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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珠有泪 作者:goodnight小青-第12部分

小说: 珠有泪 作者:goodnight小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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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里,自从遇到名叫燕云的男子,他带给她烈酒与血的日夜。

    酒渗入她遍体的鳞伤。疼痛一丝一缕,慢慢熬进去,熬进去。却不致命。呵总是不致命……这样的百折千回……不知不觉,好些天。

    “白天想哥哥大门上站,到夜晚想哥哥胡盘算……”

    号叫的风里传来了悠长哀伤的歌声。是睡在厨房的伙计,学着女人的声音,把嗓子吊起来唱那黄土坡上世代相传的女子心事。酸曲儿,这儿的人都有条嘹亮的好喉咙,在狂风沙的深夜里听起来却是凄厉而寂寞的。他哎了一声,拖长了嗓门幽幽唱道:“……头枕胳膊腕腕面迫墙,人家睡觉我盘肠。脚蹬住炕栏头顶墙,翻一翻身子好夜长。刮起一阵大风点起一盏灯,忘了哥哥的脸脸忘不了心……”

    她听着那曲儿,不由瞥了一眼灯火。夜过了大半了吧?不知道如今是几时几刻,那仿佛也是极不重要的事情,她觉得天永远亮不起来了。只有灯盏里的油越熬越浅,火焰渐昏下去。窗户眼里贼风吱溜溜吹着,随时摇摇欲熄。刮起一阵大风点起一盏灯……可要是没灯可点呢?她痴想着,迷迷糊糊地向那灯伸了伸手,想看看油还剩多少。陡然发觉燕云坐在炕上,身子朝前倾着,倚在她胸前竟睡着了。他双手还环在她身上不曾撂下。她很瘦,背上凸出的两块蝴蝶骨,他十指轻轻搭在上头,似一群倦来歇息的野马。

    夜明跪在他身前。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一股酸而热的气流直冲上来。她替他擦拭着颈后的骨节,擦着擦着突然两臂一紧,把他的头颅揽在怀里。他是否醒了,她不知道,也不想管。这一刻,只是想抱他在怀中,紧紧地。她无声地哽咽着。

    燕云没有动弹。他的手还搭在她背后,指尖微微一颤,似是要抬起来,然而终于又落回去。

    他慢慢地抚摸过她背上八字形的两条疤痕。教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孩儿总是摸着它们,嘻笑问起娘背上这是什么。

    娘亲,你从前是天上的仙女吗?这里生着翅膀?

    他软软的童音在耳边响起,如此清晰。仿佛从来没有过几百年的岁月,深海的黑暗,生死相隔。

    娘亲,天上好玩吗?

    伸出手,就能摸到他的小手小脚,在膝上痒酥酥地爬……啊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暖暖的奶香味。他在她身边,一直地。永远不长大。

    夜明悚然一惊。不。他早死了。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她在这世上一切的留恋,珊瑚,他们都死了。他们早已抛下她一个人在这里,一无所有……她一阵痉挛。手指抓着怀里男人粗硬的头发。她一定扯痛了他,但燕云仍然纹丝不动。

    “狗入的!大半夜里号什么丧!你叫春呢?明儿滚回家叫你娘赶紧替你讨个婆姨来,莫在我这里日日的号丧,我还要开店做买卖呢,野狗子野狼都给你招来了!”

    掌柜的破锣嗓子大骂起来。那伙计登时噤声。

    夜明哑着声音问:“痛得可好些了?”

    燕云没有出声。他把脸深深地埋在她胸前。静默的时间里只有狂风咆哮。须臾,那伙计似乎偏要捣乱,故意拉开嗓子咳嗽一两声,又唱起来。这一次是支情人相会的荒唐曲儿,他兴高采烈,不顾掌柜叫他回家的威胁,快活地尽力高唱,喜乐无限,颠狂不禁。

    “哎——叫声妹妹开开门,东北风刮得人凉森森。满天星星月不亮,你小心走在狗身上。白脖子狗捣眼窝,不咬别人专咬我。半夜来了鸡叫走,哥哥好比那偷吃的狗。米汤放在锅盖上,大红被子伙盖上。你明天要来早点来,来的迟了门难开……”

    他絮絮叨叨,捏着嗓子,和着掌柜的骂声从头唱到尾。夜明静静听着,不知何时,天就亮了。窗屉子上一片雪白,耀得人眼花。

    燕云真的睡着了。她把他的头轻轻放在枕上,替他盖好被子。跪坐了一夜,腿有些麻。她下炕来走到窗边,揭开窗户。冷冽的风直吹到脸上,扑散一夜宿醉。

    夜里果然下了大雪。外头一片银装素裹,放眼望不到边。这荒凉破败的黄土坡一夜之间变作琼宫玉宇。雪还在下,纷纷扬扬,雪片有鹅毛大。一天一地,晶光闪耀。

    她把胳膊伸出窗外。雪花像传说里仙禽剔落的残羽,从天上落下来。一片一片旋转着落在手心。那样柔软,那样冷。

    片刻间融化成水。

    ******

    过后倒还好,两人相对,也并没窘到怎样。夜明不觉得燕云待她的态度有什么改变。日常他仍然淡淡的,不爱说话,也不大搭理她。又住了两日,待雪化了些,便带她起身上路。

    这回改道向东。他向一户农家买了头骡子,不知从哪里又弄了辆破旧的大车来,套上牲口赶路。夜明想那车八成是人家弃了不要的,残破已极,一走起来到处乱晃,随时都要散架的样子,几乎完全不能用。燕云自己挖来树桩,削了些木楔子,把破车重行钉固。夜明却有几分意外。没想到他还有这手艺。她站在一旁,低头看着他蹲在地下,倒转那柄断刀,用刀把专注地将木楔砸进去。她手里也握着一把楔子,有时帮着递递拿拿,让他干活能方便些。待修好了大车,他便让她坐上去,亲自跳上车辕,挥鞭赶着骡子前行。

    他们准备了足够的干粮与清水,此番动身不似先前,竟是日夜兼程。西北道上人烟稀少,往往走上两三日也只见茫茫黄土,偶有几个窑洞,可怜地散布于亘古荒芜之中,不像住人的所在,倒似一些大号蜗壳,沉默的生物天地风雨里沉默地存活,仿佛一生也没有别的目的。能够存活下来,便是全部。夜明初时不禁疑惑,想着这里这样过活着的人们,如何能唱出那么些浓烈、狂放、赤裸裸火辣辣的曲子来。男女间的情事,无论是欢好抑或别离,都可以用声闻十里的嗓门直白地吼出来,便是相思也别无宛转幽愁,想亲亲就是想亲亲,想得要死了,多咱见了情郎的面脱了红兜肚任他耍玩到天亮……那是听了教人耳根也发热的荤曲。在一马平川荒原上冲着天尽力一喊,有多远便传得多远。

    或者正因这荒芜,才有这样格外癫狂的歌谣吧。祖祖辈辈的人们,一生一世守着昏暗的窑洞,出了门走上十几二十里许也碰不见一个人……人的温度,血的热,只从这最原始的欲望里方得释放……爱一个人几乎是恶狠狠的,什么情绪都是烈火干柴,不留余地。那粗犷高亢的喉咙,狂喜简直喊成悲哀。夜明坐在车里,摇摇晃晃,揭起肮脏厚重的蓝布棉帘子。看不见唱歌的人,也许他在老远的地方,一嗓子扔向天际,声嘶力竭地绞着沙土呼一下卷过她面前……那干冷的大风里她只看见燕云的背影。他坐在辕上赶车,一天也不回头看她一眼。

    歌里的爱与恨,活生生,血淋淋。她没有见过。

    触目所及,生命只是空虚的苍凉。她回忆着一千年,黑的海,蓝的海……风沙满面,闭上双眼……这干旱的没有一滴水的土黄色的海。

    他背后。女人洁白的手臂悄悄自帘缝里探出来,一枝白花的菟丝。犹犹疑疑,柔弱飘摇,缓缓地往他爬去。啊……什么都看不见,黄天土海里只有他的背影,如一方磐石,那般坚定。他在,能替她镇住漫天风沙,然而……

    手臂在风中停留一会,终于缩回。蓝布帘子放下来。

    燕云目视遥远天边,赶着车,一心直奔前路。他并不知道。

    他究竟要带她去哪里?夜明一无所知。前些时像是没有目的的游荡,走走停停,随处住上几日不等。他有时会把她留在住处,独自出去办一些她所不了解的事,也不像是计划周详,这一路更似心血来潮,想到哪儿便走到哪儿,然后顺手杀上几个人。这是一种她从来没想象过的生涯。若在从前,不敢相信竟有人这样过活。

    而现在他不再随心行止。带着她,向着东北方向一径直插下去。车轮辘辘,晓行夜宿,起先所经之处人家稀少,他们常常就宿在道上,掖紧了车帘,里头铺有三层厚棉被,是临行他向掌柜买来的。狭窄的车厢里他紧挨着她,如同从前无数次地在许多旅栈里同房而宿,同被共枕,各不相扰。他总是背对着她。黑暗里夜明睁着眼睛,有荧荧珠光荡漾。是的,他们仍是陌生人。这经验如此怪诞,与一个始终陌路的男人夜夜睡在一起……但不久她便合上眼,安心地睡去。她已习惯他身上的气味,就像他习惯了她的夜光。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不用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你是不是人,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不过凑巧救了你而已,今后你的事,仍然跟我没有关系。

    她想起初相遇,他冷然的言语。他对她的一切毫不关心,甚至不在乎她是否人类。他说,今后你的事,仍然跟我没有关系。然后他把她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他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夜明双手交叉扣于胸前,仰望着车顶。她也翻了个身,与他背对背,中间短不过一寸的距离。

    有时夜里醒来,他并不在身边。风声里得得蹄声响得疾,颠簸动荡,他睡不着,索性出去连夜赶着路。夜明掀开帘子看看,他总是回头,简短地告诉她没有事,叫她回去睡。

    他这样的赶路,可是为了什么重大原由?她相信一定有事,也许有仇家在找他,但她从不向他问起。只是跟着他走,海角天涯。虽然始终,他们不是彼此的任何人。

    他的背影在夜里越发高大。荒原上虽然遍野黄沙,到了夜间天空却是漆黑纯净,星群满天密撒,又低又明亮,像玻璃做的一般。细看,原来不都是银白的,每一颗星都带有自己的颜色,或暗红,或揉蓝,或灰绿……极薄极淡,一层迷离光晕。需要长时间安静地注视,才能够分辨出来。这样清澈的黑暗教她想起海底,那些半透明的水母也是如此发着幻彩朦胧的光,似有如无,浮浮沉沉……在海里大半的生命都是这样随波逐浪,只跟着海流迁徙,一生无有定准。大海教会人接受安排。夜明看着星光遍洒于莽莽平野,似乎觉得车辕上这个一心奔前路的男人就是大海对她的又一次安排。大海叫她离开它,遇到他,他的前路就是她的路。她躺回车厢,准备接受这安排。说到底,又有谁能够作自己的主?

    那么,跟他去吧。不问祸福。

    她决定跟随燕云。但是她一天一天地憔悴下去。虽然越往东走,沿途景色越渐温润起来,逐日远离黄土飞扬的陇西之地,空气也不再干燥得能在人脸上裂出口来。夜明捧着水囊贪婪地吞咽,自从这次横遭灾殃,她在陆地上已漂流了不少时日,像一条上岸的鱼,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日渐干枯,肌肤内里水分一天天流失,正在变成一具僵萎的尸。

    她在缓慢地死去。正午时分燕云歇下大车,掀开帘子,在强烈的日光里眯起眼睛,默默看着阴暗中女人熟睡的脸。似一朵白茶花,于盛放之后困倦地在合拢了。她一天比一天精神短少,总是恹恹睡着。燕云长久地望着她。

    此时他们已出陕西,过了晋、鲁,进入幽燕地界。这边更乱,时时遇到溃败的残兵与抢夺粮食的灾民,然而人烟到底比西北稠密些。燕云虽不敢离了大车,千方百计竟也弄了不少食物来,甚至还有肉。有一次不知自何处得来一盏燕窝,盛于描金薄胎细瓷小碗中,面上点缀几粒鲜红杞子,还漾着热气。他捧着这碗精致到造作的东西,神情极不自在。一生都不曾碰过这种既无聊又无用的食物,他与那些需*进补保持精力与容颜的公子小姐们全然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但他唤醒夜明,把燕窝趁热递到她嘴边。

    可是她却只想喝水。她越来越瘦。燕云从井里打来的清甜的水对她没有用。全身的皮肤,每个毛孔都在干渴中发出无声的嘶喊。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对他透露真正能起她沉疴的药。她病体不胜,心里却清醒得很,只是连自己也不很明白,如何,便是不想告诉他她渴望着什么,为了什么,生命点滴地流逝。像中了毒的人,求不到解药。

    她推开燕云送到口边的鸡汤,转过头去。她只是不想对他说。

    
 

珠有泪 正文 第13章
章节字数:4339 更新时间:08…12…30 22:12
     日日夜夜,在车厢里昏睡着。也不知过了几时,忽觉身上火灼般的温度降低了些。一股清凉像自九天之外抑或九泉之底神秘地潜入,无形的冰龙,周身环绕飞舞熨贴。那寒气丝绸般在全身滑落,轻轻褪下带去了难耐的燥疼。

    夜明睁开眼睛。听到骡子低叫一声,车身吱吱作响,晃了几下然后止步。闷热的黑暗中透进一线流光,湿风吹进来。难以言喻的疲倦像潮水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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