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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动荡的九月 [苏] 维克多尔·斯米尔诺夫-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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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还有……”萨盖达奇内轻轻地说,“你知道,伊凡·尼古拉耶维奇,我是无神论者,但我心头有个不祥的预感,觉得我马上要入土了。”

  “咳,您算了吧,米隆·奥斯塔波维奇!”我愤懑地说。

  “少安勿躁!”老头儿严肃地制止我说。“我不喜欢共青团、年轻人那种乐观主义……我这就在考虑:我的遗骨上将放点什么?十字架?不!一块石头墓碑?有这个要求。你听我说,你们就给我放一块你们那种有红星的方尖碑。直截了当地说,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纪念物……但是,它可以使我在九泉之下感觉到,我参加了你们这个现代生活。我对我死后将继续存在的制度,并非志不同,道不合。我觉得,这制度是坚固的。看到象你这样一些人,我不可能做出别的结论。既然法西斯这个可怕的、有组织的机器都经不住它……那它还不坚固,啊?”

  “坚固,米隆·奥斯塔波维奇!”

  “那好,这就是说,咱们意见一致了。” 

第十一节
 
  我和波佩连科看着格纳特启程了。他那破洞累累的沉重大皮靴跨过一个个水洼,沿着大街,摇摇摆摆地走去。他左手拎着一只空袋子,右手大拇指抠在一条束在棉袄上的黄色电线上,手掌荡空悬着,象个无指手套。在这个乡间痴子的蓬乱长头发上扣着一顶小帽,远远看去活象干草垛上落着一只鸟儿。

  “马……斯科的大甜梨,她在喜庆筵席上吃……”格纳特低声地哼哼着。他穿越这愁人的感像秋雨,进了谁也无法进入的虚幻世界,在那边,人们敲着手鼓,向新郎新娘撒着啤酒花,跳着舞,接着吻。

  那高大的、略微驼背的身躯,渐渐隐入烟雾般迷濛的雨幕之中。含糊不清的歌声,还断断续续地飘来。但是,再过二、三十分钟,格纳特就将进入树林了。在棉袄口袋的盖子里面,衍着两行线,里面有个急救包的橡皮袋,包着一页便条纸,上有瓦尔娃拉亲手写的几行匀整清晰的小字:“两袋钞票明晨黎明起运。萨盖达奇内今日来过。不派其他人去区,只是格卢姆斯基与两名小鹰押送。你的诺言何时履行,我在焦急地等待。亚逊卡”。

  我俩侧耳倾听。旷野里有个牧童甩了下清脆的响鞭,荒地上有只山羊咩咩直叫。歌声已经听不见了。格纳特带走了我们挂着钓饵的钓钩,他的身后拖着一根无形的、从格卢哈雷村拖去的钓线。加油吧,格纳特,祝你满载而归。

  波佩连科唉声叹气,在用军大衣的外翻袖口揩拭什巴金式自动步枪的枪筒。我觉得,疑虑和恐惧好似井边上的一群黄蜂,绕着他的身边飞旋。

  “卡佩柳赫同志!”波佩连科终于憋不住,开了腔。“咱这样理解,咱们是要去打土匪吧?”

  “你理解得很对。”

  “那谁留下保卫村子呢?”

  “谁也不留。”

  他痛心疾首地摇着脑袋。

  “这不行,”他想了一会儿开口说。“咱不能这样干。政治上不对头呀!咱家孩子一大屋子,您自己知道。咱把他们扔给谁呢?要是让土匪钻了空子,咋办?你倒没什么!可咱得培养接班人啊!”

  他仿佛动气似的扭过身去,可是他的眼睛从翘起的领子密切地注视着我。有啥法子呢?只好把老帐翻一翻了。这前,我一直压在心里,我可怜他,我在等待,我觉得,“小鹰”总有觉悟的一天,会成长为一名战士。在他发现他的小波佩连科们受到危险的时候,他迎着土匪奔向陶厂,行动多麻俐呀!

  “波佩连科,”我说,“他们可怜你的时候,你生活不错吧?”

  “那不是可怜咱,”他回答,“那是可怜孩子们呀!”

  “你把怜悯当家常便饭了,动不动要人家可怜你自己。”

  他直眨巴眼,似乎说,这都是想当然。

  “什捷勃列诺克,你还记得不?”

  “咋的?”

  “你还记得,你为三公尺花布把马借给瓦尔娃拉这件事?”

  “咳,……这有啥,卡佩柳赫同志!咱不是已经承认错误了?咱不是认错了吗?”

  “克利马尔骑上你的小天鹅才追上了什捷勃列诺克。不然,他也许走脱了,你懂吗?是你害了自己的同志!”

  波佩连科嗯嗯直哼哧,声音古怪沉闷,象是在吞一个茄子。他的两个眼珠子凸了出来,呆住不转了。

  “这是啥意思?”小鹰终于开口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

  “咱是……咱是……难道咱会?……”

  “会。要是眼睛少许看得远一点,何至于贪图那点花布!孩子们没穿的呀!孩子们吵着要啊!可是什捷勃列诺克的孩子向你要花布来着,啊?”

  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手自动伸过去的,几个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粗呢大衣。

  “克里文季哈,你也不乐意记在你的帐上吧?谢麦连科夫呢?假如你冲到奥任去,他们也许不会死的。你害怕子弹了?你害怕自己受‘伤’?你可怜谁?孩子还是自己?”

  他微微张开嘴巴,急促的呼吸直喷到我的脸上,我们眼清对着眼睛。看来,我开始光火了。有时火气一上来,我是昏天黑地的。

  “阿勃罗西莫夫,你也不想回忆吧?关于他的消息,是你泄露的吧!你也没有想到吧?你看见桌子上有吃的,你就六神无主了吧?你这是可怜自己的孩子,啊?你别拿孩子招摇撞骗了,波佩连科!”

  他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栅栏。

  “咱有罪,”他嘟囔着说。“咱糊涂,咱不是背叛……咱嘛,……政治上……”

  手指渐渐自动松开。但是波佩连科依旧佝偻着身子,紧靠在栅栏上站立着。我的火气不知怎的一下子泄掉了。我可怜他,这个白眉毛“小鹰”。怜悯,这是后方老百姓不成体统的感情。如果我有可能,我一定把波佩连科留在村子里,留在孩子们身边,让他抚养他的“近卫军”。村子里也需要男人,吓,多么需要啊!但我们眼下缺少战士。波佩连科加上他那支自动步枪,占格卢姆斯基打击力量的一半。至少,小鹰总会打枪吧。我今天可怜他,明天火烧鬼一准把全村杀光。假如他火烧鬼在林子里打败我们,发现袋子里运的……知道受了骗,那他一定发狂地报复。

  怜悯有它坏的一面。

  “你肯参加战斗吗?”

  “肯。”

  “记住,对你有特殊的要求。”

  ……他依旧鼓着眼立在栅栏的旁边,仿佛看见被杀害的谢麦连科夫、克里文季哈、阿勃罗西莫夫的影子在他眼前晃动。

  我走开,让他想一想,让他自己决定。总不能老用军事法庭的名义命令他。

  在铁匠铺附近我碰上了瓦列里克、马利亚斯和克罗特。他们三个正在茂密的柳树林和胡桃林里避雨。马利亚斯象个游击队员,大大咧咧的倒背着马枪,枪口朝下。好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士!但是他那张面孔泄了他的底,这是小把戏获准挡挡汽车方向盘而得意忘形的面孔。

  克罗特铁青着脸,令人望而生畏。他的短上衣,束着一条军官束的宽皮带,皮带上挂着一支带木壳的老式军用手枪。由于枪太重,皮带已经坠到肚子上了。枪柄上还有一条链条,钩住短上衣的挂钩,就象车站上公用茶杯吊在水缸上一样。他唯恐这件宝贝突然遗失吧?

  我们这支队伍的军容并不很威武,作个仪仗队可不行。瓦列里克,不错,还象平常那样帅:一套紧身的呢料水兵服,里面露出了“海军魂”,无檐水兵帽,后面有两条长长的飘带,胸前挂着一支德国造自动步枪,口袋里装满了手榴弹,鼓囊囊的。看样子,他是刚从一艘沉舰上爬上岸的,此刻正准备在陆地上高价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手榴弹是克罗特拿来的,”瓦利里克说,他麻俐地把手榴弹往上一抛,然后象耍杂技似的一接——真有两下子!

  “家底全扫光了,”克罗特解释说。“公家要用,还炸他娘的哪家子鱼呢!”

  我一抓住沉重的、包着铁皮的门把手,克罗特马上伸过脖子来,他想往铁匠铺里瞧一眼。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几百万钞票是啥样子。

  “拿算盘来,克罗特,”我说。

  “算盘?……行、行。”

  要搁在别的时候,他会一口回绝的。别人有求于他,他总是千篇一律地回答:“善门一开,善门难闭呀。”然而此时此刻,是清点几百万钞票啊。

  “还有秤,也拿来!”

  克罗特急匆匆地走了,他那件上等料子、屁股上衬着皮子的加里弗式马裤,发出沙沙的响声。

  在半明半暗的铁匠铺里——光线只能从顶棚上一眼小窗里透进来——萨盖达奇内和格卢姆斯基坐在摆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边。小桌上乱丢着好多红色三十卢布大钞,蓝色的、上面有个飞行员画象的五卢布钞票,绿色的,有个头戴钢盔的士兵画象的三卢布钞票。这都是农庄出售最后一批陶缸陶罐卖得的现款,

  现在象一束束五颜六色鲜花似地堆放在一块刀痕累累的肮脏木板上。

  格卢姆斯基脚下有两条长布袋。这种布袋,是德军掩埋队用来包装尸体的,上面标着号码,寄到需要寄去的地方。德国人精确得很哩。我仔细地看了看两条袋子,袋子里装着德国人包火药的玻璃纸。隔着厚厚布袋一摸,柔韧、厚实,就象一叠叠钞票。格卢姆斯基这个庄稼汉真会动脑筋!

  “您清点一下,他们多半在格卢哈雷村附近,在林子里接我们,”我对萨盖达奇内说,“您有个准备,他们问时您好准确地回答他们。”

  “我还用嘱咐吗?你们准备好了没?”

  “差不多了。我天不亮去奥任,硬闯!”这是我对格卢姆斯基说的。“我带着自动枪手在林子边上等你们。我来同你们联系,他们在林子里隐蔽前进,落在后面一点点。”

  格卢姆斯基点了点头。

  “如果我不在林子边上,你们就回来。”

  “嗯……嗯,”格卢姆斯基回答。

  他阴沉着脸,用厚实的、扁豆一般的指甲,直抓桌子,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他不想跟我讲。

  房门吱吜一声。克罗特递给我一个算盘和一架台秤,秤上有一根很长的杠杆和一个可移动的砝码。他那石墨一般的黑眼珠子在桌上三十卢布的大钞,在两条布袋子上扫来扫去。

  我把算盘和台秤摆在桌子上。算盘很不错,真正骨头做的。大概,克罗特象谢拉菲玛保存自己那本“星球大战”那样,把它保存在保险的地方。克罗特的大手白天干又脏又重的活儿,晚上就拨弄算盘的骨头珠子。为一个人服务,为哪个呢?……

  “就便问一声,三百万卢布该有多重呀?”萨盖达奇内问道。他们兴趣上来,突然一问,我根本无法回答哩。

  他如果问格陵兰人怎么用鱼叉叉鲸鱼,也同样能问得我目瞪口呆。我这一生,手里还从来没攥过一百以上的卢布呢。

  “咱们大略称一称农庄的现款有多重,”格卢姆斯基建议说,“然后再一乘嘛!”

  他用瘢瘢疖疖的手指搂起几张三十卢布、五卢布、三卢布的票子,用细绳一捆,放在台秤上称,移动法码……指针一抖也不抖。

  “哦,对了,”格卢姆斯基尴尬地说。“咱们的合作社放在台秤上没分量。想当年,收帐人的皮包把肩膀都压歪了,那是在战前!”

  “哎,亲爱的,”萨盖达奇内学着他的腔调说,“不管怎么说,我妈妈的宝石项链,重得压脖子,开完舞会,不得不擦油。那是在革命前!”

  农庄主席和纠纷调解人兴致勃勃地互相对视着。

  “应该说,你们的计谋并没有失去意义。”萨盖达奇内体谅下情地轻声说。“人们听到什么事,也不如听到什么地方有宝贝,或什么人有钱,更乐意相信了。心理的特殊现象!你们可曾注意到,最富有的人——那就是你们的邻居。多少次有人来找我,在我的地下室、地窖里乱搜乱翻,寻找祖传的珍宝……谁也没找到什么东西!你们问问克罗特,萨盖达奇内是何许人,他一定会说,房底下埋着几普特金子的大财主。”

  “我不喜欢克罗特,”我执拗地又说了一遍。

  “有啥法子?”格卢姆斯基急燥地说。“缺他,没法子实现咱的计划!”

  “你还有什么计划呀?”

  “这样的……如果你带着自动步枪手赶不到林子边,咱们照样向火烧鬼进攻,懂吗?一定要砸烂他!”

  原来主席心里想的是这件事……

  “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喂,听我说,你们可别把我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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