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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爱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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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斓的蝴蝶,自由自在,我跟着他一起朝我们心向往的地方飞,像戏文里讲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在万花丛中飞,飞呀,飞呀,突然一阵暴风雨,他就像那断线风筝,不知去向。我翅膀淋湿了,跌落在地,一群人踏过来,没有一个可怜我,我好怕,好伤心;我扑打翅膀拼着命,怎么也飞不起来,挣扎得好辛苦好累,但我却不哭爹叫娘……梦,许多人都说是个征兆,我不解它预示的是什么,惟听天由命。
  时间越过越少,我们胆子越来越大,天天约会。她很聪明,一天换一个地方,像打游击一样,打一枪就走。临别之夜,月亮不知躺在哪儿睡觉,天色昏暗,阴沉沉的,像我一样,一脸愁云。我早就在老地方等,迟迟不见她来,奈不住沿路寻去,刚好在大坝下碰上。我问她今晚到哪里,要是没有更好地方,还是到磨坊去。磨坊,那是最最风流的去处,如一座铭刻记忆的永恒丰碑,铸在我的心坎尖儿上。她没吭声,带我顺着坝脚走,到一不远的棉花地旁,她说今晚就在这里坐会儿算了,你也该早点回去睡。听着话不是味儿,感觉她的冷淡,似是有意赶我走。今霄夜别,一刻千金。我百恋不舍,正一团火,不管三七二十一,搂着就吻,她像往日一样热烈回应……正卿卿我我间,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雨。她仰观天顶乌云密布,说有大雨,怕下大了回不了家,扯身要走,也催我快回。我怅惘得依依不愿离去,坚持要送她回家。每次约会我都送她回家,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路上走,一直目送她进屋才转身。天空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也就一二里路,我们跑的快,没怎么淋到雨。到她家时,她父母刚准备睡,就叫我歇一晚上,明天跟外婆说一声就是。我窃喜,自是求之不得,不言不语,极老实的听从安排。我睡她的房间,她引我进房,给我铺床摆枕揭被,我激情涌起,从背后抱住她,轻声耳语:“我好想……”
  “不行!快放手,爹妈看见了。”
  “你不同意,我就不放手,让他们看见好了。”
  我的手很不规矩,伸进她衣胸里挠,教她心里头痒痒的。这一招特灵,她投降了:“你放手,我半夜来。”
  “不骗我?”我想到她的冷淡。
  “你吃羹粑肚子里哪没有数哇?”她淡淡的说,“就不相信人?”
  她心底善良,坦诚实在,毫无顾忌地袒露心菲,把心都掏给了我,那一腔青春热血倾注的真挚而热烈的情与爱,我哪会心中无数?糊涂说出那种教人见外的混帐话,后悔得真的像吃了羹粑哽在喉,张口哑言,借机在她耳后颈脖子上深情地报之以重重的一吻。
  她轻轻地拍拍我的脸,哄小孩子一样叫我放乖点睡,似是难耐难舍,放下蚊帐,床边处掖掖,转身端起放在窗前桌子上的煤油灯,重重地关上房门,整个屋子都听得见响,却轻轻的半掩房门离去。
  是夜,风雨大作,屋瓦敲得噼哩叭啦的响,一阵紧似一阵,雷声发威呈能一般从屋顶隆隆滚过,间或伴着一声轰炸,墨黑的夜空瓢泼一般,骤然哗哗而下,屋檐倾注珠帘水幕。有道是“煮饺子烧过了火会露馅”。我情迷心妄,不辨迷津,多亏春桃善观立断与明智之举,当机赶回来,要不然连躲都没处躲,二人都成了落汤鸡,是何以堪?我闭着眼睛静听风雨拍打窗棂,默数着雷击声,担心那破旧的磨坊老屋经不住雨打风残雷击……迷迷糊糊的待到三更半夜,她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悄无声息的钻进被窝。我猴急的就要,她嗤之说怎么像个大老粗,我佯说还不是怕你爹妈晓得了。“他们一整天劳动,累的早睡熟了,不到天亮,就是天上五雷轰顶也吵不醒。”我便跟她酝酿情绪,她甜蜜地回忆说:“你记得这床不,那年你要跟我睡,我们就是睡在这张床上。这前屋东厢房本来是我爹妈睡的,长大后,我要了,今夜又跟你睡。”我说是天意,老天故意下雨让我俩团聚,切莫辜负天意!她心肝宝贝般的给我一个甜蜜的吻,我顺势把她搂在怀里……天空闪电一次又一次撕破黑幕,雷声隆隆,大雨哗哗,如注如弦,嘈嘈杂杂,落地爆豆子般噼噼啪啪;檐水淅淅沥沥,串串如珠,跌在屋门口石头孔隙上,叮咚,叮叮,咚咚,哒哒哒……像一曲美妙的音乐,特地为我俩演奏……奇耶?此非“天公作美”!
  “这么晚才来?”快乐因子令我陶醉,嫌甜蜜的时间太短。
  “小妹见了你好高兴,问我是不是新找的姐夫,我说是表叔,她好讨厌那个小木匠,表叔哪就不能做姐夫哇……兴奋得睡不着。”
  “我也一直没睡着。”
  “我听到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倒腾。”
  “你爹妈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他们教训我一回,要我注意点自己的名声,我说就是喜欢你,拿我没办法。我妈还找过外婆,当然外婆偏向我,对我妈说,每个人都有过年轻,老话叫‘女大不由娘’,现在是‘婚姻自由’,名声又不是绳索,你能捆得住?管得好就好,管不好会痛恨你一生。一个人要走那条路,硬要往火坑里跳,十条牛也拉不回头,是福是祸就看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命,阎王老子也只管抓人不管命,谁有本事管得了?说得我妈呀——懒得管。”
  难怪她这么胆大妄为,原来有个老祖宗在背后给她撑腰打保护伞。
  “明天我就要走……”我不愿往下说,又不得不道破。
  她的脸贴在我胸脯上,双手搂住我的二臂,像根绳子捆的我动弹不得,百媚千娇地呢呢喃喃:“真不想让你走……”
  窗外,风停雨歇,屋檐下依然淅淅沥沥,像是她的抽泣,直滴我心……我觉着胸脯濡湿了,是她的泪。我给她抹泪,好言宽慰,再三许诺:“一放寒假就回来看你。”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我感慨万分,给她诵念这首诗,说:“白居易大概是专为你我写的。”她说不懂诗,但此情此景,量她是一定能意会的。
  我俩搂抱着一直睡到鸡鸣。
  天一亮她爹妈就下地了,是她叫我起来吃早饭。她心里很清楚,我再不能耽误了,今天一定要走。她下了一碗面,有三个鸡蛋,临走时塞给我一包东西说:“我也没有盘缠给你,就一双鞋和路上吃的”,扯一下我的胳膊靠近我低声说,“人多眼杂的,就不去送你了。”说着撇过脸去,像是用衣襟抹泪。我发现她眼圈儿红肿了,好心疼,想拥抱一下,她扭扭身子,意思是不要,叫我赶紧走,免得姨婆和外婆着急。我刚跨出房门,她扭头扑到床上,我哪里舍得走,过去拉她,她脸埋进被褥里,头也不抬的催着说:“你走人,快走,不要叫我看见……”
  我也不忍道别,禁不住流泪,掏出手帕拭泪,看她泪人儿一般,把手帕塞到她手里,转身走了。
  踏上河堤,小凌河涨满了,到处泛滥,漫浸到那一片小树林子,我钓鱼的河汊淹没了,莲花荷叶受过洗礼似般的焕然一新,菱角随水流不定的飘浮,那群游禽也逃得不知所向,最心系的磨坊老屋依在,不堪一夜风雨凋零,像个以泪洗面的丽人。眼前,浑黄的水波,呜呜咽咽,滚滚向东南流去。
  '8月26日'
  自古男儿轻离别。他说走就走,像断线的风筝,哪知我这头心尖儿上牵系,眼睛望穿……几天来茶饭不思,枕席难眠,整天恍恍惚惚,神不守舍,经常丢三拉四的,妈妈见我如此形容憔悴,常暗自叹息。唉,女人就是没得用,想一个人心都想碎了,还整天挂在脸上。妹妹看到我眼睛红红的,问我是不是为他哭的。“别瞎说!”我赶紧堵她的嘴。“你前儿晚三更半夜偷偷跑到他房里去,我又不是不晓得——”我深怕爹妈听见,赶紧打断她的话说,管许多事做什么?就要开学了,还不赶快做你的暑假作业,用心读你的书,姐送你读高中,上大学。
  “一个晚上功夫就那么大口气,要是将来到了北京哪,还不送我留洋。”妹妹自小就调皮,有理不饶人。这不,她跟我较上了。我也顶了她一句:人家说了,读书贵在用心;你还是把心思多用在读书上,像这样三心二意,初中能毕业就不错。
  “开口一个‘人家’,好亲热呀!闭口就是‘一家’吧?!”她把“一家”拖得意味深长,脖子一缩,扬起眉毛看我一眼,偷偷地笑。
  我懒得跟她剥嘴皮,对她说,我跟你说正经的,好心好意给你讲,尽奚落人。听不听,反正读书是你自己的事,哪怕读了高中,将来也比姐姐有出息。
  “好,好,好!”她俏皮地咧嘴一笑,“我‘用心’就是,试试你传的是不是‘真经’。”我扬起手想打,手还没落下,她一吐舌头,头早歪过去了。其实我哪里是真想打,顺势收住手,转身要走,她拉住我的手臂,说:“姐,我晓得你好舍不得他,闷在心里又说不出口。我也好喜欢他做我的姐夫,就帮你说出来,你听了心里头也好受些……“这样知心体贴的妹妹,人生难得。我读初中时,哪晓得许多?妹妹比我强多了。
  '9月4日'
  我好苦哇,每每上床入睡,枕边没有他,闻着他留在枕头上的味儿,更教我想他,夜深人静时偷偷地哭……我整天扳着指头过日子,他走了十天,我数完了十个指头,每天看太阳从东边升起,慢吞吞地到西边落下,门前枣树上蝉儿“知了”“吃枣”的呱噪个没完没了,烦心透了,度日如年。他叫我耐心等二年,七百三十天我如何挨得过?
  知了,你整天叫“知了,知了”,你知道什么?他人已经到了学校,上课下课,绿出红进,你是不是看见有个俏辫子,勾搭他的膀子招摇?
  “知了,知了”,你别聒噪,本姑娘五心烦躁,你瞎扯什么我想疯了,相思寡淡情无味,要多睡觉多吃酸枣。
  “知了,知了”,你哪里知道,人世间,爱恨离天,情愁最苦……
  冤家啊,我俩就这么不投缘!
  记得那天晚上,我俩来到河边,双双坐在柳荫下,天空月朗星辉,周围垂柳依依,如幔如帘,面前是清澈河水,微风吹拂,漾起波光涟漪,水中央莲花荷叶影影绰绰,送来阵阵水香绿意;月光温柔似带羞涩,拨开疏枝,窥见爱恋情节,挑幔卷帘,偷听我俩的悄悄话……我说真想不到十年后又碰上你,算是我俩有缘;老人们说“三生树上缘先定”,你相信吗?他说人生在世,男女相逢,相识,相知,相爱,或许都有定数。有的天天相见,却并不为你所爱;有的偶然相遇,教你心动,一见钟情,却又教你相逢难相识;有的这不娶,那不嫁,苦苦等待梦中人。有的适合做你的丈夫或妻子,有的则只能做一时的恋人或露水夫妻,还有的就只能做相好的情人。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自古都是这样。这不是哪个人的理性选择,全凭自己的感觉或直觉判断;即便是包办婚姻,拉郎配,照样和和睦睦过日子,争争吵吵到百头也有的是,都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份。我俩稍许特别,因水结缘,遇水团圆,缘自“老庚庚”。他人走了,缘分也带走了。——瞬间,心生出一个不祥之兆:离开了水,再老的“根根”也会枯死。想我们俩人偶然在河湾插柳,又在杨柳树下相遇,……他人走了,感情就像四舅从河湾里采的藕,洁白,鲜嫩,甜美而香脆,藕折断了,一人分一半,丝丝相连。
  '9月14日'
  昨天八月十五,一轮圆圆的明月高挂天空,一家人在一起吃月饼,爹爹用刀切饼子,我的心不觉一惊一颤,好象从身上切去半块……我好想好想他。妈叫我吃饼,我含在口里,就是吞咽不下,眼泪自个儿往外流……妹妹好心扶我回房,陪我睡。深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抱着他睡过的枕头,倚窗遥望天上圆月,百转回肠,怅惘寒窗,哼他教我的那首“花非花,雾非雾……”。
  今日他来了信,寄到外婆家,还有一小包裹。三舅特地送给我,神秘的一笑,说别人都不晓得,叫我放心,好象他知道点什么。我已是急不可耐,管他晓得不晓得,转身进屋赶快拆信看,一首诗涌入眼帘:
  幔枝帘动,浅浪拍河堤;切切私语,盈盈笑滴滴;青春年少,爱情甜如蜜。
  朗月新磨,倩影澄似璧;清辉相映,人比月俏丽;良宵难再,二情同依依。
  劳劳当来,思情无绝期;闺楼月下,怅惘寒窗倚;久别心连,明月寄愁离。
  他跟我的感受竟那么一样,还晓得我在窗前想他……好奇怪哟!
  我好感动,泪水模糊,激动得一头埋在被窝里暗自流泪。妈不知怎么发觉了,关切地问“是不是信上说了……”妈不敢往下说。那是他自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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