。
  阿铃和仁秀根本没有理由感到歉疚。
  但是他们却不改那近乎不当的谦卑态度。姑且不论菅野是否真正地大悟,若不告诉仁秀这件事,他的卑躬屈膝是不会改过来的。
    意思是復木津也派上了一点用场。
    听到久远寺老人的话,仁秀老人说了句:“大悟了啊……”
    接着他万分虔敬地闭上眼睛,朝着土牢的方向合掌一拜。
    此时,今川突然被人从背后揪住了衣领。
    粗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今川先生啊,你们竟然给我擅自乱跑,我没叫你们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吗?”
    是菅原。今川扭身一看,知客寮的门户大开,警官从里头鱼贯走出。
    “噢,不,我们刚回来,抱歉哪。今川没有错,是我邀他散步去仁秀老先生那里……咦?” 
  仁秀已经不见了。
  “什么没有错,这下子不能放你们回去了。”
  “为什么?刚才你不是还叫我们快点回去吗?”
  快点回去变成快点招啦。你们在偷偷摸摸干些什么勾当的时候,仙石楼送来了报告,我们举行了搜查会议。”
    “然后呢?”
    “噢,发现了许多新事证啊,今川雅澄。”
    “是。”
    “这里深山僻野的,一时拿不到逮捕令,不过我们想请你主动配合侦讯。你敢说不的话,就把你紧急逮捕。”
    “我吗?”
    “这里还有别的今川吗?”
    “喂!今川做了什么吗?”
    老人挡到今川前面,却被菅原一把推开。
    “喂,你是个古董商,所以缺乏科学知识是吧。听好啦,今川,你说你跟大西泰全说话是什么时候?”
    “快七点的时候。”
    “哦?你是乩童吗?”
    “什么?”
    “大西的推定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
    “三点吗……?”
    不可能。
    不可能有这种事。
    今川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声音……

一一了不起,了不起的领悟。“那么,那个时候的声音是……”“装傻也没用,这种事现在是查得出来的,科学搜查是绝对的。”“那么我、我是在跟死人说话吗?”“别开玩笑了,你作了伪证,过来!”今川被警官包围了,双臂被抓住了。“所以才叫你们快点嘛!”復木津远远地叫着。 
 
 

08


  那是个耿直的青年。
  说是青年,但年龄与我不相上下。虽然比我年少,但顶多只差个一两岁。
    不过若说到肉体年龄,我就相形失色太多了。对方一副经过锻炼的健壮躯体宛如无言地在夸耀着什么,总觉得没有一丝破绽。
    虽然我个子不高,姿势也很差,总是倾斜不正,但平常并不怎么会对自己的肉体感到自卑,然而一看到如此健全的肉体,就忍不住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羞耻。
    他的模样与明慧寺僧侣有些不同。
    抬头挺胸。
    眼睛朝着正前方。
    我对这名僧侣一一松宫仁如感到欣赏。
    “仁如(jinnyo)这个名字,原本是念作hitoshi吗?”
    京极堂与仁如面对面。
    这里是箱根汤本派出所的一室。不过与东京等地的派出所不同,里头是单纯的民家,当然榻榻米上铺着坐垫,我们就坐在上面。
    “不,原本只有一个仁字,念做hitoshi。如这个字是剃度时。劝我出家的师父授予的。”
  “那是底仓村寺院的师父?”
  “您知道得真清楚。”
  “其实……仁如师父,这边这位小姐十三年来一直在寻找你的行踪。如果你就是她所找的人,那么她的心愿就等于实现了。怎样,有印象吗?”
    仁如把脸转向我,准确地说,是转向坐在我斜后方的饭洼小姐。但我总觉得被注视是很丢脸的。为了掩饰这种难为情,我转动脖子,一样看向饭洼。
    完全吻合“屏住呼吸”这样的形容。饭洼缩着肩膀,蜷起身体,完全不肯看仁如。京极堂侧眼看到饭洼那副样子,开口道:“来,饭洼小姐,这位就是松宫仁如先生。他是你在寻找的人吗?”
    “饭洼……?”仁如说道,微微皱起黝黑的眉毛,凝视饭洼。“小季……吗?你是小季吗?”
  “你是……仁哥吧?”
  “你记得她吗?”
  “记得,那个时候她才十岁……不,她是我亡故妹妹的同窗,所以是十二岁吧……”
    “是十三岁。”
    “对。啊,你过得好吗?完全变了个模样,我根本认不出来了。”
    “这样吗?饭洼小姐,你寻觅多时的人就在这里,应该有许多话要说,但请容我先把事情办完,可以吗?”
    “啊……好。”
    京极堂利落地结束了这场暌违十三年的相逢。不过,在见不到面的时候,幻想、希望、臆测等多余的东西会被加油添醋、渲染扩大,然而实际上见到,却不会涌出多么特别的感情来一一虽然我是这样,但不保证饭洼也是这样,不过我还是不负责任地断言八成如此。
    “那么,仁如师父,我想请教的只有一件事,那片大平台一一或者说浅间山的土地,地主是不是你?”
  意料之外的发展。
  “喂,京极堂,你这是……”
    “不要多话,关口,这里没你出场的余地。怎么样,仁如师父?”
    “中禅寺先生,您这个问题是在问贫僧是否为那座明慧寺所在土地之所有人吗?”
    “没错。”
    “正确地说,贫僧并未正式继承,也没有权状,而且建筑物的所有权……原本应该就没有。”
    “原来如此,那么税务署应该也很伤脑筋吧。”
    “似乎是。”
    “喂,说明白一点啦。”
    “真啰嗦,你只是个跟班,能不能乖乖闭嘴?固定资产税已经在大前年制定了吧。所以税务署去仁如师父那里……啊,这么说的话,是找到佚失的登记簿什么的吗?”
    “似乎是这样。户籍资料在战祸中散失了一部分,似乎费了相当大的工夫,但警察那里好像还保有资料。贫僧在家父过世后,曾被警方拘留了一段时间,所以……但贫僧完全没有想到有可以继承的财产。”
    “但府上是资本家吧?”
    “那只是虚有其表,实际上是拮据万分,事业本身一点都不顺利。会搬到箱根,也是因为横滨的房子卖掉了。困窘之余,家父插手当地的产业,却没有一样是顺利的。原本那里的产业就很贫乏,与当地居民也起了摩擦,就算外来者迫不得已插手做些什么,也不可能成功。不过贫僧的父亲完全没有对我说出实情……”
    这与饭洼的话有微妙的出入。
    事实完全一样,但观点不同,陈述的语气也会跟着不同吧。
    “因此似乎只有许多债务。房子烧毁、父母双亡之后,讨债的找上贫僧。贫僧将公司之类的全数变卖,抵消了债务,但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有不动产。”
    “那个时候。是委托律师办理各项手续的吗?”
    “是贫僧自己办理的。因为不熟悉这方面的事,吃了许多苦头。如果老实地委托律师处理的话。或许当时就知道有土地的事了。”
    “喂,京极堂,那买了明慧寺的就是这位师父的父亲吗?”
    “关口,这位师父不是才刚亲口说了吗?他拥有的只有土地,应该没有建筑物的所有权。”
  “虽然是这样没错……”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要带你来了。我说啊,这位仁如师父的父亲一一松宫仁一郎先生,在过去是我的雇主笹原宗五郎先生的生意伙伴。听说大正大地震的混乱时期,笹原先生预测箱根将开发起来,邀请松宫先生一起先买下土地。不过适合发展观光的地点早已被收购一空,价格也高。元箱根和强罗、汤本一带全都不行,结果只能买下那里。总而言之,笹原先生与松宫先生两个人将浅间山山顶的一块地垂直分成两半,各自买下了。根据笹原先生的说法。这是一种赌注。”
    “赌注?”
    “对。松宫先生买下的一侧一一大平台侧,有登山铁道经过;相反笹原先生买的另一侧一一奥汤本侧,则有旧东海道。不管哪一边,从街道和铁道的距离来看,都无法立刻使用。但两人认为只要开发进行,迟早能够用得上。接着就看哪一边会成为摇钱树,算是个花钱而且费时的赌注。”
    “家父在这场赌注中一一输了。”
    “这话不对,两方都输了。凭这种性格,做生意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令尊过世了吧?在昭和十五年。”
    “是的。以这一层面来说,家父也是输了。而且这对笹原先生来说或许只是消遣,但对家父而言,却是希望能够起死回生,真正是孤注一掷的赌注。”
    “嗯,如果处于经济拮据的状态下,或许是如此没错…山不管怎么样,笹原先生也没有赢,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分出高下的话,算是平手吧。”
    “或许是如此。家父虽不贪婪,却是个爱慕虚荣的人。蛇骨川的那个家也是,虽然是栋很宏伟的宅子,却是租来的。”
    “租的?那栋大宅于是租来的吗?”饭洼似乎真的非常吃惊。
    仁如微笑着说道:“是的,你不知道吗?无论如何,我认为买了山上的那块土地,就是家父失败的开始。这次调查后,贫僧更加如此认定。”
    “但是府上有佣人,也有车子……我一直以为府上相当富裕.”
    “是富裕没有错,却也没有多余的闲钱。若是过着简素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困难吧……”
  “原来……是这样啊。”
  饭洼沉默了。
  京极堂双手抱胸。“仁如师父,过去的事姑且不提,你在暌违十三年后回到这里,是为了处理继承与税金等问题,也就是来处理土地的。”
    “是的。贫僧在去年八月底,收到询问此事的书简。贫僧大吃一惊,于是与寄身的禅林贯首商量。令人惊讶的是,贯首竟然知道那片土地。因此我辞别了贯首……”
    “辞别?只是这样的事,用不着离开吧?不是只要几天就可以处理好的事吗?”
    “是的。不过我从以前就有这种打算了。贫僧一直想回到箱根,到箱根的寺院……”
    饭洼说疑似仁如所在寺院的知客,说姓松宫的僧侣因为“贯首亲自吩咐”而外出长期旅行。看样子是那位知客误会了。
    京极堂开口道:“原来如此。不过仁如师父,你究竟是经由什么样的路线来到这里的?”
    如果是去年九月离开镰仓的话,已经过了五个月了。根据益田刑警的说法,“直接过来的话需半天”,的确是颇为奇怪。
    “贫僧前往请教知道当时状况的先贤们。由于每一位都年事已高,又都是本山大本山的贯首高僧或教团干部,也不能以电话或书简联络,有失礼数,因此能够晤面者,贫僧皆亲自拜访。由于目的地横跨全国,因此花了一些时间。”
    “所谓当时的状况是……”
    “买下那片土地时的状况。因为贫僧并不知道镀原先生这个人,而且继承土地一事,完全是平地风波,一开始贫僧真的很困惑。但是听了贯首的话之后,才知道那片土地似乎与禅宗有着深厚的因缘。出售的时候,禅宗各派似乎也有一些收购的动向。但是禅宗各派为何要收购土地,那片土地又为何会交到家父手中?光从贯首的话中,贫僧无法完全理解。于是贫僧请贯首写了介绍函,在全国各地总共拜访了六座寺院。”
    “那……明白了什么吗?”
    “明白了一些事。不过关于明慧寺的特殊性,在座各位似乎比贫僧更要清楚,所以容我省略。总之,在那个时候,明慧寺似乎已经成了包袱。”
  “包袱的意思是……”
  “每一位都这么说。据说明慧寺是在五十七八年前左右被发现的。但在座的各位应该都知道,那时的状况与现在截然不同。家父买下那片土地,是距今二十八年前的大正十四年,当时的状况当然也不同。”
    “应该是不同。那么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明慧寺成了更沉重的包袱吗?”
    “似乎如此。它拥有文化财产的价值,但是对于为了适应日渐改变的现代社会而摸索新道路的宗教教团而言,是没有价值的。”
    “没有闲工夫,也没有闲钱去管那种莫名其妙的寺院吗?……”
    “嗯。但是听说打从一开始,这种意见就是主流。只是那里被发现的时候一一明治时代,本末关系与教团的组织尚未完全建立,所以……”
    “当时明慧寺有可能成为整顿本末关系或彰显自派正当性的有效证据,是吧?”
  “您说的没错……”
  我和饭洼都从敦子及泰全那里得知了这部分大致的状况。至于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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