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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部分

明宦-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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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之内皆兄弟,为何反倒是要以狭隘来显示自己的博大。后世的美洲强国,分化对手的时候,常使的不正是这个调调,而他们自家却从未明确分过。等到了数十年后,发现问题丛生,想要重新纠正的时候,却方才发现覆水难收。

    无论是成都府里的朱燮元和姚宗文送来的犒赏,还是秦良玉从石柱带回来的军资中,都有不少酒肉。

    石柱兵聚作一团,垒石为灶,就釜而食,尽情吃喝。在四百年后,石柱一地属于重庆。唐大人寻思着,约莫这也能算得上是重庆火锅了。只不过这一回入川的行程未免有些仓促,竟然是忘记了带些辣椒来,近日来每每想起,都觉得极是遗憾。

    远处,简州府城的城楼上,一阵悠扬的钟声徐徐传来,唐旭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向着远处望去。

    泰昌元年,终于到了。在原本自己所熟知的那段历史上,“泰昌”,这个年号,甚至根本没有真正被使用过,属于这个年号的,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时间。

    公元一六二一年,在历史上,属于这个年头的年号,原本应该是“天启”。可如今,不管以后如何,“泰昌”却是正式的登上历史的舞台。

    历史,真的已经改变了么?唐旭静静杵立,入神的想着。

    派人送去永宁的书信,终于也有了回应。奢寅毕竟是奢崇明的长子,奢崇明即便再是恼怒,也绝不可能完全割舍得下,仍还是答应了以罗乾象的家眷来作为交换。

    甚至就连唐旭所提出的,先派人送罗乾象家眷前来简州,再放奢寅回归的条件也答应了下来。看来奢崇明脑袋里的想法,与唐大人所预料的并没有太大差别。既然如今已是木以成舟,即便是杀了罗乾象一家,最多也就是泄个愤,哪有自家儿子的性命重要。

    罗乾象的家眷,是在正月初六送到简州的。唐旭和马祥麟,陪着罗乾象一同出城相迎。

    看得出,罗乾象的家眷虽然已经送来,可是恐怕还在永宁的时候,便就吃了不少苦头。十余号人个个衣裳褴褛,脸上也布满了一道道血痕。

    站在队伍最前的两名老者,看起来似乎应该是罗乾象的父母,眼看着儿子近在眼前,却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来,只是拿两眼巴巴的朝这里张望着。

    “爹,娘,孩儿不孝”,眼看着自家亲人受苦,即便是罗乾象这样的堂堂男儿,当下也是忍耐不住,扑腾一声跪下身来,大声哭道。

    相比起罗乾象家眷的遭遇,如今的奢寅,却已经是像木偶一样任由着唐旭在摆布。

    倒也不是这位永宁土司的少当家傻了,实在是唐大人的举动,实在有些让人难以预料。

    早在今日起身之后,便有锦衣卫的番卒前来押解奢寅前去洗浴。

    奢寅原本还以为这帮锦衣卫的番子们,会乘机搞什么阴损的手段,岂料一番折腾下来,自己所想的招数不但全然没有,甚至这些番子们对自己还很客气。

    这帮锦衣卫的番子们,折磨人确实是一把好手,可是伺候起人来的手段,却也绝不含糊。不但洗澡,搓背,捏脚,样样俱全,甚至唐大人还给自己准备了一身新置办的绸面袄裳。

    再等出了南门,更是看见南门边已经摆下了一桌酒宴。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唐旭要拿自己去换罗乾象的家眷,恐怕奢寅几乎以为这就是一顿断头饭。

    “奢将军。”,唐旭举起一杯简州本地蒸酿的烈酒,向着奢寅敬道:“今日在此相别,日后你我定是有再见之时。”

    奢寅当下一阵目瞪口呆,心里更是一阵阵哭笑不得。

    还再见啊,只见了这么一回,整整近三万大军,便就折损在此人的手上。甚至就连自己派去伪降的罗乾象,也不知为何,忽得对此人死心塌地,视之犹如再生父母。

    如果有可能,自己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此人。想到这里,奢寅却猛然间却又觉得,唐旭的话中似乎有话于是当下又重新绷紧了脸,木然的从唐旭手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紧接着看也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径直朝着对面走去。

    对面的永宁兵见奢寅走来,也立刻解开捆绑在罗乾象家眷身上的绳索,从面前推出。这边早已有十余名明军迎上,将一行人接回。罗乾象与家人团聚一处,顿时也是忍不住一阵抱头大哭。

    “送奢将军上路。”,唐旭见奢寅已经走到了当中,嘴角微微的泛起一丝笑来,向着站在身边的郑瓢儿点了点头。郑瓢儿会意,立刻便回过身来,朝城门里大吼一声。

    只听喊声尚且未绝,城门里“呼啦啦”的便立刻拥出一大群人来。

    正在闷头朝前走着的奢寅,当下也是吓了一跳,以为唐大人想要反悔,连忙疾奔几步。

    跑了几步之后,却发现并未有人追来,这才壮着胆子朝身后看了一眼。这一看,当下不禁又是愣了一下。

    只见刚刚从城门里涌出的那一群人,眼下都正在唐旭身边站定了。手中虽然器械整齐,可拿的却不是刀枪弓弩等物。再仔细看去,竟是琵琶,二胡,云板等一干物什。

    在唐旭身边站定之后,便立刻就是一阵吹拉弹唱。

    “恭送奢将军回府。”,还有几个手上什么都没有拿的,直接扯开了嗓子朝自己这里大声的喊着。

    “奢将军且记好了。”,队伍打头的唐旭,倒也没闲着,同样扯开的嗓子朝自己这里喊道:“令尊虽有一时糊涂,可是朝廷隆恩,将军回归之后只要耐心劝诫,让令尊纳表谢罪,朝廷可以既往不咎。”

    “当今皇上,亦是厚德,不止是贵方。西南诸部愿继续为朝廷效劳者,一律优厚之。”

    奢寅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上。

    “若我也是与那几人揣着同样心思,听闻此事之后,恐怕也是要犹豫一番。”,马祥麟强忍住笑意,压低声音在唐旭身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其实他们若是当真肯安心度日,也未必不是好事。”,听了马祥麟的话,唐旭竟然也忽然短短失神片刻。

    “只不过,有一地兴许却是例外。”

    “近贤说的是?”,马祥麟似乎也已经想到,可是却没有说出来,反倒是向着唐旭问道。

    “水西安家。”,唐旭也略压低了声音,小声回道。

    水西安家,在西南一地苦心经营了上千年的水西安家,早已成为西南巨擎,其势太盛,太强。

    而如今在水西军权在握的安邦彦,虽然其起兵的缘由多少有些是因为奢崇明,可是唐旭却也知道,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实际上无非是野心两个字而已。

    野心,赤裸裸的野心。

    水西安家太盛太强,强盛到朝廷在西南一地的威严,从前也时常需要仰仗水西安家来维持,强盛到骆养性在贵阳城里足足周旋了半月,也未能得到个明确的答复。

    贵州巡抚李标,虽然与姚宗文乃是同年,见了骆养性所执的书信之后,对骆养性等人也是愈加的恭敬,可是若谈到正经的事情未免吞吞吐吐。

    到后来,甚至干脆使出了“绕字诀”,贵阳城里的大小官员轮番上阵,“热情宴请”远道而来的骆养性一行。

    其中的绝大部分,虽然还闹不明白其中的究竟,不过既然巡抚大人私底下有吩咐,又能和锦衣卫里的要人攀附上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于是乎一时间一个个也是乐此不疲。骆养性虽然有些不耐,可是如今既然有求于人,也只能硬着头皮逐一应付。

    骆养性当然知道这几位贵阳城里的关键,所揣的是什么心思。

    水西安家,如今虽是有那么几分异动的迹象,可是毕竟不还是没反嘛。既然没反,那么日子就还能过得去。泱泱天朝大国用兵,向来讲究的都是一个师出有名嘛。

    若是一个不小心,闹出了什么动静来,果真逼得这帮土司老爷当真起兵或者提前起兵,没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官逼民反的名头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至于水西安家到底会不会反,除了李标兴许还想过几分外,其余的大部分估计根本不想去深究。水西安家虽然强盛,可是土司兵毕竟不善于攻城,贵阳城城高壁深,就算打不过,躲藏起来等朝廷的援军还是可以的。

    

第213章 烫手秤砣() 
眼看着日子已经到了正月,骆养性却是觉得,这个年自己过的一点都不安稳。

    除了贵阳城里的官员们,依旧是在与自己周旋之外,当然也只限于周旋,之前留守在大方和谷里等地的暗探,却是不停的发来信报。

    近来各地各寨之间的水西兵,频频有调动的迹象。毕节等地的生铁等物资,更是早已被收罗一空,甚至就连曲靖这些附近不产生铁的府县,也有少数消息灵通的商户听闻到了风声,开始将生铁等物贩卖至水西。

    “不能再等了。”,眼看着再等下去,只怕是等过了元宵节,也未必能有个准信,骆养性终于失去了耐心。拆开衣物里的暗袋,将里头所藏的旗牌等物一概取出。

    “大公子这是要去哪?”,近日的连番折腾下来,就算是刘然,也已经是有些没了力气,眼瞅着骆养性取出了旗牌,竟然是木木然不知就里。

    “贵州总兵衙门。”,骆养性换上了一身整齐些的衣裳,将旗牌紧紧的捏在手上。

    “大公子要去调兵?”,刘然终于想明白了过来,跟着腾的一下站起了身。

    “嗯。”,骆养性点了点头,略有些庆幸的看着手上。

    从前在北京城里的时候,似乎曾经有人与自己提起过,说到唐近贤能掐会算,当时的骆养性也只当作是笑谈。

    即便是这一回来贵阳,依着骆养性本来的心思,且不说自己还有个锦衣卫的身份,即便只是一平民百姓,若能打探到紧要的军情,也不可能被甩在一边。甚至唐旭在给自己调兵旗牌文书的时候,骆养性还觉得是多此一举。

    可是,现实有时候往往却比想象的更为滑稽,自己一直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就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很明显,几乎贵阳城里所有的大小官员,都不想去主动触碰水西安家这只庞然巨兽。

    在京城里的时候,若有这一类事情兴许还有皇上和其余的内外诸官关注一下,可是在贵州此地,却是天高皇帝远,放到这个地方当官的,大多也并不是什么得势的人物。贵阳城里的文武诸官,几乎都是得过且过罢了。

    于是乎,在骆养性看来,如今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却没想到,自己所能倚仗的最大依靠,却仍然是远在成都一地的唐旭,想到这里,骆养性也不禁是觉得有几分哭笑不得。

    “走。”,虽然仍然还有些不情愿欠下唐旭的人情,可是事到如今却也没得选择,骆养性再整一整衣冠,唤一声刘然,两人一同扬步向着官驿的门外走去。

    贵阳,贵州总兵衙门。

    身为贵州总兵,张彦芳这个年其实过的也不安稳。水西一地的异状,作为身为总兵官的张彦芳来说,自然也是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能听到。

    虽然也知道骆养性到了贵阳,甚至还曾经见过两回,可是张彦芳心里头,却始终是拿不定主意。

    历年以来,朝廷在西南一地平叛,向来都要仰仗水西的安家军。换句话说,在贵州一地,水西安家如今执掌军权的安邦彦,兴许要比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贵州总兵官更势大上几分。

    如今水西安家的家主安位尚且年幼,虽然有其母代为掌权,可是族中的大权,实际上却是归安邦彦所有。若是安邦彦愿意,征发十万大军也未必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自己这个贵州总兵官,手头上能调动的兵力总共也只不过只有万余。

    若是提前防备,甚至主动出击,若是安家不反,该当如何。可若是丝毫不做反应,如果有一日水西兵当真杀至贵阳城下,只怕自己仍然是难辞其咎,更何况还有骆养性这个锦衣卫在一边虎视眈眈。

    在一阵阵忐忑和左右为难中,眼看着日子就到了正月初六。这一个拖字诀和绕字诀,也不知道能用到什么时候。

    心里头仍然还在想着,却听见门房前来通报,说是锦衣卫千户骆养性求见。

    张彦芳虽然不想见骆养性,可是却又不得不见,只能是不情不愿的吩咐请入。

    “骆大人”,只等骆养性进门之后,张彦芳刚待要开口应付,却见骆养性抬起手来摆了几下。

    “张总兵不必多说。”,骆养性抬手摆了几下之后,继续开口说道:“骆某这回前来,并不是想要为难总兵大人。”

    “哦。”,张彦芳诧异的应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水西安家的事情,他骆养性这时候来却是所为何事,总不可能是前来道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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