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收获-2006年第5期 >

第19部分

收获-2006年第5期-第19部分

小说: 收获-2006年第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很小的风吹在身上,隔了层厚厚的滑雪服,脸上却是暴露着,冰凉刺骨,让我有种赤身裸体的感觉。 
  车道很长,座椅摩擦在长索上,咯吱地响着往上爬,我把脖子缩着,扭头看座椅底下的雪道。一个穿了身黄色滑雪服的高个男人,从山顶上猛冲下来,却总有些他是在努力保持平衡的样子,没有常滑雪人自然的一种优雅。忽然间,大概是平衡没控制好,他整个人平平地飞了出去,一路翻滚下去足有三四十米,身后铲出一道四散翻腾的雪花,人边滚,脚上的雪板,手里的雪杖边四面地飞了出去。 
  “他这一摔可把雪道上的雪铲了至少两吨下去,多几个这样的,半个钟头这条雪道就要跟个混凝土一样硬了。” 
  “他精神可嘉。”我说。 
  姚明成扭过身,对底下正爬起身的人大喊了声:“嘿,哥们,你这跤倒是摔得有中级水准了。” 
  那人扬了扬手臂,说了声什么,缆车往上升,离得远了,被风声吹着,只是含糊的一片声音。 
  下了缆车,已经是山顶,风稍有些大。山顶一个小木屋,窗口开着,却没人,边上钉着的个小木箱里松松地插了几张雪道图,被风吹得前后地晃。我滑了过去,取了张图。脚底很厚的几寸新雪,细密的粉状,站着,雪板几乎全陷到雪下。 
  我看了看雪道图,“我们都忘了,直着下去这条雪道叫‘瀑布’,是双黑钻石的难度,可不是蓝道。” 
  “是吗?刚才那家伙肯定是觉得很冤枉了,居然被我说是蓝道的中级水准。” 
  “不过看上去不难,可能没什么雪包的缘故。” 
  “选个容易些的先练练。” 
  地图上标着“双勺”是个蓝道,只有中间的一段是单黑钻石的难度。我们滑到雪道的路口,我在口上转了转脚踝,想斜着来个刹车,却是一个踉跄,几乎摔了一跤。 
  “一年没滑了,”姚明成看着我,“时间过得快。” 
  我们站在口上往下看,雪道很宽阔的一片,没有几个人。远远地可以一直看出十几公里开外一道又一道白色的山岭,绿色的树。从山顶的雪道人口到山脚的终止处,有四五百米海拔落差。 
  “到山底见。”我轮流抬起左右脚上的雪板,在靴上敲了敲,向姚明成举了举雪杖,脚底稍一用力,向山下滑了去。 
  久没滑雪,刚开始的几个弯转得有些生涩,每一个弯都像是雪板在雪上刮过个螺旋的纹,一片片的雪向四面溅开了去。滑了五六十米,停住脚,回头看我滑过的道,像是个拧出的麻花。我刚停住,姚明成就从我身边嗖地一声掠过,半弯着腰,他滑雪的姿势不漂亮,很夸张,不太转弯,速度因此很快。转眼间他的一身红色的滑雪服就是半山腰的一个红点,再一转,过了个山角,不见了。 
  我拄着雪杖站在雪道边,手指冻得有些僵硬,天很冷,一停下来,就让人有些冻僵的感觉。我抬腿又进了雪道往下滑。天气冷,雪是干的粉末,很白的颜色,比起初冬时候的湿雪,滑起来干脆利落许多。天还早,没什么人滑过,雪道上也就没有什么雪包,平坦的一片。又滑了几十米,肌肉对滑雪的记忆慢慢恢复过来,雪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脚踝一侧,膝盖一拧,我知道身后雪地上留下的是道光滑的弧。 
  我在雪道上一左一右地往下,什么都没想。滑雪的时候我没有思想,头脑里只有眼前的雪道和肌肉的收缩放松,非常原始的感觉。几十万年前猿人吃饱了生肉摸着肚皮的感觉大概和我在滑雪时候的感觉很相似。人大概毕竟还是有很多原始的欲望需要满足,所以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都是原始的东西。 
  我滑到山底,看到姚明成拄着两根雪杖在缆车口等我,我收了收脚,平平地刹住,刚好到他面前停下,身后铲起一片的雪。 
  “很酷嘛,多好的机会表现,可惜我不是女人。” 
  “去找个女人来站我面前。”我说。 
  “那不行,我不拉皮条了,现在。” 
  “拉过?” 
  “拉过一次,前两个月我介绍了个同事和我一个同学见了面,都中国来的你知道,人现在都住一起了。” 
  “很有效力。” 
  “拉皮条其实不难。不过没法替你拉。” 
  “那当然,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说。 
  “你当然不是好人,不过我要是个妞,说真的,我早就黏上你了,你这样不是好人的人比绝大多数的好人都值得黏。”我们上了缆车,“这话平常我是绝不能说,这里反正没别人能听到,不过还是够肉麻,以为我是同性恋了该。说出来估计我今天一整天都倒胃口。”他停了停,缆车往上走,“但是你忘不了文佳。数数有几个女人想黏你结果都黏了个空?” 
  “没数。有人黏我吗?” 
  “你看,数都没数。我可都能一一列出来,甩了陆纤以后多少个女人我想黏没黏上过。”缆车忽然停了,大概是谁没及时上下车。过了会儿又继续往上走。“文佳和她老公晚上几点到?” 
  “六点,约好吃晚饭。” 
  “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爱她?” 
  “难说。” 
  “什么叫作难说?” 
  “不知道。” 
  “得得得。不和你这家伙废话。”他说。风有些大,刚才滑了一趟的热气全散发光了,我们都把两臂抱在胸前保暖。 
  我们在另一条蓝道上又滑了趟,然后上了双黑钻石的“瀑布”滑了次,各摔了两跤,到了山底,都有些累,太久没运动的缘故。我们一齐滑到肖河生练习的初学场地,说了教他滑雪,我们也顺便休息休息。 
  我们到了雪道底,找了一圈却找不到人,往雪道上看,整个雪道上不过十几个人的模样,都在摇摇晃晃地往下滑。大半是学的两块细长滑雪板的滑雪,有些却是踩在块单板上面,像是在雪上冲浪。今天雪道上的雪本就厚,又没有拍实了,只要平衡掌握好了,踩在板上下来的人,都是包在一团的雪粉里,显得很有些气魄。 
  “得去学学单板滑雪。”姚明成说。 
  “看上去不坏。” 
  “明天我去租个板学学去。” 
  “我还是滑我的雪。” 
  “你个懒虫,不想学点新东西?” 
  我指了指雪道,“那是肖河生。”他穿了身黄衣服,正从坡顶上慢悠悠地下来,很谨慎地弓着个腰,隔不到两米脚就往边上一滑,摇摇欲坠的模样,不过却还能维持住平衡。他还不会转弯,所以尽管坡度很缓,雪道过了一半,他的速度已经相当快,身后带子一团的雪尘。 
  “不错这家伙,居然还能撑住不摔。”姚明成说,然后对着快到道底的肖河生喊了声,“嘿,河生,我们在这。” 
  肖河生没抬头,还是埋着头往前滑,从我们身边嗖的一声就过去了。 
  “太紧张,他没听见。”我说。 
  “听见他也停不住。”姚明成说,“他要滑过旁边的防护索了。” 
  雪道尽头围了圈防护索,外面是没有整平过的自然雪坡。肖河生一头往着防护索滑了过去,还是没减速,到了防护索前,忽然一个猫腰,就从索底下过去了,跟着底下一大片的雪尘扬了起来。 
  我和姚明成到了索前,停住,探头往下看,肖河生正从雪地上爬起来,雪板和雪杖全飞了,他一脸迷惑的模样。 
  “河生,不错啊,头一天滑就学特技,雪道跳高。我和平山都望眼欲穿呢,怎么没跳过去,倒从底下过去了?”姚明成忍不住地笑。 
  “没刹住。”他四面看,找他的雪板雪杖,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把它们拿齐了,都扛在肩上,往坡上爬。 
  “有感觉了?”我说。 
  “直着往下滑还好,就是还不会转弯。” 
  “转弯不难,一开始你先学着内八字脚地往下转,以后再学平行转弯。” 
  我们上了初学者的雪道带肖河生滑了几趟,然后我和姚明成又上了最难的几条雪道滑了两个钟头。东海岸滑雪场的难度比起西岸来差很多,标了双黑钻最难的几条雪道到了西岸不过是单黑钻的难度。但是雪很厚很白,雪道上也毫不拥挤,滑起来是很愉快的感觉。而且再容易的双黑钻雪道也还是双黑钻。这样我们和人吹起牛的时候,可以很漫不经心地说:“我滑了几次双黑钻,挺容易的。”听的人当然是肃然起敬,而我们也可以显得满不在乎,因此可以表现得很有深度,虚怀若谷的模样。 
  中午我们和肖河生在雪场的餐厅里吃了顿饭,又在后山的雪道上滑了一下午。回旅馆不过四点钟,我的腿上肌肉已经很累,有些发紧地要抽筋,回去的路上,踩着油门只觉得虚飘得像是踩着个棉花。我觉得很愉快。 
  “去泡泡热水澡?”姚明成问,我们各人搬了一堆的雪具往房间走。 
  “好,”我掏出钥匙打开门,“河生,你去吗?” 
  “全身酸痛。” 
  “那你得去泡泡,活活血,不然明天你就别想滑了。” 
  “好吧,过十分钟。” 
  我和姚明成进了我们的房间,从行李箱里找出 游泳裤,把身上一层层的滑雪服像是蜕皮似地脱下,换上游泳裤,拿上两条毛巾,冰箱里一人取了两瓶啤酒,出了房门往热水澡房走。 
  打开门,迎面就是一团的热蒸气,房间里却没人,大热水澡缸面上盖了层塑料泡膜,大概是用来保持温度。我半蹲下,把泡膜卷了起来,拿起放到了屋角。水冒着些热气,却不是很热的模样,姚明成伸了脚到水里试了试, 
  “不行,得加温,这要跳进去得冻在里头,厨房里要冻肉可以直接到咱们身上割就得了。” 
  墙边上有个控制器,我看了看,把温度拧到最高,没一会儿,水面上就像是忽然间投了块干冰似的冒起了热气。姚明成看了我一眼,说: 
  “这看上去有些吓人。” 
  “你试试。” 
  “你自己怎么不试?我这条腿可没保险,要是烫熟了,割下来当煮牛肉卖也卖不了几个钱。”他早把啤酒拧开了,一边喝了口,一边又伸脚试试,“不行,还冷。” 
  又过了会儿,蒸气更大,房间里没有什么通气的装置,渐渐地迷蒙一片,两步开外的姚明成的五官有些模糊。他又伸脚试了试,“行了。”说着就拿着酒瓶扑通一声跳了进去,划了划水,哼了声,坐下,把酒瓶放在浴缸的边上。我把温度调低了些,也进了浴缸。浴缸很大,我和姚明成背靠在圆缸的一端,面对面坐着,伸出去的脚也碰不到对方。我拿起酒瓶喝了口,啤酒冰凉,身体却是在极热的水里,坐了会儿,皮肤渐渐发红,热气像是深入了躯体里,懒洋洋地很愉快。我拍了拍边上的一个按钮,几道水流从浴缸边缘涌了出来,浴缸里的水开始翻动起来。 
  “比性要爽。”姚明成很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也呼了口气,闭上眼睛,觉得慢慢融化在水里。 
  身边扑通一声,又一个人跳进浴缸里,“这水真烫。”肖河生的声音。 
  “蒸气真大。”他隔了会儿又说。 
  “你们进来多久了?”他又问。 
  我没答,姚明成也没答。过了会儿,肖河生也长呼了口气,不说话了。 
  有些时候身体的快感压过了其他一切的感觉,包括大脑里所有的思想。我拿起啤酒慢慢地喝了口,在浴缸里人没法以正常速度做任何事情。我躺着,模模糊糊地有些像是要睡着。 
  浴缸边上有个小游泳池,泡得太热了,我就出来到游泳池里游两圈,让冷水刺激刺激,转身再回浴缸里躺着。 
  我们坐在浴缸里,头枕在缸缘。肖河生没提一句家,中国,失落等等,姚明成没提一句女人。我们都显得很愉快。我想那时候如果气温调得太高,蒸气太大,把我们全闷死在房间里,我们一定是这个圣诞节里最心满意足的三个死人。 
   
  第十二章 
   
  餐馆在条小路的转角上,周围全是树,天黑了,雪地却是白的颜色,显得树木也是一色的黑。餐馆门前挂了两盏灯,暗黄的光,照亮门前一条红砖的路。 
  我推开门,肖河生和姚明成跟在我后面也进了门。里面也是暗淡的光线,摆了不到十张的桌子。招待的侍应迎了上来,我已经看到了文佳和沃特,向他摆了摆手,指了指文佳的桌子。文佳也已经看到了我们,笑着向我们挥了挥手。坐在她边上的沃特原来看着她,这时转过头来,看到我,也笑着挥挥手。我们过去是朋友,他看上去和三年前一样,毫无变化,一样的一丝不乱的棕发,小孩一样的蓝色眼睛。 
  “好久不见了,平山,你最近在忙什么?”他从来叫我的中文名字。“一切都好吧?我给你留过几次言你都没回我,接到我的留言了吗?”我有时候好奇像沃特这么个聪明人为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