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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虎狼-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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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杀妇孺的武功”许平仰天长啸,按在剑柄上的手无力地垂下:“回营吧。”

    第二天,许平带着几个部下去督师大营缴令。许平远远望见禹城大营时,看见道路上正走过绑成一队队的大批妇女。她们的双手都被麻绳捆在身前,前后联接成串的长绳牵在队伍最前方的马尾上。这些妇女披头散发的被绳子拖着前行,发出一阵阵的啜泣声。而最前面马上的骑兵则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这是干什么?”许平马鞭一指,身后的卫兵就纵马上前去喝问。

    片刻后,卫兵回转向许平报告,原来这一队队的妇女都是朱元宏、成逸君等人的战利品。督师侯恂允许各军将领在剿灭乱民后,可以随意处置他们的家小。许平扬头望去,官道上被捆走的妇女长列一眼望不到头,恐怕有数千之多。大概明军各军的军头会把这些妇女送到德州,然后在那里卖给地头蛇和人贩子,赚取白银。随后,她们就会被转卖给山东和北直隶各处的妓院。可能现在大批的人贩子已经云集在德州附近了吧。

    许平听罢默默无言,扬鞭疾奔,从一队又一队的女人身边驰过。抵达督师大营后,许平报名入见,侯恂立刻召见。今天的督师笑逐颜开,连声夸赞道:“老夫已经看到捷报了,数千贼寇被一鼓荡平,官兵只有几人受伤,克勤真是大将之才啊。”

    “督师大人!”许平扑通跪倒在地,痛声呼喊道:“末将求督师大人慈悲。”

    侯恂见状大惊,离座而起,亲手来扶许平:“快快请起,这又是为何啊?”

    许平把来路上看到的事情复述一遍,悲愤难抑地叫道:“逼良为娼,国法难容,末将敢请督师大人严惩。”

    “这个”侯恂按着许平坐下,缓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不急不忙地说道:“一人作乱,九族当诛,这些都是贼寇的妻女,何来逼良为娼一说?”

    “督师大人。”许平又跳起身,只感到胸口涨得满满的,几乎要炸开一般:“大多小民只是被贼人携裹,督师大人该安抚才是,怎好尽行诛杀?”

    “许平!”侯恂一拍桌子,戟指喝道:“你是在说本官滥杀无辜么?”

第六节 迷惑() 
一团气在许平的胸中滚来滚去,但是他终于还是低头谢罪道:“末将不敢。”

    侯恂虎着脸挥退左右卫士,帐中只留下许平一人,他沉声喝道:“你屡次冲撞本官,但本官并不想怪罪于你。”

    “末将”许平欠身抱拳道:“末将谢督师大人恩典。”

    “唉,”侯恂又一次站起身来,走到许平身前,拍着他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乃良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也是为国惜才啊。”

    侯恂满脸都是忧国忧民的神色,长叹三声,苦口婆心地开导许平:“只有尽行剿灭贼寇,此地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当年提拔镇东侯的人多是老夫的旧友,镇东侯和老夫也是肝胆相照,老夫看你们就像是看亲生的子侄一般你回去好好想想老夫的话,啊!”又讲了许久,才让许平退下。

    “遵命,督师大人。”许平恭恭敬敬地退下。

    走到帐外,许平看见余深河领来一人。这个浓眉大眼的精壮汉子看上去有些眼熟,不等许平发问,此人已经大礼拜倒:“小人元宝,见过许将军。”

    “哦,哦。”许平顿时想起来这人是谁,在张杰夫请他吃饭时,此人曾站在乐琳身后。既然是熟人,许平的口气也客气起来:“元少侠,真是巧遇啊,快快请起。”

    客套几句后,元宝就说出来意,此次他奉师命来到明军营地购买妇女和孩子。昨天他看到有一批俘虏被带到督师大营,其中的青壮、老人都被官兵坑杀,留下妇女和孩童还没有处置。元宝已经打听清楚,这批俘虏是由许平派人送来的,就想让许平把这些妇女、孩子移交给他。

    “许将军尽管开口好了,”元宝拍着胸脯保证说:“小人绝不还价。”

    许平摇头道:“我不卖。”

    “哦,”元宝脑筋一转,自认已明白原因,许平肯定是要用这些妇女先给自己的军队组建女营。元宝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笑道:“那男童许将军总不要吧,把这些给小人吧。此外,女人小人想先定下,等许大人班师的时候再交给小人好了。”

    许平皱眉道:“你要男童做什么?”

    元宝闻言一笑,向许平解释说,这些孩子中面貌清秀的可以挑出来,打扮教养后,卖给读书人做娈童。因为男孩比女子便于陪同主人出入往来,而且主人也不容易得病,所以一般稍微富有点的大明书香家庭都会给儿子买书童,就是年长者也多有好男童的,故此销路一向很好。其他相貌稍差的男童,也可以卖给戏班或是富家做奴仆。

    余深河见许平的脸色难看,连忙把元宝拉开,说道:“此事从长计议,嗯,这些童子我部或许另有安排。”

    等余深河把元宝连推带搡地轰走后,许平身后的周洞天见长官还在那里发愣,忍不住进言道:“大人,卑职以为最好不要和这等小人翻脸,恐有伤大人的和气。”

    许平明白周洞天的意思,如果责罚这个人贩子的话,那就等于向其他明军将领脸上不,不仅仅是向其他将领,也是向默许这种行为的侯恂脸上扇耳光。

    “我知道的。”许平轻声说了一句。

    余深河赶回许平身旁时,看见长官扶着一颗树正深思无语,身边只有周洞天一人。余深河咳嗽一声:“大人。”

    “嗯。”许平仰望着空中的白云,四围是辽阔苍茫的山河大地:“林兄弟,周兄弟,我们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周洞天和余深河对望一眼,余深河抱拳低声道:“大人,您只是服从军令。”

    周洞天劝解道:“他们是聚众作乱的贼,是贼!我们是官兵,官兵捉贼,天经地义。

    “我曾经发誓,要砍下无数敌人的首级,要踏遍万里的征途,来来博取功名。”许平感到眼眶发热,他冲着林、周二人连连摇头:“可是我不能我不该拿这些百姓的血肉来来博取功名。”

    余深河和周洞天都不说话,许平突然大笑道:“是啊,可是我已经这么做了,不是吗?我滥杀无辜”

    “大人,他们是贼”

    “大人。”余深河高声叫起来,打断周洞天:“大人可还记得张家村的村长一家。”

    “记得。”许平止住笑声,看着余深河,道:“当然记得。”

    “卑职有一事还不曾向大人禀告。昨天,大人让卑职押送俘虏来禹城大营,卑职看见张家的媳妇了。”余深河眼里突然逬发出痛恨之色,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恨。

    许平心里也隐隐有所预感,问道:“你怎么会碰到她?”

    “禀告大人,”余深河一开口就再也按耐不住,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卑职已经打听明白,原来张家村的人被督师大人叫过来问话,认定他们行为不轨,通匪有迹,张家村的几个老人都被处死,村长自然是首恶,他们父子都被活埋了”

    许平紧紧地闭上嘴唇。

    余深河全身发抖,从牙缝里挤出下面的话:“那个给我们烙饼的张家媳妇,被标营的一群人糟蹋了,人疯魔了,每日躲在营外的一条沟里哭。据说有几个士兵看她哭得可怜,就给她送了点水,还给她点食物。卑职昨天在营外看见她,也给她一些吃的,但她只是哭,不肯吃东西。等卑职把俘虏送到大营,再回去找她时,张家娘子不知又被哪个乱兵拖走。今天早上卑职再去寻找时,看见她的尸体被扔在土沟里。大人来之前,卑职刚把她掩埋,但是怎么也找不出凶手。”

    许平的手剧烈地抖动,脸色惨白:“这是就是相信我许平的人的下场。”

    许平闭目良久,再次睁开眼后,许平问身边二人:“我军的那些俘虏,到底该如何处置?”

    周洞天默不吭声,余深河嘴张了张,最后也没有说话。

    “等我们走了以后,标营估计就会把他们卖掉,甚至会先把女人充为营妓,过后再把她们卖掉。至于那些孩童,更不知会有何下场。”许平自言自语着,满眼都是疲惫之色。他发觉自己很难解救这些人,释放这些人恐怕很难,就算放了,他们也已经无处可去。

    单手扶着树,许平弯腰痛声叫道:“我许平和鞑子、野兽到底有何区别?”

    “如果是鞑子,我们宰了他们便是。”以往总是沉默寡言的余深河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尽情地倒出胸中的悲愤:“家严让我从军固然是为了还愿,但这其实也是卑职所愿。卑职这条命本来二十年前就该没了,是镇东侯从鞑子手里救出来的,卑职从军之时就立誓要救更多的人命”

    “大人,”周洞天听到余深河的音调变得越来越高,急忙打断了他,垂首道:“大人,余兄弟,这些话卑职没有听到过。”

    “是啊,是啊。”许平自嘲地苦笑几声:“军法无情,我知道的。”

    回到长青营后,许平就开始等待后援到来。但是一直等到十五日,后续的明军还在后方搜剿盗匪。同时,一个更坏的消息传到长青营中,侯恂宣布由于道路堵塞、沿途盗匪骚扰等种种原因,大营的粮食储备出现不足,所以各营要自行搜集粮草。

    “自行搜集粮草?”长青营的军事会议上刚一提出这个问题,许平就大声质疑道:“这里根本没有地方官,我军向谁去搜集粮草,如何收集?”

    “这是督师大人的命令,嗯,督师大人对此也做了解释。”参谋苻天俊看着公文,向营内的三位指挥官和参谋队同僚作着报告:“朝廷已经停发粮草,改为由沿途官府提供。自行搜集粮草也是朝廷给督师大人的命令。”

    “朝令夕改,”吴忠听得一肚子的牢骚,不满地大声抱怨道:“出兵前侯爷就说过,这次出兵定要妥善准备,至少要备足大军半年的粮草。当时朝中诸公一心催促我们即刻出兵,对皇上保证说,不要说半年,就是供应一年的粮草也绝无问题。现在才过一个月,就宣告通州粮仓告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搞的。”

    “户部说兵部所要太多,兵部说这是因为运输路上耗损太大,还反驳说户部事先千好百好,事到临头才说储粮不足,让兵部措手不及。”苻天俊心里也很恼火,见许平、吴忠都面露不满,他的胆子也大起来,嘟囔着道:“户部、兵部就会互相推卸责任,根本不去想办法怎么筹集粮草。”

    “什么耗损太大,还不知道肥了谁的腰包。”吴忠哼了一声。道路上耗损多少,兵部早该心里有数。以往粮秣不足时,这个借口已经用过多次,所以黄石事先才拼命要落实粮草,想不到还是老样子:“不过话说回来,出兵之前侯爷在皇上那里力争过,兵部已经提前拨给督师大人大批粮草。怎么,大营里的储粮也用尽了么?”

    “早不知道落到谁的口袋里去了。”许平冷冷地接过话茬,又问苻天俊道:“关于自行筹集粮草,参谋队有何预案?是不是我们也去攻破些寨子,夺取他们的冬粮,再把女人和孩子拉到德州卖掉换粮食?”

    “好了,说这种风凉话有什么用?”张承业喝住许平:“符千总你怎么看?”

    苻天俊看了一眼许平,低声对张承业道:“大人,许大人说的未必不是督师大人的用意。据卑职所知,新军各营虽然纷纷出动搜剿盗匪,但是斩获甚少,督师大人好像不太满意。十营新军到目前为止斩首不过七千,五千是救火、磐石、选锋的,剩下的嗯”

    苻天俊停住嘴,许平冷冷地接道:“有三百是我指挥三千营的战果,符千总不必讳言继续说。”

    “山岚营一级没有,方将军声称脚疼说什么也不去见督师大人,还说他的两个副官都病倒了连床都下不了;我们长青营一级没有,不过好在嗯,有许大人那次嗯,督师大人也就不和我们计较了,其他几个营都几百的样子,而鲁军朱将军一人就斩获两万余级,据称缴获辎重无数,督师已经为他向朝廷请功了。”苻天俊垂下头,吭哧着说道:“督师大人想必对我新军是有些不满的,觉得侯爷虽然不在这里,但我们还遥领侯爷的命令。”

    众人都报以沉默。新军是朝廷花费巨资组建起来的,黄石早是功高震主,想来朝廷可以容忍其他各军将领跋扈,但是断然不能容忍新军不处于朝廷的直接掌握中。此番侯恂对新军将领使用尚方宝剑,说明朝廷对黄石势力的忌惮——这个行为恐怕也非侯恂的独断,而是出于朝廷的授意。不过让众人疑惑的是,侯恂这么干,难道就不怕触怒镇东侯么?就不怕新军众将真的遥奉镇东侯密令,给他难堪么?自从此事发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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