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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殇城-第7部分

小说: 殇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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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夏天,丁主编和我陪一个广州某杂志的主编到磁器口来访古寻幽,顺便到了我爸妈家里,丁主编偶然发现了墙上挂着的那把小提琴,征得老头子的同意后,他取下来,端详了半天,手还有些发抖,很喜欢的样子。我告诉了丁主编这把小提琴的来历,还说老头子把它当成传家宝,谁都不能轻易动,他一定要等我结婚时才肯送给我。丁主编当时奇怪地笑笑,没做声。

  第二天下午回来的车上,思娅不停地收发短信,还侧着身子不让我看。我说不错啊,都快赶上国家总理了,日理万机啊!她笑笑,说跟老同学热络一下感情嘛,平常难得联系。我想只怕是跟相好的打情骂俏吧。

  快到钢花电影院时,思娅突然说自己有点事要先下车,有个老同学从上海回来了,约了在重庆的几个大学同学晚上吃火锅。我故意说我跟你一起去蹭饭吃,思娅连连摇头,回绝说:“又不是我请客,带家属不好吧。”

  我怪声怪气地说那就算了,免得在那里碍手碍脚的讨人嫌。思娅白了我一眼,没答腔,车一靠站,就噔噔噔地下去了,头也没回。我心里冷笑一声,贱货,老子敢肯定你是会情人去了。

  晚上一个人在小区外面的“喜洋洋”餐馆吃饭,叫了两瓶山城啤酒,要了一盘宫爆鸡丁、一碟麻婆豆腐和一份藤藤菜。孟辉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正借酒浇愁愁更愁。孟辉问:“程哥,你晓得嫂子今晚出去和周雄见面了?”我说她那些小把戏瞒得了老子嗦。孟辉说他俩正在较场口的一家卡拉OK厅唱歌。他征求我的意见,问是不是还继续将“美男计”演下去?周雄很有把握地对他说,只要再趁热打铁一段时间就可以把思娅骗上床。我咬牙切齿地叫道:“奶奶的,继续!老子要磨刀霍霍,捉奸在床!”一餐馆的人都盯着我看,我想我的头上肯定戴了一顶绿油油的高帽子了。

  孟辉说,事成之后程哥你得表示一下,给那小子千把块钱辛苦费。我嘴里说这个自然,心里却在悲哀地想,这是啥子世道,赔了夫人还要赔钱,老子真是个哈儿。


十六  11

  经过几天的查证,鬼楼被证实并非妄传,并且诸葛洪获取了有关鬼楼的详细背景资料:它是清朝末年的建筑,里面住过英国牧师、美国外交官、日本流氓和法国商人以及中国没落贵族,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期被一个姓戴的做玉器生意的商人买了下来,文革的时候楼房的主人被打成了“牛鬼蛇神”,戴姓夫妇不堪受辱,双双在卧室上吊自杀,留下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儿叫戴芹,但革命小将赶尽杀绝,戴芹仍然被扫地出门,被迫离家出走成了流浪者,起先是在重庆流浪,后来就不知所踪,无主的楼房也就成了一个造反派的司令部。文革结束后,戴芹不知从哪里突然回来,穿着还挺光鲜的,她接收了有关部门返还给她家的这幢楼房,包括被抄没的一些财产,戴芹不久成了家,但刚有身孕时丈夫就不幸出车祸死了,儿子生下来后,戴芹给他取名叫戴晓鸥。戴芹从此没有再嫁,和儿子相依为命,虽然她没有工作,但靠祖上留下来的一些财产,日子过得也还不错。戴晓鸥十五岁那年,母亲患胃癌去世了,从此他就成了这幢楼房里唯一的主人。戴晓鸥非常喜欢画画,在重庆的某次中学生绘画比赛中获得过第一名,但就在半年前,也就是戴晓鸥十七岁那年冬天,正读高二的他突然在家里割喉自杀了。原因不明。不久,这幢楼房就有了闹鬼的传闻。附近的居民说,经常在半夜的时分看见这幢无人居住的楼房里隐约透出灯光,有时还能听见幽幽的哭泣声。人们都说因为这幢楼房里有太多的人死于非命,怨气太重,所以有鬼魂盘桓。

  诸葛洪还说,鬼楼所在辖区的派出所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几个警察全副武装地蹲守了两个晚上,根本就没有发现啥子异常情况,估计是附近的居民看见那幢楼房死人太多,心里产生恐惧,所以有时半夜起来,无意中打量那幢楼房时,因为心理恐惧作用,就导致了某种幻觉,譬如看见灯光或听见哭声。这种传闻一传十十传百,更加重了人们的心理暗示,所以很多人都声称自己亲眼见到了楼房中发生的奇怪现象,在心理学上,这叫“群体性癔病”,它可以通过心理暗示来传染。诸葛洪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得知谜底,就不必在“捉鬼”之后再费神地去找各方面专家破解谜团,文章就可以很快完稿。另外,事先得知真相,也必然会使我们在“捉鬼”过程中消除不少恐惧心理。当然,还是有些事情需要我们搞清楚的,譬如戴晓鸥为啥子突然自杀。诸葛洪说,他也曾就这个问题问过派出所的人,他们表示不太清楚,后来他又去戴晓鸥生前所在的中学调查,但学校根本就不接受他的采访。他觉得这里面很可能有隐情。

  为了把“捉鬼”的全过程进行直播,我联系了电视台“雾都闲话”节目组的编导小刘,我们一块喝过酒。“雾都闲话”是重庆某电视台的一个名牌栏目,主要讲述发生在老百姓身边的一些琐事,有时也用电视方言剧的形式拍摄一些煽情的故事,故事基本上是抄袭《知音》、《家庭》等杂志上那些情节跌宕起伏演绎命运悲欢的文章,然后将它们改头换面成发生在重庆的故事。比如《知音》曾经有篇文章叫《开花的爱情树》,里面写一个女孩怎么巧妙鼓励患了青光眼而失明的男友,《雾都闲话》就将那个女孩改成丈夫,男友改成妻子,而剧情和那篇文章的情节几乎一模一样。作者前去质问时,《雾都闲话》的总编导就大言不惭地说,我们哪里抄袭了?你看,连最基本的性别都不一样嘛!后来小刘告诉他们抄袭别人故事的一个诀窍,如果别人文章中写的是母亲他们就换成父亲,写的是奔驰他们就换成宝马,写的是猫他们就换成狗。他们这种行径一直让我颇为鄙视,我曾笑小刘,人家文章里要写的是马尿你们该换成啥子?小刘毫不以为耻地说:狗屎!

  《雾都闲话》起用的都是一些做着明星梦的群众,而且从来不付演员报酬。节目组的总导演姓牛,长着一副马脸,据说平生有两大最爱:赌和色。背地里别人都叫他牛头马面,因为他长得面目狰狞,又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传说中他在床上指导过不少年轻漂亮的女群众演员演戏。

  几个小时后,小刘给我回话,领导说晓得我们《年轻一代》杂志主要是想借“捉鬼”做广告,所以应该向“雾都闲话”节目组交一笔赞助费。我怒问:“哪个龟儿子说的?”小刘说是牛头马面。我说,你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说。小刘犹豫着:“程哥,这不太好吧?”我说我跟你们的头是老交情了,你就说是我程浩然的电话。小刘“哦”了一声,说那你等着。两分钟后,小刘在电话里对我说:“程哥,领导同意你们不交赞助费了,他马上要开会,就不跟你说话了。”

  我得意地一笑,牛头马面去年有一次在渝中区的一家宾馆嫖娼被警察抓了个现行,正好我到那家宾馆看望一个外地来的作者,撞见牛头马面被警察拷走,其中的一个警察我熟识,我走上前去耳语了几句,牛头马面半个小时后就从派出所里出来了,罚金都没交。后来牛头马面感激涕零地说欠了我一个巨大的人情。

  “捉鬼”队由六人组成,我和诸葛洪、韩琼;“雾都闲话”那边也是三个人,编导小刘、被牛头马面掀过裙子的女主持人苏蕾、摄像小蔡,我自任队长。我邀请聂智群同去,但这家伙说不跟我们一起鬼闹,要保持他无神论者的纯洁性。我说我们“捉鬼”就是为了宣扬科学,他说那也不需要这样哗众取宠,然后又补充一句“‘捉鬼’的真实动机是啥子,浩然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临出发前,小刘抱歉地跟我说,台里的几位领导经反复研究后,觉得这种节目现场直播不太妥当,还是等整个节目制作完成以后再播放实况录象比较好。我有点生气,现场直播当然比实况录象来得生猛一些,我想给牛头马面打电话理论,这龟儿子就是不开机,我们杂志还急等这个稿子发排呢,时间拖延不得,我只好吞下这口恶气,心里将那哈儿的母系亲属恶毒地问候了一个遍。


十七  为了渲染恐怖气氛,“捉鬼”时间选择在午夜12点以后,传说中这个时候阴气最重,孤魂野鬼出没无常,我们一行六人乘坐电视台的一辆旧中巴车直奔歌乐山下。因为住在那幢楼房里的戴家是从抗战结束那一年从陕西迁移过来的,在重庆没有任何亲戚,而且房主性格又比较古怪,很少跟外人来往,所以自从戴晓鸥自杀后,有关部门也没查询到戴家的任何亲戚,那幢楼房暂时就成了无主房,大门被贴了封条。不过封条已经没有现实意义,早就在风雨中脱落了。我们事先跟有关部门磋商了一下,希望他们从有利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政治高度出发,支持我们破除封建迷信。他们同意了,给了我们楼房的钥匙,因为他们也希望借新闻媒体来遏止愈传愈烈的闹鬼的谣言,但要我们承诺不破坏房屋的任何设施和不带走里面的任何物件。

  凌晨一点整,我们的中巴车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鬼楼门前。这个时候月亮隐没进了云层,风呼呼地刮起来,天突然下起了霏霏细雨,这无形中为此次行动增添了恐怖气氛,我大喜,因为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这幢楼房跟离它最近的居民房都有数十米,背靠歌乐山,它包括一个五十多平方米的花园,不过里面已经是荒草萋萋。楼房的结构以砖石和砖木体系为主,雕梁飞拱,处处体现着和谐与理性,是典型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楼房四壁爬满藤蔓植物,它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于屋顶一个高高突出的建筑部位,从远处看像一根巨大的烟囱,其实那是一间带着两扇雕花格子窗的阁楼。

  阁楼是中式风格,颜色褪尽的琉璃瓦片上长满了荒草和侏儒似的小树,屋檐上还矗立着两只青铜铸造的瑞兽,在手电筒光柱的照射下,我看见一只是麒麟,一只是狴貅,怒睁双目、龇牙咧嘴,历经百年风雨依然威风凛凛。

  尽管明知这里没有鬼,尽管我一再在大家面前表现出勇敢无畏的样子,但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幽冥之物,不管有无,都会在人心理上产生恐惧。在中巴车上我们就排好了挺进鬼楼的顺序,我和小刘拿着两个手电筒打前阵,摄像和苏蕾紧跟在我们后面,紧接着是韩琼,诸葛洪拿着一个手电筒断后。我还叮嘱大家,手机都要开着,方便随时联系,万一有啥子意外情况,要保持秩序,绝不能慌乱,两个女的和扛着摄像器材的小蔡先跑回车上,另外三个男的边掩护他们边撤退。

  苏蕾问:“程哥,能有啥子意外情况?”诸葛洪扬起双手,在她后面做了个恶狼扑食的动作,然后咧开大嘴,露出一排被烟熏得黄黄的牙齿,抢着替我回答说:“意外情况就是,在你解说的时候,突然身后出现了一双惨白的手,还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涂得血红。”“你要死啊!”苏蕾尖叫一声,躲到我的身后,朝诸葛洪怒目而视,手却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袖,引得韩琼对她暗翻白眼。

  下了车,打开一扇大铁门,我们进到花园里面,因为没想到会下雨,大家都穿得比较单薄,一个个冻得缩着脖子,看起来怪怪的。我们事先不知道从花园通往楼房的小石子路并不是笔直的,而是弯弯曲曲,由于荒草已经没膝,遮盖住了整个路面,光线又不好,我们一时找不到路,只好笔直往前走,草叶上沾附的雨水沁湿了裤管,凉兮兮的。用钥匙打开一楼大厅的房门,里面阴森灰暗,我试着去开灯,但没有一盏是亮的,只好依靠手电筒照明了,我看见天花板和通往二楼的楼梯扶手上都雕刻着圣经里的诸色人物,在手电筒幽幽的光晕里,那些古老的魅影似乎随时会像长着翅膀的吸血蝙蝠扑面而来,着实有点吓人。

  尽管已无人居住,字画、老式唱机、太师椅、景泰蓝外壳的仿古电话机……房间里仍然弥漫着一股贵族的气息,客厅的中央还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一切都保存完好,估计是闹鬼的传闻使那些小偷不敢前来骚扰。然而,很快我们就发现了异样,钢琴的琴盖是掀开的,前面放着一张凳子。

  韩琼会弹钢琴,她有点好奇,想试试这架钢琴还能不能用,于是用手抹了一下凳子,打算抹掉灰尘坐上去,但她马上就条件反射似地弹跳起来。我连忙问啷个了?她指着凳子,伸出自己的手掌,颤抖着说,房间里的其它陈设都积着薄薄的灰尘,但这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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